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隻等春風

岑相思安靜的聽著薑暖把那些事講完,中間沒有打斷過她。直到薑暖自己住了口將問詢的目光移向他時,他才對著她笑了一下說道:“先吃飯,等下冷了就不好吃了。”

薑暖皺了下眉頭,隨即趕緊伸手把托盤上的菜飯都布置到了案幾上,最後把筷子送到他的手中說道:“吃吧。”她沒有多問,知道他也需要時間考慮一下。

曆朝曆代土地農田都是管理很嚴格的,而很多朝代的滅亡也是從土地兼並開始的。大梁也不例外。農田的交易任何人都不許私下進行,必須通過官府。

岑相思默不作聲的吃著飯,腦子裏把薑暖說過的呂淑儀的那塊黑田的事細細的順了一遍。

土地買賣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是大事,而對於他們這些皇親貴戚來說要處理起來還不是很難的。哪怕它是黑田,他也有能力給它‘變白’,可這樣一做,對於那位一直想找自己把柄想要換取自己手中那樣東西的皇兄來說無異於是自己又把軟肋展示給他。

一旦他明白了薑暖對自己的真正的重要性後,那,他和薑暖便都會有危險了。

他母妃一直逼著他去做的事,他從未吐過口。因為他一點也不覺得當皇帝有多好,直到今天他都記得父皇與他蹲在禦書房的書案下麵說過的話:“你看,父皇被外麵跪著的那些混蛋們逼著必須殺死自己喜歡的女人才能立你長兄做太子,你說父皇這皇帝做的有什麽意思?父皇舍不得她死,就隻能讓你二皇兄做太子……現在他們又逼著父皇把你長兄的王位削掉……早晚有一天……哼!小九兒,你要替父皇打敗這些冥頑不靈的老東西!”

岑相思一直不讓自己有悲哀的感覺,原來他想糊裏糊塗的活著,與自己喜歡的女人在一起都不行。哪怕是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利與身份為她做一點事,也要瞻前顧後!

薑暖看著他夾著一筷子菜停在唇邊半晌沒有動,心念一轉,放下自己手中的碗筷,盛了一碗湯過來,自己先淺淺地嚐了一口,然後又盛了一勺送到岑相思的嘴邊說道:“你嚐嚐,這山藥麵麵的很好吃。”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喂他,岑相思盯著那湯匙愣了一下。

“幹什麽,嫌棄我用過了啊。”薑暖故意胡扯道。

他低了頭將湯匙裏的食物都吞了下去,然後挑起濃密的睫毛來,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怎麽樣,是不是還不錯?”薑暖語氣輕鬆地說道,她不想讓他為難。位置坐的越高,他被束縛的東西便越多,往往身不由己。四肢百骸都被栓了千絲萬縷的線,而線的另一頭又掌握在不同的人手中。他的手中也握著千絲萬縷的線,那一頭也牽著不同的人……朝廷上就是這樣互相拉拉扯扯的,互相製約關係,皇帝要的就是這樣。因此早期岑相思在做閑散王爺的時候,他那個皇兄是最頭疼的。

“看著我做什麽,又不能看飽了。那,自己吃。”薑暖被他看得有些渾身不自在起來,順手把那碗湯和湯匙都放到了他的麵前。

“這事兒我來辦,隻是你要告訴那個女人這田以後便是有了地契也隻能是你的名字,我總不能為了不相幹的女人去某這個私。”岑相思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薑暖想了想,認為這個若是和呂淑儀說說應該能說得通,自己不白要她的地,按照正常的價格再多加點銀子給她。反正她知道呂淑儀那個人雖然也是個精於算計的主,但絕對不是那種奸貪吝嗇的。

“相思。”她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這官當得若是不舒服就辭了,我會過日子,就算沒你的俸祿,咱以後好好經營這幾間鋪子還有你的那幾個農莊也一樣過得優哉遊哉。犯不上受氣。”

薑暖的手因為總是做工的緣故,比岑相思的還硬些。他小心的握著,舉到了唇邊,在她的手背上輕吻了一下:“是我想的簡單了,才讓你受委屈。我再試試……”

薑暖搖頭,在權力的角逐裏沒人能過的自在。她不想他越陷越深。還像過去的他多好,做個不問世事的閑散王爺。

岑相思把她往懷中一帶,讓她臉頰貼著自己的胸口。她不用說話岑相思就知道她心裏想的是什麽。可有些話他不能說。從他答應皇兄走進朝堂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經入了皇兄的棋局。成了一顆被人擺弄的棋子,從此再無自由。

其實,他們這些人何嚐有過自由?

所以他若想改變這些,就隻有自己去做那個操盤的棋手,那樣,他才能好好的保護暖暖,掌控自己的命運!

是的,父皇是說過,二十四歲的時候你若拿不下皇位,我就賜給你一門婚事,讓你也天天守著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過日子,還得與她生兒育女……讓你嚐嚐父皇過的日子到底是什麽滋味!

那時候他才不把這些話完全放在心裏呢。

對皇權,他沒興趣。倒是她的母妃一直對皇太後這個位子覬覦著。可就是因為她想要做到那個位子上去,岑相思就更不想謀朝篡位。

對女人,他也沒興趣。在遇到薑暖前,他甚至覺得活著都沒有意思。父皇說要賜婚一個不相幹的女人給他,他也是不關心的。連那個女人是誰都懶得打聽。對他來說,都是一樣。即便是到了二十四歲把那個女人娶回了王府,她也是嫁了一個名份。而後就是守著那個名份孤死終老吧……

現在,他遇到了暖暖,那一切都將不同。他開始覺得日子有滋有味起來。他心裏有了盼頭。

盼著見到她,盼著吃上她做的飯菜,盼著有自己的地方就有她……

“你想去做什麽就去做,一切有我。”岑相思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薑暖心中被這一句話甜的軟軟的,她馬上抬了頭毫不猶豫的在他的唇上親了一口‘吧唧’!“那,我的謝禮……”她笑的有些調皮。

岑相思眼神一動,又把她摟緊,貼著她的耳朵問道:“那我要是把這個事情辦好了,你用什麽謝我?”

真不是什麽好東西!才給點顏色就開染坊了。薑暖眼珠子一轉瞥見丟在牆邊的那個大包袱,於是便說道:“沒見過你這樣子的,我們不是自己人嗎,辦事還要謝禮!”說著她推開他又規規矩矩地坐好端起了碗筷:“這樣吧,我允許你偶爾住在這裏了。”

岑相思的眼睛立時就亮了,閃閃發光。

“不是現在啊,現在我家就兩間房子可以住,你來了住在哪裏?過幾個月吧,開了春我會再起一棟房子的,阿溫那間屋子旁邊不是有塊空地,正好橫著東西方向再蓋上間屋子。”

“還那麽久……”岑相思不滿的嘟囔了一句。不過這不經風情的女人好歹是鬆了口同意自己留宿了。岑相思覺得自己又朝著美好的目標邁進了一步。

農閑的時間有好幾個月,現在已經二月,可能做的事情並不多。因為天氣還沒開春回暖,所以薑暖雖然買了好幾處院落當前並不能馬上開工改建。冬天沒有完全過去,土地沒有解凍是不能打地基的,若是趕時間把房子蓋起來,等到了春夏時節土地都已經解凍,地基會下沉,那樣的住房就成了危房了。

不過薑暖並不會把這段時間浪費過去,今年計劃再開三間鋪子,所以現在正好先招人回來培養著。而且為了杜絕甜點心的方子外泄和人員流動過於頻繁,薑暖依照現在社會的合同製擬定了一份契約。在與大家坐下來討論過後,讓每個到薑家來做工的人都簽了一份。

契約分長期和五年期兩種。

薑暖給那幾個開始就跟著自己幹的幾個老人簽的契約都是長期的,比如青山一家,以及葛老實夫婦。而後來的那些人基本都是簽的五年期,比如坡頭村來的那幾個新手。

契約一簽,大家都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的踏實,而且那張紙上把每個月的工錢也寫的明明白白,隻要做的好,以後還會有獎勵,而且下次再簽契約的時候也可以簽長期的。這等於是給了大夥一個長期的保證,讓大家的心裏都是滿滿地希望,就和岑相思的感覺是一樣的,日子有了盼頭……

一個多月的籌劃,又有去年一年的成績擺在那裏,薑暖成功把整個尚武莊都收到了自己的羽翼下。

經過青山爹和葛老實的‘策反’,莊子裏原本租種小道邊上土地的六戶人家,都簽到薑暖家,而沒有再與那四家地主續租。

這就等於讓那幾塊地成了沒人能種的荒地。因為佃農即便是租種地主的土地也會選擇離家近的地方,而太遠的地方是不宜操作的,下田種地,有且是播種的時候幾乎都是起五更忙半夜的,你住的遠了這地咋種?

等到二月中旬那幾個地主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才不著急不著慌地到尚武莊來轉了一圈,這時候他們才發現一切都變了!

即便是想請人來耕種都不成了,因為莊子裏沒有一處空房,哪怕是過去看著都要塌了的破房子也沒有。再一打聽,原來那些地方都已經悄沒聲息的改姓了‘薑’!

這幾個人吃了一個不小的暗虧,自然恨薑暖到咬牙切齒。可這地是荒不起的,大梁的法令,凡是有地契的田地都是按年上繳賦稅的,她們幾個隻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地主了,哪裏敢這麽拖著?急急忙忙地聯係了幾個買家,人家一看是這個情況哪裏還能脫手?最後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一起來找薑暖。求她把那些地都買了。

這事兒自己做的有些不地道,雖然是就等著他們幾個走投無路地撞上來把地賣給自己,但薑暖並沒有在價錢上克扣,是按照略高於市麵上的價錢收購的。這點才稍微平複了那幾個人不平的心思。好歹那個女東家沒有趁火打劫再壓低了價錢。

沒過多久,岑相思又走了戶部恪王的門路,用自己手上的良田置換了呂淑儀的黑田,隻不過地契上也是改了薑暖的名字。連帶測量了新的道路的長寬,弄下來了批文,隻等開春後動工。

至此,在春耕前,薑暖終於掃清了修路的所有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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