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回門,韶華特意起了個大早,可沒想到嚴愷之比她醒得還早,見她著急起身所要準備回門的禮物。嚴愷之取笑地搖了搖頭,“打從前日開始就已經備下了,若等你想起時再準備,那得什麽時候才啟程。”嚴愷之自然不會和她說,他也是被嚴夫人提醒,然後主動去問的容嬤嬤。畢竟禮節上的事,容嬤嬤是宮中老人,見多識廣,又是娘家人派來的。

果然,容嬤嬤對嚴愷之的態度十分滿意,但端著嚴愷之是侯爺的身份,她還是本本分分地提醒這些事應該讓韶華來處理。

嚴愷之並不在意,表示韶華年紀小,許多事顧慮不周,嚴夫人又不能處處替她作主,希望容嬤嬤能提點一下韶華,適當時幫著她處理。

被嚴愷之這般高看,容嬤嬤端了幾日的高姿態也不得不放下來,心裏也稍稍鬆口氣,看來韶華真的是貴人福氣,撿了個體貼的如意郎君。

總之,有了嚴愷之的周全顧慮,再加上容嬤嬤的得力相助,韶華的回門顯著特別輕鬆。禮物早有人備好,吃飯穿衣又有人伺候,睡眼朦朧就被人簇擁上車,搖搖晃晃朝李家走去。

馬車未到李家大門,早有人遠遠看見了就興衝衝地趕回去和李勳卓他們匯報。

頭一回見到二女婿,而且還是身份這麽高貴的女婿,李勳卓夫妻倆比誰都要興奮和緊張。

天還沒亮,夫妻倆就躺在**,各自睜著眼望床頂,等天亮韶華他們回來。可一聽到下人匯報韶華,兩人卻又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其實手心都捏出一把汗了。

韶華身穿一件掐牙鑲邊折枝牡丹菱錦雞心領通袖錦緞交領上襦,襯著一條茜色暗花繁花碧霞羅織金錦長裙,頭發整齊地盤成一個如意祥雲髻,滿滿八支赤金的發簪將她襯得矜貴華麗。其實韶華沒想要打扮得這麽隆重回門,可幼菡說是容嬤嬤特別交代,她打扮得越好,證明在夫家越受人重視。這是對夫家的尊敬,也是對娘家的禮貌,哪個父母不希望女兒回門時是風風光光的。

韶華說不過她們,隻好閉著眼讓她們折騰,隻是沉重的頭飾讓她不敢走得太快。她邁開細碎的蓮步,衣裙款款地走上前給李勳卓夫婦行禮,看得他們笑眯了眼睛,“女兒給爹爹阿娘請安。”

淩氏終於還是按耐不住,急忙起身,扶起韶華,關心地問:“五娘,你可回來了,侯爺呢?”

就在淩氏說話的空檔,嚴愷之大步邁進來,一件與韶華的茜色長裙相近的暗朱花素綾直裰,腰間的束帶則是與韶華上衣鑲邊同花。如同湖水般清亮又深邃的眼眸,高挑秀雅的身形,和韶華同站一起猶如天朝地設的一雙才子佳人。目光明亮,清新俊逸,遠遠望去,氣宇軒昂,他對李勳卓夫婦拱手作揖,樂壞了夫妻兩人:“愷之見過嶽父嶽母。”

淩氏對這個女婿可算是滿意到沒話說,見他行禮,連忙道:“別別別,侯爺您客氣了。”

韶華嬌聲嗔怪,心裏也為嚴愷之能得李勳卓他們滿意而感到高興,“阿娘,您說什麽呢,他不也是您女婿。”

淩氏見韶華出聲,立刻皺眉訓斥,“你這丫頭,怎麽可以這麽說話。”隨後又轉向嚴愷之,立刻扯出笑臉,“侯爺您別介意,五娘這性子就這樣。”可是淩氏一出聲就被李勳卓咳嗽喝止,隻是淩氏根本都沒在意。

嚴愷之朝韶華溫柔地望了一眼,然後對淩氏客氣地回答:“嶽母,五娘說的沒錯,不管我身份如何,都是您的女婿。”這左邊一句嶽母,右邊一句女婿,可把淩氏樂得嘴角都夠掛上幾個油燈了,韶華一旁看得直歎氣。

李勳卓見嚴愷之這麽說,心裏暢快,樂滋滋地說道:“哈哈哈哈,說得好!既然回到家,咱就不分侯不侯爺,關了門就是一家人。”叫侯爺多見外,既然是都已經成親,自然要以翁婿相稱。李勳卓親昵地一聲讓韶華頓起雞皮疙瘩,“賢婿啊,咱到外麵去喝酒,讓他們娘倆好好說話。”

韶華見李勳卓推著嚴愷之就要往外走,著急地喚了一聲,:“爹爹,你可不能慫恿他喝太多。”她對這個老爹的性子還是了解不少,一開心酒癮就上來,而且他的酒量還極大。雖然知道嚴愷之也不是個讓人小覷的主兒,可還是忍不住擔心。

李勳卓對女兒的叮囑感到有些吃味,“嘖嘖嘖,才剛過門,心都偏過去了,白養你這麽多年了。”

“爹爹!”韶華臉上一臊,跺腳抱怨,結果搖晃得滿頭珠釵,險些重心不穩。

嚴愷之回頭拍拍她的手,對她微笑:“你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然後朝李勳卓拱拳相請,翁婿兩人和諧地勾肩搭背一起談天談理想,喝酒喝人生。

這男人一離開,剩下的就是女人們的天下,淩氏特意讓人關了門,拉著韶華到裏屋說話。除了韶華,連初荷幼菡蓮香含香也都跟著進去旁聽,淩氏著急地握著韶華的手,關心道:“五娘,快與阿娘說說,侯爺對你可好?大家對你怎麽樣?聽說如今侯府裏許多下人都是宮裏調來的,會不會為難你。”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韶華不知道怎麽回答是好,隻能害羞點頭,“阿娘,我很好。”

淩氏認真地說:“真的?你可別騙我,別因為這親事是你自個兒喜歡的,所以受了委屈也不敢回來說。”

旁邊聽得好笑的幼菡忍不住替韶華出了頭回答,“二夫人,您這就不用擔心了,我們侯爺對夫人可好了。幾乎是走路怕摔著,喝水怕燙著,吃飯怕噎著,去給太夫人敬茶時,侯爺都親自扶她起身。”幼菡的話羨煞了蓮香和含香,相比韶華得寵,幼菡初荷她們在侯府的日子也一定很愜意。

韶華見淩氏臉上若有所思,怕是誤會,急忙道:“幼菡,別瞎說,是我不小心扭著,侯爺怕我撞到大家。”

幼菡以為自家主子是害羞,又補充一句:“可是侯爺喂您吃飯時那口氣聽得都要擠出水來了。”初荷也點頭表示同意。

沒想淩氏忽然眉頭一皺,有些不高興,“怎麽還喂吃飯?”

韶華瞪了幼菡一眼,幼菡心虛地吐了吐舌頭,默默退到一旁,“阿娘,您別聽幼菡瞎胡說,隻不過是不愛吃那韭苗兒,他非讓我吃,所以才會喂我的。”

“這也不行,你要清楚,侯爺就算是你的夫君,可他到底是侯爺,別沒的亂了規矩。你瞧瞧你三姐姐,在夫家可是賢良淑惠出名的,個個都誇她。你雖然沒有妯娌,可家裏就你一個,但凡有什麽事都會賴著你。特別是侯爺經常要進宮,要和朝中大臣來往,這些枝節細末你可不能疏忽。”淩氏就綰華標準大家娘子的禮儀舉止做出了一段長篇大論,得出韶華作為侯夫人,要學的東西比綰華還要多,並對此表示擔心。

韶華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她就知道淩氏一定會這麽說,無奈地回答:“是,我知道,我會做好的。”

淩氏忽然幽幽一歎:“誒,要是你跟你三姐姐一樣,我就少操許多心了。”

原以為淩氏會繼續嘮叨,可話題一轉,她也正好奇今日綰華怎麽沒帶著兒子回來,“三姐姐呢?今天沒回來嗎?”

淩氏撇了撇嘴,表情有些不情願,“本來說是要回來的,可是臨時她大家有事,所以就稍人回來說了。三娘倒也是個勞累命,這才生了個兒子,結果她妯娌也被帶運有了身子,感謝不說前前後後都指著三娘去打下手。”果然,一開腔就忍不住扯出了許多家長裏短。

韶華沒想到自己才多久沒見綰華,怎麽發生的都是她不知道的事,“姐夫家沒人嗎,姐夫怎麽能放任三姐姐去打下手呢。”

其實是綰華太會藏心,而淩氏也怕耽誤了韶華成親。一想起兩個女兒夫家的差距,淩氏心裏有些不自在,特別是綰華的遭遇並不如自己當初預想的那麽好。“可不是嗎,可人家回話了,說三娘剛剛生過孩子,經驗要比別的人好。”

韶華對這個姐姐還算敬重,一聽她竟然在夫家受委屈,一拍桌子,怒道:“這也太胡鬧了,要經驗到伢子場去,多的是乳娘,生幾個的經驗都有。一樣是做媳婦,憑什麽她懷孕就得三姐姐去伺候。阿娘,難道三姐姐就沒說什麽嗎?”

淩氏被她的舉止嚇到,埋怨了她一眼,“你以為你三姐姐都像你這樣咋咋呼呼嗎,她也不是沒說什麽,隻不過她大家主動來給三娘說好話,三娘也不好拂她麵子。”說著,口氣有些酸酸的意味,“我看郡主心裏八成是當大媳婦肚裏的種是個帶把的,所以才這麽賠小心的護著,要是將來生不出,有她難過的時候。”

聽著淩氏的話,韶華忽然陷入一陣沉思,沒想淩氏話頭一轉,又扯到她身上來。“五娘,你自己也要注意,要是需要,阿娘這就替你尋大夫去。”

“尋大夫做什麽?”韶華茫然地抬起頭,看著淩氏。

淩氏扶額作無奈狀,“自然是孩子啊!侯爺是獨子,看聖上的意思,這爵位將來是要傳下去的。你要是生不出郎君,難道還想讓侯爺納妾不成。”

韶華立刻反對,“這可不行!”嚴愷之是她一個人的,誰都別想來分。

淩氏聽到韶華這麽說,心裏有些舒坦,可還是忍不住提醒她,“行不行可不是全由你說了算,總之你這肚子得爭氣些,回頭我去把給三娘的帖子給你翻出來,你帶回去吃。初荷幼菡,回頭你們得替我盯緊著點。”又囑咐初荷幼菡幾句。

“是,二夫人。”兩人聽了淩氏的話,也頓感責任重大。

韶華悶悶有些不悅,找了個借口,想逃出去,“阿娘,我想去見見大嫂他們,還得去給祖父請安。”

“也好,你趕緊過去吧,別耽誤太久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