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都猶豫要不要賺這筆外快,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兩家都不是能得罪的。一聲清脆的叫喚嚇得眾人都紛紛回頭張望,個個都在想到底是誰這麽大膽,居然搶先一步。韶華示意初荷去把人領過來,龐丁媳婦和徐勇媳婦也都緊緊地隨著初荷的身影,落在一個灰衣布褲的少年身上。大約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有被炭灰熏黑的跡象,看上去十分滑稽。

韶華忍著沒被他的模樣給逗笑,看他一本正經地走上來,一雙眼睛漆黑閃亮看著韶華,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驚豔的表情。

韶華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幼菡急忙推了他一把,他趔趄一步,低頭重複了一句:“夫人,我知道!”

兩個婦人對眼前這個陌生的身影都投去熾熱和疑惑的眼神,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對方,以為這少年是對方推出來的,準備著一等他說出不利自己的話時立刻反駁。

韶華把她們兩人閃爍不定的表情都收在眼底,對少年說道:“好,你說。”

一想到立刻有十兩銀子入口袋,少年不禁咽了咽口水,要知道十兩比三個他的身價還多。有錢心膽壯,少年鼓起勇氣,揚聲道:“今日程叔從外麵送了兩筐梨子,按規矩挑了一筐主子們,剩下的給奴才們分了。徐嫂子家裏有六口人多要了幾個,龐嫂子說按人頭分,每人不夠一個,所以按每戶分。可是徐嫂子說,如果按每戶分,總務府撥來的人每人都有一個,可家生子兩人才一個。”少年的話顯然讓許多人都鬆了一口氣。

“就因為這個?沒別的?”韶華皺著眉頭,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兩個在家裏可以舉足輕重的人,怎麽會為這一筐梨鬥氣呢。

“沒了。”少年搖了搖頭,他知道的也就這麽多。

“好,等一下,你跟初荷去領錢。”韶華忖思一下,對初荷點點頭,讓她領著少年下去領錢。又轉過臉看看如釋重負的兩個婦人,嗤笑一聲:“至於你們,真有夠丟臉的,不過是個果子都要爭成這樣。”雖然鬆了一口氣,可是被韶華這麽說,兩人臉上都有些難堪,又聽韶華吩咐:“幼菡,你來盯著,一律按年齡分,長者為尊,剩下那些小的,沒有也就罷了。”

“是,夫人。”幼菡點頭。

徐勇媳婦和龐丁媳婦對韶華這個做法都不反對,默默點頭,算是同意她的決定。眾人見狀,醒目地都散開,生怕被牽連罵一頓。韶華轉頭看著一臉失望的少年,估計是擔心按年齡分,他會分不到梨子。

韶華哈忍不住好笑,“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在哪裏當差?”

被點到名的少年顯得特別高興,這可是他的大金主,“我叫劉小丫,是個燒火丫頭。”

“沒規矩,要說回夫人的話。”初荷訓責了一句,劉小丫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惹來初荷一個爆栗子。

韶華一愣,沒想到眼前看著聲音粗啞的少年模樣,竟然是個小娘子。難不成這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是被燒過的?“燒火丫頭,你跑來這裏湊熱鬧做什麽。”劉小丫被韶華這麽一說,黝黑的臉上出現了一些難為情,韶華笑了笑,“好了,都下去吧。”

事情總算是解決了,等幼菡回來匯報,韶華才知道剩下一些沒有分到梨子的大部分是家生子。韶華想了想,讓幼菡去交代廚房的張大娘,把她經常吃的兔子包蒸一些出來,人手一個分給那些沒吃到梨的孩子。反正他們隻是想要得到一份,想必兔子包要比梨子更討孩子歡心,幼菡認為這主意不錯,立刻就去辦。

很快事情就傳到嚴夫人耳朵裏,她特意讓人過來誇了韶華一通,讓她以後有困難再找她。

韶華立刻表示感謝,心裏忍不住腹誹,今日有困難也不見嚴夫人過來幫她。想歸想,韶華讓人做完兔子包,親自端了幾個過去,頭一次見到這麽可愛的點心,嚴夫人也很給麵子地吃了一整個。婆媳二人其樂融融地聊了好久,就在韶華想把事情推回給嚴夫人時就被她趕回來等嚴愷之歸家了。

幼菡則覺得韶華不應該推辭,哪個媳婦不希望過門後可以當家主事。

韶華卻不這麽想,她可以看出嚴夫人對這件事是知情的,故意不出麵,擺明就是不想插手。留個黑臉讓她做去,難道嚴夫人會不知道這些關係不好處理嗎,方才劉小丫是說她們因為梨子的事而鬧起來,而背後牽扯的利益,就幼菡提及到他們拿捏著帳房和鋪子的事,韶華就覺得她們爭吵絕不隻是梨子。或許,梨子隻是一個導火線。

要安撫人心,又要理清關係,韶華想著想著,最後困到賴在軟榻上睡著了,連嚴愷之回來都不知道。

看著嬌小玲瓏的人兒揉揉朦朧睡眼,一副可憐無害的模樣,嚴愷之溫柔地問道:“我吵醒你了嗎?”

嚴愷之一坐下來,韶華頓時像隻小狗似的,往他懷裏蹭,嘴裏抱怨道:“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我都讓人帶回給你,讓你別等了。傻丫頭,在這裏睡覺不冷啊。”嚴愷之被她撒嬌的樣子逗得十分開心,看著她得寸進尺地伸手求抱抱,忍不住取笑她一句,“你多大了,要人抱。”

韶華揚著小臉,咧齒一笑,“小女子年方四四。”

嚴愷之想到她調侃宋煜的時候,故意道:“那我以後就叫你四四。”

據說宋煜回到家以後鬱悶了很久,糾結自己到底要叫年方三八,還是年方四六。

韶華眉頭一皺,四四?死死?扁了嘴說道:“那還是別了,四四多難聽,還不如叫小五,博衍哥哥都這麽叫。”

嚴愷之口氣一沉,“博衍是誰?”還叫哥哥,這麽親昵,看來這小妮子真是太不自覺了。

韶華沒注意到他眼裏的不悅,躺在他懷裏,玩著他的衣襟,“我大舅舅家的,你當日來家裏接我時沒看到嗎,和大哥哥二哥哥他們在一起。”

原來是表兄,那還好一些,“沒什麽印象了。”嚴愷之舒開眉頭,伸手握住她不安穩的小魔爪,“聽說你今日在家裏做了了不得的事?把徐勇家和龐丁家都數落一遍。”

切,居然去告狀。“他們這麽快去告狀了?”韶華不滿地撇了撇嘴。

嚴愷之失笑,用手指刮了刮她翹高的嘴唇,差點被她反口咬住。看她凝著眸子,像隻剛長乳牙的小老虎,嚴愷之心情變得十分愉悅,“這倒沒有,是英羅給我說的。來,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韶華咬不到他的手指,輕描淡寫地把今天的事說一遍,“也沒什麽,不過就是東西不夠分,各自仗著自己的靠山就公然吵起來。”

嚴愷之心裏清楚,這兩處人馬不好相處,忍不住擔心韶華會不會吃虧,“怎麽不叫阿娘出麵。”

說到嚴夫人,韶華立刻來氣,鼓著腮幫子,說道:“阿娘說這是小事,讓我處理就好。你不知道,一個仗著宮裏有人,一個仗著大官給家裏賣過命,快不把我放眼裏了。其他人好像還有點怕她們,我問什麽事,竟然推托著不肯說。”

嚴愷之是指劉小丫,“所以,你把那個丫頭帶到院子裏來了?你可清楚她的來曆,我聽說是最近才進府的。”

“你原來什麽都知道,那還來問我。”韶華瞪圓了眼睛,見他淺笑入眼,歎了口氣,“我讓她過來自有我的道理,不過是讓她做個粗掃活,要是手腳不幹淨,直接就攆出府去。她既然敢站出來,我也知道她一定不是她們兩邊的人,這家裏除了我帶來的人,剩下的不是家生子就是宮裏撥來的,有些事根本不好支使。要是她能用,以後我還有好多事得讓她去做。”

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嚴愷之心裏也有些放心,“為什麽不能讓你兩個丫鬟去做。”

韶華翻了個白眼,“這不明擺著嗎,讓初荷幼菡出麵,就等於是我出麵,許多事不好處理。況且她們兩個年紀不小了,我怕不知道什麽時候要放她們出去。”她頓了一下,故意挑眼看著嚴愷之,心裏緊張得七上八下,“或者說侯爺要收了她們?”

“要是夫人這麽盛情,我也隻好笑納了。”嚴愷之看到她的小眼神,故意摸摸下巴,考慮了一下。

“是嗎,那我明兒就抬舉她們!”韶華聞言,臉色一沉,蹭地一下從他懷裏坐起來,扭頭不看他。

“小氣鬼,你就不怕我真答應你了。”嚴愷之搖了搖頭,伸手將她抱入懷裏,可韶華掙紮著不肯讓他抱。

終究是鬧不開嚴愷之的手,韶華忿忿咬牙,怒瞪了嚴愷之一眼,口氣冷冷的。“侯爺真存心想要抬姨娘,難道我攔著就有用不成。至多請侯爺順手寫一份休書,省得我在旁邊礙了侯爺的眼。”

嚴愷之心裏樂得開出一片燦爛,“你生氣了?”

韶華卻一點都笑不出來,“哪敢氣!”這還不到一個月,居然敢惦記她的丫頭,真是氣死人了!

“眼睛都要噴火了,還說沒氣。”嚴愷之知道玩笑鬧得有些過頭,從懷裏出去一支桃花玉簪,韶華春光,正是桃花三月。被宋煜提醒,想起自己從來都沒給韶華送過什麽禮物,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一想到韶華這個名字,嚴愷之腦子裏立刻想到一片嬌豔的桃花,所以特意讓人打造了這麽一把玉簪,“這個給你,算是我賠禮。”

韶華一看到簪子,眼睛亮了一下,可是賭氣地推開,“我不要。”

嚴愷之口氣一沉,順手丟了出去,“你不要我就丟了。”

韶華急得跳起來,“誒,別啊!”連鞋子也沒穿好,急忙跑過去,蹲在地上四處搜尋,“你丟哪去了?你這人怎麽這樣!”

“過來。”被韶華這麽著急的模樣樂到,嚴愷之招手讓她過來,重新在袖裏拿出那玉簪。把她抱到鏡子前,幫她插到頭上的發髻上,看著她明豔含羞如同三月桃花的模樣,慶幸自己沒選錯禮物,“挺適合你的。”

“謝謝。”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韶華心裏甜滋滋的。

“叫我名字。”捧起韶華的臉,深情凝視她的嫵媚。

“嚴愷之。”韶華忽然憋出一句,頓時讓空氣中的曖昧全部煙消雲散。

嚴愷之有些汗顏,苦笑地彈了她的額頭,“不用連姓一起叫。”

韶華反應過來,動了動嘴唇,輕輕吐出來兩個字。“愷之。”

“在我麵前別叫侯爺,你知道我不喜歡這個稱呼。”嚴愷之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將她打橫地抱起來,把她抱到**,“你喜歡我喚你什麽?五娘,還是韶華,還是小五?”

韶華張嘴,差點想說叫墨兒吧,可是自己的名字怎麽都和墨字扯不上關係,隻好笑笑:“都可以,你喜歡就行。”

“韶華,我想要你。”看著佳人在懷,嚴愷之忍不住將頭埋到她耳邊呢喃。

嚇得韶華連忙推開他,“不行,今天被嬤嬤教訓了。”

嚴愷之默然地抬起頭,看著她一臉難為情,“她教訓你什麽?”

韶華紅著臉,聲音都含到嘴巴裏,“她說不能縱容你,這樣身體會吃不消的。”

嚴愷之愛極她這副無辜天真的模樣,欲拒還迎的眼神,他壞笑了一聲,“那你有沒有跟她說是你勾引我的。”

“誰、誰勾引你了!”韶華著急地辯解。

“好吧,那是我被你勾引了。”嚴愷之對她曖昧地挑了挑眉,沒得韶華反應出這句話其實和剛剛的沒什麽區別,就把頭悶到她胸口,嚇得韶華急忙掙紮。可她還沒推開他,就聽到一陣深沉的鼾聲,韶華這才反應過來,他已經累得睡了。望著他疲倦的睡顏,韶華覺得心裏無限的溫暖。

隻是片刻之後,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誰幫忙來把他推開!!壓得她全身麻痹,根本都動不了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