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交鋒(一)
沈紫言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大夫人就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那邊是皇後娘娘的嫂子安樂侯夫人……”竟然有提醒的意思在裏麵……
沈紫言雖然早從杜月如口中聽過安樂侯夫人,在杜水雲的及笄禮上見過安樂侯夫人帶著女兒候靜靜,但還是感激大夫人的提醒,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大夫人臉色不變,微微點了點頭,扶著福王妃去和人寒暄,隻是因為是來哭喪的,誰也了往日赴宴相聚時的那種熱情高漲,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安王妃的兒媳龐氏就來和沈紫言說話,“上次我身體不適,也沒跟著去認親,今日算是見著了。”
沈紫言就見著和福王妃交談正酣的安王妃朝這邊望了一眼,心裏一動,龐氏如此主動,多半是受了安王妃的指點了。也就承了她的好意,與龐氏唏噓了幾句,說了些感歎話,就見到太後娘娘身邊的內侍匆匆趕了過來:“太後娘娘懿旨,請福王妃去永壽宮一趟。”
話音雖然不高,在場的還是有不少人聽到了,都露出羨慕的目光。二夫人下巴剛剛揚起,帶著幾分自得。而安樂侯那堆人也齊齊望了過來,隻是隔得遠,忘不清那些人是何神色,隻隱隱約約聽到幾句碎言碎語:“福王妃可真是討太後娘娘喜歡我們這些人來了這麽久,也不見太後娘娘問起……”
沈紫言暗自覺得可笑不已,太後娘娘是福王妃的婆婆,當婆婆的召見兒媳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怎麽到了她們嘴裏就有了在太後娘娘跟前爭寵的意味……
大夫人顯見也聽見了這話,眉頭微蹙,低聲說道:“太後娘娘可從來不喜歡山雞……”若不是此時場景是皇上的喪禮,沈紫言幾乎就要笑出來,二夫人已扶住了福王妃的手腕,“娘,我扶您去永壽宮。”
福王妃不動聲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目光落在了沈紫言身上,“你陪著我去見太後娘娘。”看也沒有看一旁的二夫人一眼,又低聲吩咐大夫人:“你是個機靈的,在這裏看著。”大夫人瞟了眼二夫人,點點頭,“娘放心,我省得,您和三弟妹去吧。”絲毫沒有因為福王妃不帶自己去而露出不虞的神情。
沈紫言知道這種場合按理說福王妃是應該帶著世子夫人去的,但是她這樣安排,多半是想和太後娘娘說說話,也就沒有做聲,恭謹的跟在福王妃身後去了永壽宮。才入了永壽宮的殿門,沈紫言就發現上次在太後娘娘身邊的那群人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撥人。沈紫言仔細想了想,發現有一些人正是杜懷瑾曾給自己看過畫像的,心裏也有幾分會意,皇後娘娘在這後宮的權勢隻怕已經開始下滑了。
皇帝一死,一個沒有子嗣的皇後,就成了空殼子。當真是如杜懷瑾所說,是那玫瑰花去了刺,任人拿捏。隻是眼看著太後娘娘也不是那好糊弄的人,怎麽那日進宮時竟看到她身邊全是皇後娘娘安插的人?
難道是有意為之?沈紫言雖然滿心困惑,可也不敢失了禮數,亦步亦趨的跟著福王妃到了正殿,由方宮女牽引著進了內殿,就見到十幾個宮女打扇的打扇,捶腿的捶腿,將太後娘娘圍在了黃木鏤空雕花木榻上。
也不過是幾日不見,太後娘娘似乎一瞬間蒼老了十來歲,從前雖然上了年紀,可保養得當,也不顯老,如今一看,鬢角白發叢生,昔日白潤的麵頰上已有了一條條皺紋,叫人看著就忍不住心酸。
福王妃想來也是一樣的想法,眼眶有些發紅,而太後娘娘緊閉著雙目歪在榻上,十分疲倦的樣子,見著她們進來也沒有察覺。方宮女就輕聲喚道:“太後娘娘,福王妃和三夫人來了”太後娘娘慢慢睜開了雙目,眼睛裏一片寂寥,略點了點頭,“你們來了。”
福王妃行了禮,看了太後娘娘幾眼,眼淚就落下來了,“您也要節哀,保重身體……”太後娘娘雙手微顫,半眯著的眼睛裏漸漸也有了水光,之前擔心自己最得意的兒媳來試探自己,現在看來還是和從前一樣,沒有什麽改變,強忍著沒有落淚,衝著沈紫言招了招手,“到我跟前來。”又對著方宮女使了個眼色,方宮女見量,默默帶著眾人下去了,臨走時扣上了門。
沈紫言依言坐到了太後娘娘跟前的小杌子上,走近了看,就發現太後娘娘眼瞼一圈都是淤黑的,顯然是沒有睡好的緣故,心裏有些酸楚,想到太後娘娘一把年紀的人,到頭來白發人送黑發人,也生出了幾分憐憫之意。
太後娘娘靜靜的看了她一會,才問道:“瑾兒最近在做些什麽呢。”語氣雖然是輕描淡寫的,可沈紫言相信這不是簡簡單單的寒暄,心裏一瞬間轉過千百個念頭,也不知太後娘娘是想要知道什麽,也就忖度著說道:“三少爺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走,昨日還見了薑大人手下的門客……”話語盡量簡潔,現在可不是長篇大論的時候,在太後娘娘這樣的人精麵前,說真話遠比說假話來得妥當,免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哪個薑大人?”太後娘娘目光灼灼的盯著她,“是不是金陵城的守將薑大人?”沈紫言知道太後娘娘必是上了心,也就恭謹的答道:“正是那位薑大人,他聽說金陵城最近出現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又不是流民,因而也就留了意。又知道家父曾遇襲,所以來告訴三少爺一聲,看看是不是一夥人。”大楚的戶籍製度非常嚴格,一般而言極少出現這種狀況。若是人數少,隻怕早就被盤問了,隻是人數眾多,連薑大人也有些無法掌控,現在又是皇帝駕崩人心惶惶的時期,唯恐再鬧出什麽事情來,導致金陵城人心不穩,那可就是大事了。
太後娘娘顯然是知道沈二老爺遇襲一事的,聞言並沒有流露出驚訝的神情,喃喃自語:“不明身份的人……”趁著太後娘娘出身的功夫,沈紫言飛快的睃了福王妃一眼,見她神色端凝的望著自己,心情也有些沉重起來。
就怕自己說錯一句話,甚至說錯一個字,就給福王府帶來什麽災禍……
太後娘娘卻沒有就著這個話題談下去,歎道:“我也老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從年輕時候到如今,福也享盡了,隻盼著見見幾個孫兒,說說閑話,這日子也就過去了。”沈紫言見她說得淒涼,眼眶微紅,“太後娘娘說的這是哪裏話……”太後娘娘眼見著她如此,暗中鬆了一口氣,強笑道:“我也不過是感慨幾句罷了,哪裏值得你抹眼淚……”又望向福王妃,“你回去和睿兒說,讓他好好教導瑾兒,我看瑜兒寬厚有餘魄力不足,不是個能成事的樣子。”睿兒是福王的小名。福王妃還是第一次從太後娘娘嘴裏聽說這樣的話,雖寵愛杜懷瑾,可杜懷瑜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聽了這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也內心深處也覺得太後娘娘所說有理,忙應下了。
沈紫言聽著這好似交待後事的話,心裏咯噔一跳,將太後娘娘的眼前後語想了想,隱隱約約似乎明白了什麽。先是問起杜懷瑾,然後是說想要見見孫兒們,再然後就是囑咐福王妃好好教導杜懷瑾……
難道太後娘娘是有什麽重托要托付給杜懷瑾?如果真是這樣,那也該探探太後娘娘的口風才是。
沈紫言這樣想著,神色之間更為恭謹,待福王妃和太後娘娘說完話,就順口接道:“三少爺夜裏無人時,也常常憶起小時候在太後娘娘跟前玩耍的趣事……”太後娘娘深深看了她一眼,說道:“那時候他和六皇子交情最好,兩個人上房揭瓦,素來是無所不為的……”特意提到了六皇子……
話已至此,沈紫言心裏也明白了八九分,不再說下去,不然就顯得太過刻意,反倒不美。太後娘娘卻又感歎了一聲:“說起來,這兩個小子,我都好久沒有見到了。”很是悵然的樣子。沈紫言看了福王妃一眼,見她回望了過來,二人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種了然。
三人又說了一陣,誰也沒有再提到杜懷瑾和六皇子的事情,好像是刻意又好像是無意,總之是繞過了這個話題。不知為何,沈紫言卻對太後娘娘生出一股敬佩之意來。畢竟長子剛剛過世,就要開始操心接下來要麵臨的一係列事情,這種負擔也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不管從哪個方麵來說,太子之位懸而未決,都對社稷不利。
也不知皇上是否留下了遺詔……
不過聽太後娘娘話裏的意思,似乎並不知道此事,或許,皇上根本就沒有留下一言半語的。不過,現在看來,太後娘娘也是中意六皇子的。能被杜懷瑾看中的人,沈紫言相信不會是等閑之輩,這樣想著,也稍稍心安。她雖是閨房裏的婦道人家,可也希望天下太平,國有明君。
出永壽宮的時候,沈紫言緊緊挽著福王妃的手腕,二人一句話也沒有說,一直走到了朝陽門前,福王妃才暗中拍了拍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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