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閨殺

塔穆此言一出,眾人皆是無言。

忘本對他厭惡憤恨的王璟,不知怎麽的對他產生了些同情,他看著塔穆,摸著下巴對三娘和宣韶道:“原本放了他也不是不行,可是這小子心思太過歹毒了……對了,你對付哈巴爾和薛姨媽尚且有你的緣故,那對我母親和七妹妹下手又是因為什麽?她們可與你無怨無仇。”說到後頭,王璟不由得又瞪起了眼,他最看不慣那些對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也下得去手之人了。

塔穆麵無表情:“我討厭她那張跟我娘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不行嗎!”

王璟眉頭一皺,三娘對王璟搖了搖頭,王璟便將即要出口的教訓忍了下來。

塔穆想了想,有些不情願道:“我以後不再對你們王家的人下手就是了。”

王璟沒有忍住,嗤笑了一聲:“那也得看看你有沒有那本事。”

塔穆冷冷地瞪著王璟。

“你先將你知道的說出來。至於放了你……在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們還不能讓你走。而且,你與你娘離了王家也未必能走得出京城。”三娘道。

塔穆聞言反而麵色平和了一些,若是三娘他們當即毫不猶豫就答應放了他他自然是不會相信的。不過三娘說了實話,倒是反而讓他心理覺出了些希望。

“在我阿爸挾我進京之前,京中曾經有人去找過他。那日我正好被他綁了扔在床底,因而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京中來人的相貌我沒有瞧見,不過聽聲音是個中年男子。那人給了我阿爸二百兩金子,讓他想法子將我娘引到京城去,並承諾在諸事皆畢之後再給他二百兩金子和一個馬場。我阿爸便與我娘說,薛家已經平反。要我娘帶著我們進京享福來,我娘說她沒臉回來。阿爸便帶著我走了,還說若是我娘不自己找過去。他一進京就將我賣到窯子裏換錢。”

幾人聽了這話也就有些明白為何塔穆能對自己的親身父親下那種毒手。

塔穆似乎是習慣了或者說麻木了,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還很平靜:“我們離開之後,我娘果然跟了出來,她不知道的是我們並沒有先一步進京而是墜在她後麵。在白河鎮的時候她遇見了一位婦人,那婦人與她談了許久,又給她雇了馬車和丫鬟,快到京城的時候我娘又遇見薛如玉。這時候又有人來找我阿爸。來的是個女人,我原本想要去偷聽他們的談話,不想那女人卻是個厲害的,我才接近就被發現了,我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說到這裏塔穆嘴角一勾:“不過他們想要擺脫我也沒這麽容易。在那女子離開的時候我讓阿其跟了上去,阿其就是那隻豹貓。進京之後我曾經偷偷溜了出來,讓阿其帶著我去上次它跟蹤那女人去的地方,阿其帶著我到了一處大宅的後門。我繞到前門一看,見門額上寫著沈府,偷偷打聽可才知道那裏竟是當朝首輔的宅子。我當時便知道,我們可能遇到大麻煩了。”

“你倒是聰明……”王璟也不得不誇上他一句。

塔穆撇了撇嘴:“回到暫時落腳的客店之後我阿爸心情不錯,僅僅是抽了我一頓。我還在他喝醉了之後套出了他一些話。當我知道那些人要他去府衙的時候就知道,即便最後他完成了那些人交代他的事情。我們也絕無可能走出京城了。等他酒醒之後我還勸過他趕緊離京的,他卻是不聽,還打了我一頓。”

“所以你殺了他?”三娘出聲道。

塔穆垂眼:“他是自尋死路,我勸過了的他不聽,那就隻能他自己去死了,我們何苦給他陪葬!我是等他帶著我去了順天府衙門才動的手。因為我知道若是我在外頭就殺了他,我自己也沒有辦法擺脫沈家的人,反而會再次被他們利用。倒是這件事情如果驚動了官府,我和我娘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王璟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麵前這個比他小的少年,覺得這人到底的著怎麽長的?心思這麽多。為了讓自己多點生機,便能毫不猶豫的殺了生父。

“我所知道的已經都說完了,這件事情與我娘沒有什麽關係,她那人其實蠢的要死,被人利用至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還以為她犧牲這麽多是為了救我。真是笑話,我還需要她來救嗎!她不連累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宣韶讓人將塔穆先帶了下去,轉頭與三娘和王璟道:“這人還是暫時留下來吧,父親那邊我過去走一趟。”

王璟摸了摸頭:“剛拎他出來的時候沒想那麽多,我似乎應該先於父親商量一番的。隻是這人剛剛胡言亂語,我怕他真的亂說話壞了人的名節。”

三娘笑著道:“沒事,你也是為了王家,先斬後奏也不算什麽大事。”她還擔心王棟到時候色迷心竅會拎不清呢,不過這件事情牽連甚大,王棟他若是還有些腦子也應該知道什麽事情才是他應該做的。

宣韶與王璟一起去了王家。

三娘回了內院,等宣韶從王家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各個院子落匙的時候了。

三娘睡眼朦朧地從**坐起了身,等宣韶換了衣裳洗漱回來的時候問道:“父親那邊怎麽說?”

宣韶摸了摸她的臉頰:“父親隻說他知道了,明日要將這件事情與叔祖父商議,也並沒有責怪王璟,還說薛梅心那邊,他會想辦法轉圜。”

三娘見王棟沒有犯渾,便放了心。

薛梅心之事引起的風波卻是沒有這麽容易平息。

這一日,三娘奉了宮中旨意與老王妃帶著宣小一進宮拜見太後。

宣小一是個十分討人喜歡的孩子,慈安宮裏歡笑聲不斷。

老王妃扯住了宣小一那企圖往太後嘴裏塞鬆子糖的小手,宣小一懵懵懂懂地轉頭去看他曾祖母,溜圓烏黑的眼睛讓老王妃心都要化了,老王妃哄道:“小一乖,太後娘娘不吃這個,你還是喂給曾祖母吧。”

太後卻是摸了摸宣小一的臉,笑容滿麵:“誰說哀家不吃了?”說著還真的接了宣小一手中的鬆子糖,咬了一口。

三娘不由得驚出了冷汗,心裏祈禱太後今日可別肚子疼什麽的,正想找個借口將孩子抱回來,宣小一已經眼疾手快地又抓了一塊鬆子糖,笑容討好地遞到了老王妃嘴邊,口中還“啊,啊”地不知道說什麽。

老王妃心花怒放:“哎喲喂,我的乖孫孫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說著就著宣小一的手咬了一口糖。

宣小一十分高興,笑眯著眼睛將手裏剩下的糖往自己嘴裏塞。

太後卻是打趣道:“這孩子定是覺出來他曾祖母吃味了。”

三娘忙告罪一聲將孩子從榻上抱了起來:“好像到了要喂奶的時候了。”宣小一已經能吃些食物了,不過這裏的孩子一般都是十個月以後才斷奶。

太後笑著摸了摸小一的頭,對三娘道:“那抱去給奶娘喂飽了再抱過來吧。”

宣小一的奶娘也進宮了,正在隔壁的配殿裏聽命。

三娘不敢將孩子交給別人,自己抱了他去找奶娘。宣小一摟著娘親的脖子還一邊回頭去與太後和老王妃擺手,這是他新近學會的與人告別的方式,將太後逗得不行。

等宣小一吃完了奶,三娘又跟著慈安宮的宮女抱著他回去,正要進入正殿卻見春嬤嬤滿頭是汗的帶著一個宮女跑了進來。

三娘一愣,下意識地放緩了步子。

她才走到與正殿相隔地珠簾旁便聽到春嬤嬤正對太後稟道:“太後娘娘,福安公主和乳娘被人推進了長慶宮後麵的井裏。”

“什麽!”太後大驚失色,繼而驚怒,“福安現在如何了?”

春嬤嬤道:“好在那井是一口枯井,長慶宮的一個宮女聽到驚呼聲跑了出來,見井下有動靜便叫了人來。公主因被乳娘護在懷裏還有氣息,隻是那井頗深,井下還有尖利的亂石,乳娘為了護住懷裏的公主傷勢過重,被抬上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氣兒了。”

“福安現在在何處?哀家過去瞧瞧。”太後已經從榻上站起了身。

“已經送回了寧妃娘娘的芙蓉宮,太醫已經過去了。”

“什麽人這麽大的膽子,竟然敢謀害皇嗣……”太後說這一句的時候已經起身往外走了。

三娘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太後被簇擁著離了殿。

老王妃還在正殿等她,見她出來了忙囑咐道:“你帶著小一好好在慈安宮待著,哪裏也別去。太後最近身子不好,我要跟過去看看。”

三娘點了點頭,與宣小一目送著老王妃急急出了慈安宮。

福安公主是寧妃所生的公主的封號,比宣小一大不了多少。誰這麽狠心對一個這麽小的孩子下手?還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內宮裏?

三娘抱著宣小一坐了下來,她似乎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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