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貓膩(六)
古代言情
沈紫言就想到了那日杜懷瑾告知是二攛掇著青籮下藥時的神情。
和杜懷瑾相處這麽久,對於他的一些脾性,可以說已經了解得八九不離十,杜懷瑾是那種從來不會心慈手軟的人。甚至有些時候,帶著幾分肆意妄為的味道。喜歡就是喜歡,厭惡就是厭惡,哪怕表麵看起來笑嘻嘻的,心底裏卻對厭惡的人十分疏離,而若是有人觸碰到他的底線,他會毫不猶豫的還擊。
這樣說來,應該是杜懷瑾在福王妃跟前暗示過,而福王妃又是最疼愛這個的,所以才會導致今日對二的態度如此惡劣。沈紫言眉頭蹙在了一起。平心而論,二算計她一事,她一直耿耿於懷,就想著尋找機會敲打敲打,現在看來,還沒有動靜,福王妃那邊就已經先出手了。
秋水見著她眸子裏明滅不定,她必是在想心事,也就笑道,廚房裏新做了糖蒸酥酪,您可要嚐嚐?”經由她如此一說,沈紫言倒真覺得有幾分餓意,也就暫時拋開了方才的遐想,笑道昨日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和桂圓湯倒有幾分口味,下次還做著吃吧。”秋水暗暗記下了,命小丫頭端著糖蒸酥酪進來。沈紫言淺淺的嚐了幾口酥酪,隻覺得入口即化,甜而不膩,吃上去有說不盡的好處。
暗暗頷首,問道墨書如今可好?”自墨書出嫁以後,沈紫言猶如失去了左膀右臂,好一段都無法適應,現在好容易才漸漸習慣了。但對墨書依然是十分掛念,不時就命秋水出去看看。秋水自然也她們主仆間的情分非比尋常,也就笑道林姐夫是個實誠的,我去看的時候,林姐夫還在灶台上做飯,忙忙碌碌的,也不讓墨書動手,隻讓她好生招待我們……”
沈紫言鬆了一口氣,不管說,墨書過得好,都算是了卻了她一樁心願。秋水又說道墨書還惦記著,問好,就盼著能早些進府來服侍呢。”沈紫言心中一暖,笑道你讓她別急,出嫁才幾日現在自然是能受用一日就受用一日,等到她有喜,公婆也高興了,再進府不遲。”說到此處,眼中一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
人人都說多子多福,不求兒孫滿堂繞膝弄青梅駕竹馬,可是至少也給一線希望,總得有一個孩子呀不管是還是女兒,沈紫言都願意用盡的心血去疼愛他,教導他,可是現在……
默默歎了口氣,情緒就有些低落。秋水見得分明,正欲說上幾句話寬解寬解,就聽見窗邊傳來一陣咕咕聲。沈紫言對這陣聲音再熟悉不過,忙吩咐秋水快打開窗子”秋水一聽,急忙小跑到窗邊,嗖的一下推開了窗子,就見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飛了進來,光滑如緞的皮毛上堆滿了雪花。
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趴在書案上,一動不動了。
沈紫言心裏猛地一顫,這可是杜懷瑾精心養大的信鴿,若是就這樣死了,豈不是斷了聯係?這樣的信鴿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要耗費大量的人力和財力,杜懷瑾貴為福王府的三少爺,也隻得這麽一隻,可想而知養成的不易。
秋水雖不知這信鴿的來曆,可見著沈紫言神色間十分緊張,心裏也有些著慌,忙伸手觸了觸那鴿子的腹部,歡喜道,還是熱的,還有起伏”這麽說,就是還活著了。沈紫言忙道快關上窗子,將它移到暖爐邊去,將它身上的雪擦幹淨……”吩咐得十分細致。
可見得對這隻鴿子的重視了。
秋水帶著幾個丫鬟,捧著鴿子,輕輕將它放在了鋪好了棉布的小籃子裏,靠在暖爐邊,巴巴的望著它,希望它能夠複蘇。屋子裏靜靜的,眾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鴿子身上。沈紫言也是緊張不已,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鴿子,驟然想到杜懷瑾送給的鴿子還不知飛到了何處,又是一陣焦急,就見杜懷瑾從外間撩簾進來,見到這種景象,微微一愣。
沈紫言似是見到了救星一般,眼中一亮。
這鴿子是他養大的,自然該辦。忙說道三少爺,你看看,那鴿子好像昏迷了。”杜懷瑾一怔,目光下意識的投向了窗邊。沈紫言就伸手指了指那竹籃子,“在那裏”杜懷瑾又扭頭走了幾步,順手拎起那籃子,詫異的看了一眼,然後哈哈大笑。
滿屋子的人都被他的笑鬧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沈紫言更是聽出了戲謔的意思,麵上一熱,強辯道那鴿子興許是凍著了,飛進來的時候,身上全是雪渣子,沒多久就倒在書案上了。”杜懷瑾已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而後走到沈紫言床邊,笑得高深莫測,“想不到我們紫言這麽聰明。”
沈紫言坐在**,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才好,心知鬧了笑話,惹得杜懷瑾冷嘲熱諷的,也就硬著頭皮說道我從來沒有養過鴿子,哪裏是回事”杜懷瑾笑吟吟的看著她,一直到她臉上微微泛紅,才終於挪開了目光,從籃子裏將鴿子拎出來,隨手放在書案上,“它也就是飛累了,歇息歇息即可。”
這種渾不在意和沈紫言的緊張兮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杜懷瑾就開始取笑隻怕我們紫言是將鴿子當成小孩子了,平日也未見得如此體貼細心,今日卻慈心大發……”沈紫言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看在那鴿子是你稀罕的物事上麵,你打量我是管不管?”說著,別開頭,假作生氣。
杜懷瑾清冷的眸子裏就生出了些暖意,伸手摩挲著她的後背,聲音柔和,“真是為了我?”沈紫言別開頭沒有。杜懷瑾眼裏就**開了一層層的笑意,溫言哄她別生氣了,我給你賠不是還不成?”沈紫言本就沒有真著惱,見他拉下臉來賠不是,自然順著台階就下,“見著大哥,二哥了?”
杜懷瑾才柔和下來的麵龐又變得冷峻起來,抿著唇,眼裏有一道寒芒一閃而過。似乎覺察到沈紫言一直注視著,不動聲色的說道見著了,也沒說上幾句話,大哥推說乏了,回了的院子,我和二哥素來沒有多話,不過是問候了幾句,便罷了。”沈紫言心知其中必有緣故,也不挑破,努努嘴,“你看看那鴿子。”
杜懷瑾就托住鴿子,瞟了一眼。而後,臉色微變,“紫言,我出去一趟。”沈紫言順著他的目光望了一眼,隻見那鴿子翅膀下雪白一片,並無異常,但見著他神色微動,也必有大事發生,溫順的點頭,“早去早回。”
杜懷瑾匆匆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正欲離開,突然說道紫言,我晚上可能不了,你不用留門,好好歇著,不用多慮,凡事有我。”沈紫言點點頭,握住了他的手,“你一切,我一直在這裏等你呢。”
杜懷瑾冷峻的麵容柔和了些,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我會早些的,你記得按時吃藥。”沈紫言一一應了,就催促他,“快去,別耽誤了正事。”話雖是如此說,心裏還是不舍,又加了一句你穿著那件孔雀毛鬥篷再出去,這麽冷的天,凍著了可不是玩笑的。”杜懷瑾親自從箱籠裏翻出那件華美的鬥篷來,係上帶子,“現在你可放心了?”
沈紫言笑著點頭,若不是身子不適,真想親自送他出門。然而楚大夫千叮呤萬囑咐不得受涼,否則之前的努力都付之東流。她也不敢冒險,隻得老老實實的半躺在**,看著杜懷瑾匆匆忙忙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外。
若是鴿子翅膀下麵是雪白,那應該是好消息才是。可是為杜懷瑾的臉色看起來如此難看?沈紫言暗自思忖著,又聽著窗外呼呼吹著的一陣緊過一陣的北風,心裏擔憂不已。光是聽著這風聲,就隻得外間寒冷非常,他卻要一夜不歸,按照他從前的做法,多半是一夜不眠了,也不知他身子是否熬得住。
已經是病懨懨的了,若是杜懷瑾再病倒了,這可著
沈紫言想著,隻覺得擔心得厲害,而又忖度著杜懷瑾到底是得知了消息,眼裏有了濃濃的憂色。若是好消息,會叫杜懷瑾麵色不好看?
難道,是為了那件事情?
沈紫言暗自想著,心裏咯噔一跳。頓時明白,杜懷瑾為何如此急急忙忙的趕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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