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你幹嘛呢,別這麽拽我。”韶華被綰華一路拖出來,手臂被扯得有些生疼。好不容易擺脫了綰華的魔爪,韶華一臉抱怨地說。

綰華站住腳,回過頭,一臉嚴肅且恐懼的表情看著她,厲聲道:“你這些都是上哪學的!剛剛大舅母在哪,你怎麽敢這麽胡來!就算祖父和舅舅他們寵著你,你也不能給二表姐出這種餿主意,你會害死她的,你知道嗎?”

韶華也斂了玩笑,正色地看著綰華,“三姐姐,是覺得我說錯了,還是覺得我說得太正確了?”

綰華臉色一變,眼睛半眯,“你什麽意思?”

韶華不以為意,輕輕微笑,“其實三姐姐也覺得我的辦法很好對吧。難道三姐姐沒發現,其實大舅母是故意讓二表姐來的嗎?”看到綰華不可思議的模樣,韶華忍不住歎了口氣,“雖說‘姑惜甥同姓’,可二表姐夫家發生這種事,說出來怎麽都不光彩,可是大舅母沒叫二舅母,卻是讓阿娘過去。而且二表姐身上發生的事,和阿娘這麽相似,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她打從一開始聽到淩二娘的哭訴時,就覺得她們像是在把淩氏的事重演一遍,所以在後麵聽得津津有味,根本都沒把淩二娘的哭訴當回事。

“這有什麽奇怪,天底下什麽事都有。”綰華反駁得有些有氣無力。

韶華點頭,“確實如此,可是你沒發現,剛剛二表姐一直在擦手絹,擦一下就掉一滴眼淚。”而且眼睛紅得特別厲害,一點都不像是哭出來的。

綰華張大嘴巴,“你是說……她裝哭?”

韶華搖了搖頭,“是不是裝哭我不知道,但我想其中有幾成是在故意演戲,大概是演給阿娘看的,隻是阿娘自己沒看出來。”她剛剛分明就看到淩二娘低頭忍笑的樣子,隻是她不大明白這出戲到底是怎麽回事,

“大舅母故意讓我回答二表姐的話,其實也是想讓阿娘知道該怎麽處理。三姐姐,我們都知道,阿娘就是愛麵子,怕背上妒婦之名。心裏明明介意得要死,就是不肯開口,不肯動手,恐怕連對舅舅和祖父,阿娘也沒說實話。大舅母定然也是知道阿娘的性子,不好直說,怕讓她丟臉,所以想借二表姐的事,讓阿娘自己說出來。”隻可惜淩氏忙著感同身受都來不及,哪還能想那麽多。

綰華想了想,也有些妥協,“可你也不能出這主意,也太……”要說太狠?不對,如果真的嫁給這樣的丈夫,不對他狠一點,就是對自己狠了。要說太可怕,又不見血不見淚,處處忍讓,分明就是賢妻的形象。

綰華想了想覺得,如同韶華自己說的,因為太過正確,所以讓她覺得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以後也會麵對這種事,怕自己沒韶華這般的本事,到時候隻能像淩二娘一樣回家哭。可她偏生又學了淩氏的愛麵子,到時候隻能是欲哭無淚,求救無門。

“三姐姐,別想太多啦,你忘記二舅母說過的嗎?祖父和舅舅是不會讓咱們受委屈的,所以二表姐也好,阿娘也好,一定都會沒事的。”韶華對娘家人的信任和好感暴增,莫名地有信心。

她們剛走回自己的房間時,幼菡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朝她們走來。

“三娘子,五娘子,有好戲瞧了!”幼菡的話立刻引起了韶華的興趣。

“是不是百鬆堂那邊有動靜了?”剛剛綰華不肯讓她在百鬆堂那邊多逗留,韶華便使幼菡過去探聽消息,好回來報告。

果然,幼菡一臉興奮地用力點點頭,韶華忙不迭將她拉到一邊的回廊,所有打量四周沒人經過,便著急地問道:“快快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二表姐夫來了嗎?”

先是聽了韶華的解釋,綰華也抑製不住心中好奇,挨著韶華身邊坐下,等待幼菡的解密。

“來了,還不止一個。”幼菡挑了挑眉,神秘笑道。

“啊?有兩個表姐夫啊?”韶華一愣。

幼菡頓時失笑,急忙擺手解釋,“我不是說兩個姑爺,是不隻二表姑爺一個人來。”幼菡從二表姑爺進門被淩大舅舅咆哮狠批,還有淩二舅舅那冷嘲熱諷,數落得二表姑爺恨不得馬上自刎謝罪,重新投胎。“大舅老爺發威可厲害了,我瞧著咱家老爺坐在一旁聽著都有些害怕,他指著二表姑爺的鼻子大罵,‘我家二娘若是有何不賢不孝,你大可遣送回家,何必如此羞辱於她,你先前當我的麵會好好待她,如今卻在妾室麵前落她不是,你這是不把淩家眼裏看了是吧’,我瞧著那表姑爺嚇得話都不敢說了。”

幼菡還像模像樣地將臉皺成一團,怒目叉腰,指著一旁的柱子惡聲大罵。姐妹倆聽得津津有味,又是驚訝,又是興奮,忙追著她繼續說。

“二舅老爺那張嘴,我可學不來,每句話都從牙縫裏透出個酸勁,讓人罵不出話來那種。”幼菡對淩二舅舅也是心有餘悸,把話繞道李勳卓身上時,她又立刻活躍起來。“還有還有,大舅老爺還拿咱家老爺做榜樣呢!”

“什麽榜樣?”該不會是壞榜樣吧?

韶華立刻腦補出李勳卓和二表姐夫同時被淩大舅舅數落的樣子,忍不住覺得好笑,沒想到他們竟然唱起雙簧來。一個在屋裏數落女兒,順便指教小姑子怎麽應對,一個在外頭訓責女婿,也把妹婿指桑罵槐地算進來。

“大舅老爺說了。”幼菡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副威武的樣子,“你才娶二娘過門不到一年,先後已是納了六房姨娘,你竟然還不滿意。二娘是正經太太,就算打罵妾侍又有何問題,沒把她們發賣了都要怪我教出的女兒太懦弱。你怎麽不瞧瞧,都是淩家女婿,你姑丈老爺對姑太太多尊重恩愛,這麽多年就抬舉一個姨娘,還是看著老太太的麵子。”

聽完幼菡的話,韶華嘴巴都合不攏了,這哪裏是誇獎,分明就是諷刺!

“那爹爹怎麽說?”韶華更好奇這個。

幼菡噗呲一笑,“還能怎麽說,老爺一個勁地用袖子擦汗,大舅老爺罵表姑爺一句,老爺就擦一下汗,連幫腔都不敢。”

“爹爹心裏一定後悔死。”綰華也忍不住好笑起來,雖說確實隻抬舉了蘇氏,可是李勳卓對淩氏也是三天兩頭地吵。不過兩人愛麵子,對外一致表現得十分恩愛,所以關起門的事,誰都不知道。

韶華想到李勳卓的憋屈樣,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大舅舅可真逗!”

她還以為隻有淩二舅舅是個有趣的人,沒想到看著不苟言笑的淩大舅舅其實也是城府極深的人,讓李勳卓在旁聽著他訓女婿,卻句句多戳痛自己的軟肋,不知道得有多鬱悶。

“那後來呢?不會就這麽一個勁地訓話吧?”韶華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幼菡對韶華頓時心生敬佩,“自然不會,不過我沒想到,大舅老爺最後發狠了。”

“如何個發狠?”韶華的胃口忽然被吊起來,總不會罵完還叫人和離吧。

“大舅老爺讓表姑爺當場寫休書,說要把二娘子領回家,不在夫家受人糟蹋。”幼菡表示,當時她在外頭聽得心驚膽戰,生怕那姑爺腦子一熱,真的就答應了。

“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夫妻倆的默契也太好了吧,還是提前先對話過的,竟然連和離都說得出口。“爹爹不會光是看著吧。”

“我說五娘子,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啊!”幼菡驚叫一聲。

“你才是蟲!”韶華瞪了她一眼。

幼菡吐了吐舌頭,繼續說:“老爺自然不會光看著,聽到舅大老爺這麽說,他哪裏還坐得住,立刻就幫表姑爺說好話了。”想到這一老一少兩代淩家女婿,心有戚戚焉地給自家大舅子(老丈人)求情說好話,那畫麵有說不出的滑稽和稀奇。

“對了,你剛剛不是說表姑爺不是一個人來嗎?還有誰?”綰華問道。

幼菡這才想起來,“是二娘子的大官,大舅老爺的對手親家。”幼菡的話再次引起兩人不小的驚呼,幼菡急忙伸手低唇,表示輕聲點,“我瞧著那人和表姑爺長得極像,一進門就給舅大老爺賠不是,還一個勁地罵表姑爺。”

韶華被嚇得說不出話,這戲碼也略大,竟然把親家也拉進來了,難道這是真的?

“後來呢?”韶華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

“親家公都上門賠禮了,大舅老爺也不好擺架子,說了幾句,就讓他們把二娘子領回去了。”幼菡說到這裏,才鬆了一口氣,一場鬧劇總算落幕了。

韶華木木地望了綰華一眼,看她搖了搖頭,心裏覺得十分鬱悶。

總覺得事情的發展略神奇,要是說老丈人教訓女婿,這還有理可循,可是對手親家上門賠罪的事,總覺得氣氛太過微妙了。而且淩老爺子也都不出麵,看來是默許他們的行為了,這讓韶華更加好奇。

韶華雖不知淩老爺子跟李勳卓他們說了什麽,但經過這麽一場鬧劇,想必李勳卓心裏也是有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