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心如走後,韶華整個人都陷入思緒混沌之中,就連幼菡抱著孩子進來,她也是抱著孩子繼續發呆。

讓她拱手讓出丈夫,這是不可能的事,她阻止不了徐心如進門,難道還阻止不了他們走到一塊不成。她愛在興勇侯府養老那是她的事,大不了當做養多一口人的飯食。

可是一想到她剛剛的話,韶華不免遲疑了一下。

雖然對徐心如說不上了解,她一直覺得徐心如充其量就是個被寵壞的大小姐,竟然拿自己的幸福和生命來當賭注。她甚至還覺得徐家人可笑,居然會縱然她進門當妾,甚至是放低身份求皇帝賜婚,這思來想去都不該是徐家應有的作法。

徐心如的話給韶華提了醒,柔婉和徐子昂的婚約,讓原本就同處一城的徐賀兩家更加親密起來。而且從徐賀近年來在京城的苗頭,這婚姻顯然隻對徐子昂一人不利,對其他人來說都是肥厚的油水。精明如徐家不可能會做賠本生意,定然是有更大的利益在眼前。

就算有人會把自家娘子甘願送去當妾,那也是投其所好,哪有人強迫中獎的。

隻不過韶華怎麽想都想不通到底是什麽,會讓徐家把自家娘子送到府上來,難道是興勇侯府有什麽被他們看上了。但從徐心如進府這麽久來看,她們根本隻是衝著嚴愷之而來。

如若不是,那徐家、賀家,還有太後,難不成和平洲大動土木有關?韶華倒抽了一口氣,如果徐心如說的是真話,那麽平洲一定是隱藏著什麽重大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是皇帝想知道卻不得而知的,徐家知道,賀家知道,也許賀太後也知道,所以才會拿她去威脅嚴愷之。

韶華閉上眼睛,再把之前聽來的事聯係起來,隱約覺得嚴夫人或許也是一知半解的,否則怎麽會和賀太後提到江山易姓的事。

徐賀兩家背著皇帝在平洲做什麽動作,竟然會讓皇帝如此不安,又讓太後如此包庇。

又想到嚴愷之和弘弋之間的感情,定然是同心同憂。韶華抿緊了唇瓣,眉頭猶如掛上了千斤秤砣,整個往下墜,心亂如麻,沉重如砣。難道真得堵上一把,把嚴愷之推出去,才能知道平洲的秘密。

她倒想自私地把這件事瞞下來,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反正以嚴愷之的能力,或許自有其他辦法解決。可是看他這幾日,雖然人陪在她身邊,可是總是有意無意地走神。韶華知道他一定還在掛心平洲的事,當時弘弋讓他去得那麽急,想必事情絕對不簡單。

韶華心裏清楚,她深愛著的男人絕不是一個甘願做富貴閑人,他的心,他的靈魂,都應該屬於那片遼闊的天地。她曾經不下三次從他無意中提起的川北陵京白山漠河時,眼神中綻放出熠熠奪目的光彩,她和他一樣,都是適合在馬背上馳騁的人,卻都不得不拘禁這四方院子裏。

如果有一日,徐賀陰謀得逞,嚴愷之得知她曾放棄這個機會,會不會怨她。

可笑她並不介意當妒婦,現在卻連機會都沒有,還要學著大度把枕邊人推出去。

幼菡說到口幹舌燥,卻發現身邊的人根本沒注意她的話,她苦下臉,小聲抱怨道:“夫人、夫人!您到底有沒有在聽。”

被幼菡連喊了幾聲,韶華猛地回過神,茫然地望著她,“你剛剛說什麽了?”

幼菡狠狠地吐出一口氣,耷拉著臉,哀怨道:“欸,我白勸夫人這麽久了。”她苦口婆心說了那麽多,結果卻是三鬥米倒不進一顆。

韶華勉強地笑了笑,對她說道:“你再說一次,我這回認真聽。”

生怕她不信,還特意坐正了身子,眨巴著眼睛看著她。

既然自家主子都說到這個地步,幼菡也隻好重複了一遍:“奴婢是說夫人不可以被姨娘迷惑,我剛剛瞧著姨娘從屋裏走出去時,那高傲得意的模樣,真是讓人心裏不舒服。就算她娘家人怎麽厲害,她不也自甘進來當妾了,妾就有妾的規矩,就算她有孩子那也不會正經的主子。”

她和韶華絕對是統一戰線的,在她看來,自家侯爺最好是連個妾都不要,一心一意對夫人好就夠了。光是想想夫人為他付出了那麽多,這就足夠她家侯爺用一輩子來真心對待。

這回韶華沒走神,她眉頭一擰,打斷了幼菡的話,“等等,你再說一遍。”

幼菡半句話卡在喉嚨,想了一下,重複了最後一句,“呃……我是說她就算有孩子也不可以這麽囂張。”

韶華臉色有些難看,莫不是徐心如到處亂傳謠言,“誰跟你說她有孩子。”

幼菡心裏嘀咕一句,怎麽才回神就變臉。她小心翼翼地回答:“沒人跟我說,我隻是打個比方,哪有那麽容易懷上。”

一次就中獎的事可不是隨便人都可以碰上的,再說了,自家侯爺的心都放在夫人身上。在幼菡看來,徐心如完全是癡人說夢。

可是韶華卻聽出了不對勁,她臉色一沉,厲聲問道:“幼菡,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麽事?”

幼菡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立刻舉手發誓,“沒有啊,夫人,天地可鑒,我對您可是掏心剖腹的忠心。”她這輩子認準的主子就她一個了,就連自家侯爺都是附帶的,怎麽可能對她隱瞞。

韶華收了收氣勢,心情卻異常的沉重,隱約好像她被遺漏了什麽事,“我不在府上這段日子,可有發生什麽事了嗎?”見幼菡一臉委屈迷惑,韶華換了個方式提問,“是不是侯爺到她院裏歇息了?”

這麽一問幼菡心裏總算有譜了,她再三跟韶華保證,“沒有啊,侯爺連我們都不肯近身,全部由英九英羅照顧他的起居。隻不過……”

聽著前麵的話,韶華才想自嘲敏感過頭,可是一個“隻不過”又把她的心釣到嗓眼去。

“隻不過什麽。”該不會是她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吧。

孤男寡女同處一屋簷下,就算嚴愷之對她再寵愛,到底也是血氣方剛的男子。而且另一個女子不是別人,真是他名義上的妾侍,別說歇息,就是和她生孩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一想到自己剛剛還為這種事煩惱了半天,而他們或許早就背著她好上了,韶華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忽然間心裏是又氣又惱又難過,還有些被欺瞞的怒意。她深吸了一口氣,內心說服自己,先冷靜下來,把事情弄清楚再說,別無端端地給自己找煩惱。

幼菡看著韶華變幻莫測的神情,不敢再隱瞞,把所有的事情都跟韶華說了一遍,“聽說侯爺去見過徐姨娘一次,回來後據說是酒醺醺的,倒頭就睡。就這麽一次,我保證!”

幼菡肯定的口氣和堅決的眼神讓韶華心裏好受一些,然而她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法做到自己認為的大度。隻是這麽一想都足夠讓她暴跳如雷,萬一嚴愷之真的和徐心如發生關係,她不得拿刀殺了她。這麽得不償失的事情,她又何必還委屈自己。

“侯爺回來了。”不知誰在外喊了一聲,幼菡如釋重負,激動地對韶華說道:“夫人,侯爺回來,要不您親自問問他吧。”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夫妻間的事還是自己解決好了。

看到嚴愷之神采飛揚,如沐春風,可以猜得到必然是皇帝免了他的責罰。幼菡幾乎是撲過去給嚴愷之行禮,然後迫不及待地退下,給他們一家三口騰出空間。

“幼菡怎麽了,你罵她了?”嚴愷之回頭看著幼菡落荒而逃的樣子,活像見到鬼一樣。

“坐下,我有事問你。”韶華抱著孩子走到嚴愷之麵前,不由分說就把兒子放到他懷裏。有了上一次的驚嚇,嚴愷之本來就很敏感和兒子太親近,可韶華就這麽把孩子塞過來,他潛意識地伸手接住,哪知她就這麽走開了。

“你等等,快把兒子抱走。”嚴愷之緊張得臉色都變了。

韶華自然是捉到嚴愷之這個弱點,才不會把兒子抱開,她心裏不痛快,哪裏容得了他獨自一個人開心。

“你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把兒子抱走,你要是騙我,以後就帶著吧。”韶華的話讓嚴愷之頓時變了臉色。

“你這是怎麽了?”讓他以後帶兒子?那還不如把他丟出關外去帶兵。

“第一個問題,”韶華根本不容他拒絕,背著手,走到他麵前,看著他的雙眼,認真地問道:“你是不是在徐心如屋子裏歇息了?”

嚴愷之一愣,看到她緊皺的眉頭,眼睛似乎隱約有淚花,他這才明白,原來他家夫人吃醋了。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沒有,我每夜都守著你,哪有機會去她那裏。”雖說他的夫人為他吃醋這件事讓他心裏很愉快,可是把兒子這麽丟給他當懲罰,未免也太殘忍了點。

“那要是有機會呢?比如我不在府裏的時候。”親口聽到他的否認,韶華心裏的大石才安穩地落下,可是嘴上還不肯放過他。

嚴愷之雙目一瞪,不悅地道:“我光是擔心你都已經把自己折騰瘋了,哪有心情找她。”

韶華心裏一陣甜膩,嘴角都不自覺地往上揚,“可幼菡說你去找過她,回來以後就倒頭大睡,難道不是累壞的?”想了一下,她又忍不住酸起來,“其實夫君要是真抬舉她,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她本來就是你的妾。”

嚴愷之對她強扣下來的罪名感到咬牙切齒,奈何手上還有兒子,腦子一轉,他忽然壞笑了一下:“夫人的意思是批準我今夜到徐氏屋裏歇息了?”

韶華立刻怒視他,“你扭曲我的意思!”

嚴愷之挑了挑眉,“那你不也扭曲我的意思。”

看來宋煜的忠告還是有用的,千萬不要在女人氣頭上點火,那絕對是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