最喜小兒無賴 17、三嬸千歲

竹錦在自己的診所裏一邊慢條斯理地修著自己的指甲,一邊優哉遊哉透過平板電腦看小怪獸一臉的亢奮。

聽小怪獸說完他要槍擊田歌的偉大計劃後,竹錦不冷不熱地繼續銼自己的指甲,一個微笑的表情都欠奉。

小怪獸訕訕的,“三叔,你不覺得我這個主意好麽?”

三嬸周心瞳穿著護士裝從一邊走過來,給竹錦遞了一杯水,順便沉著臉跟小怪獸擺擺手。

小怪獸一見三嬸這表情就有點哆嗦,“三、三嬸千歲。”

小怪獸跟著太奶奶她們看後宮電視劇,所受的荼毒不淺,可明白“千歲”、“萬歲”的尊敬程度了呢。他當然知道三嬸不是男人,不能叫萬歲,就狗腿子地管三嬸叫“千歲”。

三嬸千歲這才終於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小東西,你還等著你三叔誇你呢,是吧?”

“難道我的主意不好麽?”小怪獸自信滿滿地呲牙樂。

“這主意還好意思說是好?”三嬸千歲聳了聳肩膀,“我告訴你吧,我跟你三叔都覺得——丟人啊!”

“啊?!”小怪獸暈了。怎麽不說好,還說丟人啊!

“你看啊。”三嬸千歲晃了晃腦袋,“你學劍道,劍道對戰裏頭人是靠什麽取勝的?不光是招式運用得當,還要看誰經曆過的訓練更加刻苦。當然還有一點更重要的是意誌品質。劍道以及其他所有的格鬥類型都體現出人最原始的比拚,是人自身各種素質的一種總的集合和考驗……”

小怪獸點頭。

“可是你呢?你竟然說要用槍來對付田歌!這是什麽?對自己沒有自信,而且也是無能的表現!你認定了你自己這輩子都打不過田歌,所以你才想要用槍!”

三嬸千歲說得斬釘截鐵,不容反駁。小怪獸給噎得半天說不出來話。

他打小雖然就牙尖嘴利的,可是在三嬸千歲麵前就都不好用。人是有這個弱點的:如果你心裏怕哪個人,你在這個人麵前所有的素質表現就都會受到限製,發揮不出來。小怪獸也是一看三嬸就腿軟,所以隻能硬著脖子被三嬸罵。

“你呢,有時間也多去做點救死扶傷的事兒。別跟這沒出息的談論那丟人的設想了!”三嬸千歲直接拎著三叔的衣領子就走,看得小怪獸一愣一愣的。

電腦暗下去,小怪獸自己訕訕地從電腦邊上離開。

他錯了麽?難道他這個絕頂的好主意又出問題了?爸和幹爹不都說過兵不厭詐嗎,怎麽他想到這麽個好主意,能夠迅速解決問題,收到勝果的,大人們反倒齊齊都反對?.

小怪獸覺得無聊,走出房間去,沿著長廊瞅著地麵的木板,一根一根朝前走。

不知不覺走到了後花園,聽見裏頭傳來小孩兒清亮的呼喝聲。

小怪獸皺眉停步,抬眼去看,指間水邊的光影裏,田歌依舊一襲白色劍道服,手握竹劍用力劈刺。

他似乎應該已經練了很久,有汗從鬢邊流下來,濡濕了兩邊鬢發。

小怪獸撇了撇嘴,沒離開,反倒在廊簷上坐下來,從衣兜裏抓著小山櫻桃吃;**著雙腿優哉遊哉地瞅著田歌練習。

這小山櫻桃是他去鹿苑禪寺玩兒,色空叔叔帶著他滿山去轉悠采到的。很小,也不怎麽甜,可是勝在小小一顆玲瓏剔透,含在嘴裏有股酸酸甜甜的特別滋味,跟他吃過的零食都不是一個味兒,所以他沒事兒就揣了些在衣兜裏,時不時拿出來顯擺一下。

田歌又練了一會兒,實在是無法繼續忽視小怪獸那吧唧吧唧的故意發出來的咀嚼聲,還有他的小腿在那**來**去的樣兒。田歌收起竹劍轉身要走。

“誒?別走啊!”小怪獸盛氣淩人地叉腰站起來,“幹嘛,看見我來了,知道自己計劃泄密了?哈,我說怎麽好幾天沒見著你,原來躲起來苦練,就是怕被我揍吧!”

田歌站在原地眯起眼睛來,“你別惹我!我說過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現在你沒到我眼前兒來呢,我就暫且饒了你。如果你再惹我,我就不客氣了!”

“啊,我好害怕呀……”小怪獸兩手豎起在頭頂,吐著舌頭嚕嚕嚕,“真可惜,還不知道誰每次都挨揍呢!你敢打我,田師父就也會揍你!”

“你!”田歌氣得小臉通紅。

“靳劍琴。”無聲地,長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來了鴻濤。等小怪獸發現的時候,幹爹已經站在了他背後。

“幹、幹爹……”小怪獸訕訕地將手放下來,斂去了麵上的得瑟。上次他一說要跟幹爹學開槍,幹爹不冷不熱地根本就沒搭理他,弄得他心裏七上八下的。

三嬸千歲直接一句“丟人”,更然小東西的心裏沒了底。

“站在這兒鬥嘴算是什麽英雄男子漢?”鴻濤皺了眉垂首望小怪獸,“如果真的覺得自己厲害,直接下去找田歌挑戰去。”

“如果不敢下去挑戰呢,就乖乖跟人家道歉,說聲認輸。站在這兒這麽揚聲大氣地鬥嘴,這是女人做派。”

小怪獸咧了咧嘴。幹爹也好狠啊,雖然沒像三嬸千歲那樣直接說是“丟人”,不過卻在說他不像個男人……

“幹爹我本來沒想跟他過不去,我就是到花園來散步。是他非要跟我挑釁。”小怪獸說的也不全錯。隻不過他之前雖然沒說話,不過也在用自己的冷暴力向人家田歌挑釁呢,他故意不說這個。

田歌向鴻濤行禮,“藺伯伯,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先下去了。”

鴻濤含笑點頭,“田歌,藺伯伯有一句話給你,如果今後有哪個小子喜歡主動向你申請挨揍,你不必客氣。”

田歌眸子裏光芒一閃,本來小臉繃得溜嚴,此時終究還是沒繃住,笑了。他唇上那一雙小梨渦甜美綻放,“田歌遵命!”

小怪獸隻能無奈地朝幹爹翻了翻眼皮。幹爹現在是“借刀殺人”,他自己倒是舍不得打,所以幹爹這就專門找個小打手…….

“還在看什麽?”鴻濤押著小怪獸往回走,小怪獸還在一邊走,一邊身子三道彎兒地轉頭去看剛剛田歌呆過的地方。

“我在看田歌練習的那個地方。”小怪獸聳聳肩,“是不是因為他都在外頭練,所以能接著地氣;我都是在訓練室裏頭,所以就總是差一點啊?”

鴻濤笑起來,“你個小東西。你當劍道是在練氣功呢,還接地氣……這詞兒你都知道。”

“可是人家真的想不通,憑什麽他就比我厲害!他比我聰明麽?他比我能幹麽?憑什麽我就得挨他的揍!”

鴻濤輕輕搖了搖頭,“心不同。你能看見田歌都是在外頭練習,他在這裏為了不跟你發生衝突,所以根本就不走進你的訓練室。對於他來說,在哪裏練習都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他的心裏想要練。”

“而你呢,你是隻要下課就歡呼,還沒出訓練室的門呢先把道服和竹劍扔得滿地都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你心裏根本一點熱愛都沒有——兒子,你如何打得贏田歌!”

“唉……”小怪獸頹喪地垂下頭去,“幹爹您說的沒錯,我是真的一點點都不想學劍道!”

小怪獸在廊簷下仰頭。高天陽光清透,穿過廊簷的縫隙篩落下來,照著小怪獸小小的麵孔。

眉目如畫,卻也滲透著一股子小孩兒少有的堅毅,“幹爹我一直不明白,您為什麽非要逼著我學劍道!劍道不是我們中國的東西,我們中國自己有那麽多好功夫您怎麽不讓我學?是不是又是為了這個什麽梨本家族的家主之位,所以我就得委屈自己去學這個國家的功夫!”

小怪獸咬牙切齒,“還要被那個田歌用這個國家的東西打敗我,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小怪獸眼圈兒都紅了,“你們一聽我要學開槍斃了那小子,三嬸說我丟人,幹爹你說我不像男子漢——我隻是不甘心被這個國家的這個破功夫給打敗!所以我無論如何必須得贏回來!”

小孩子的嗓音雖然不夠鏗鏘,可是卻也清亮地在鳳凰堂大宅內回**。鴻濤不由得挑眉。

之前隻以為是這小子爭強好勝的小孩子意氣,倒是真的沒想到原來小家夥已經想了那麽遠。

鴻濤欣慰一笑,伸出手去撫摸小怪獸的發頂,“知道麽,有一句話叫:師夷長技以製夷。我們要學劍道,不是要在乎這些招數本身,而是我們要了解這門功夫,以及這門功夫所培養出來的這個國家的某種心理和人性。”

小怪獸聽得一愣。

“再說,誰說劍道就是這個國家的?它本由中國流傳而來!這個國家的曆史和文化全都鐫刻著我們中國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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