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愷之在宮裏待了整整一天,直到次日才回來,韶華還以為他又要失蹤時,英九卻扶著鼻青臉腫的嚴愷之走進來。

“這是怎麽回事!誰這麽大膽,連興勇侯都敢打,這是反了天。”韶華看他臉上也沒什麽表情,還以為是吃了悶虧,更是怒不可遏,嚷嚷著就要出門。好在嚴愷之將她一把拉住,順手將她攬進懷裏,韶華一驚,跌入他的懷抱中,抬頭看他輕輕搖頭,頓時倒不知道說什麽好。

直到英九識趣地退下,給他們帶上門,嚴愷之這才鬆開韶華的手。

韶華叨叨地跑去找藥,看他一聲不吭,還以為是被弘弋打的,緊張地看著他:“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誰打的你?不會是二爺吧。”

嚴愷之抬頭睨了她一眼,挑眉道:“你想哪去了,二爺要是氣到把我打成這樣,你以為我還能回得來嗎?”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又豈是他一人能招架得了。

韶華一邊心疼地給他擦藥酒,一邊抱怨道:“除了二爺,還能有誰把你打成這樣,難不成是世外高人不成,還是說你遇上什麽山賊了?”想到以前在淨因寺也曾看到嚴愷之被人打傷裝在麻袋裏,韶華忍不住打了個顫栗。

嚴愷之忍不住覺得好笑,他在皇宮裏,哪來的山賊,“沒事,隻是一些皮外傷,是我故意讓他打的,否則我還沒理會出宮。”看著韶華瞪圓的眼睛,一臉疑惑的樣子,他輕聲吐出三個字:“徐子昂。”

聽到徐子昂的名字,立刻就聯想到平洲的事,難不成徐子昂知道嚴愷之和這件事有關。

在嚴愷之的普及下,韶華這才知道,徐家的勢力已經不隻是在平洲。因為他們不進京,又沒有什麽女兒在後宮,所以曆來宮裏都當他們隻是閑散人士。雖然弘弋在先來過平洲幾次,可徐家依舊不露山水,直到這一次,他才知道,原來徐家在平洲早養出了一支足以成軍的小兵,隻是平時都分散在各處,就是有心查也是見尾不見首。而且這件事,賀家也是知情的,由於利益共通,所以替徐家包庇了許多。

要知道,如若徐家有心逆反,這支軍隊直上京城可要比涼城陵京的勤王軍來得快。再加上還有那張布陣圖,皇帝更是認定了徐家的野心,第一個就把困在宮中的徐子昂捉去臭罵一頓。

若是罵其他臣子,個個都是微微顫顫地領罵,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可是徐子昂本就是個嬌慣了大少爺,又和柔婉鬧矛盾,自然是氣不過。一時失口竟然說出若不是徐家前來勤王,如今的江山根本輪不到弘弋。

這句話就連躲在後廂的嚴愷之都聽得到,就不說在書房裏伺候的連清,他的心幾乎都要從嗓眼裏跳出來。他待在禦書房伺候兩代皇帝這麽久,可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這麽不要命的,不用等他開口,弘弋自然就下旨喊人把徐子昂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連清心裏清楚,眼前的人不隻是駙馬,更是徐家的少主子,這會兒徐家剛鬧出事還沒平,要是弘弋就這麽把他打死了,難保徐家不會真的造反啊。

他又是求情,又是偷偷讓人去給太後報信,嚴愷之在後麵聽著也替徐子昂捏一把汗,終於還是走出來為他求情。沒想到徐子昂不但不領情,居然還道平洲的事是由嚴愷之一手策劃,口舌難爭之下,互為虎將立刻就出手了。

不過,嚴愷之一個巧妙的閃躲,避開了他一拳後反駁一句,引得徐子昂更加怒發衝冠,隨即幾拳都打到嚴愷之臉上去。在旁目睹的弘弋氣得連板子的省略了,直接讓人把徐子昂押入大牢,立刻招來太醫為嚴愷之療傷。

韶華聽著,腦筋一轉,忽然蹙著眉小心地問:“你不會是故意讓他打,好逼二爺把他關入大牢的吧?”雖然嚴愷之的身手並沒有好到任何人無法近身,可是被揍得這麽慘的,她也就看過兩次。上一次估計是被設計圍毆的,這一對一的沒理由也被打的這麽慘,還是當著皇帝的麵。

看著嚴愷之笑而不語的表情,韶華立刻翻了個白眼,心裏腹誹:這男人就是有話也不肯好好說,非得讓人猜的本性。

想著,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疼得嚴愷之小小地發出一聲輕呼,韶華這才得意地放輕力氣:“可是,衝他那句話,二爺把他滅了的心都有,你又何必畫蛇添足。”

嚴愷之卻不以為然,“徐子昂如今不但是徐家人,還是賀家的女婿,就算柔婉和他鬧得再難堪,她也還是徐家媳婦,再加上有太後在,她們絕對會護著徐子昂。二爺心裏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一開始他也沒攔著。”非得到他連挨了幾拳後,弘弋才氣得破罵,喊人進來把徐子昂拖下去。

太醫也是安排好,估計把他的傷口弄得很誇張,等待太後和公主到來,“親眼”視察駙馬的惡行,讓她們有心保他也不好太過明目張膽。

韶華想了一下,歪著頭問他,“你和二爺是串通好了來坑徐子昂的吧?”

她怎麽想都覺得嚴愷之和弘弋是私下串通過,為的就是讓太後無法保徐子昂的周全,把他從太後羽翼下拖出來,拿他控製徐家。隻要柔婉和徐子昂不出宮,待在公主府的徐子襄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斷了徐家和公主府的聯係,平洲怎麽整頓都容易些。

如果不出她意料,嚴愷之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在家裝病養傷。辱罵天子,毆打侯爺,光是這兩條罪名,就足夠徐子昂死好幾次,徐家要是想保住他,恐怕不得不束手了。不過,如果那逆反的罪名要是坐實,恐怕徐家要比徐子昂死得更快一點。

“也好,反正你皮粗肉硬,這點傷礙不到你什麽,還可以待在家休息。”韶華笑得一臉賊相,看得嚴愷之有些不安,“正好趁這個機會,把我三姐姐家的丸子接過來,你也來幫忙照顧孩子。”韶華自然不會告訴嚴愷之,其實是因為自家兒子太小,不會說話,總不如剛剛懂事的小丸子來得好玩一些。

“為什麽要接過來?”嚴愷之忽然覺得聽到一個噩耗,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自家一個小子他都擺不平,為什麽還要把別人家的小子帶來湊熱鬧,況且另一個比自家兒子還要黏糊。嚴愷之臉上有些不悅,他可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把兒子丟給嚴夫人,偷偷帶韶華出去散心,結果不說出不去,還把麻煩帶進來。

韶華可不理會他的抗議,笑眯眯道:“因為我答應過他的,可不能言而無信。”

嚴愷之眉頭皺得跟峰巒似的,卻找不到話反駁。

韶華看著他困窘的模樣正開心,忽然想到綰華說的話,於是拐了個彎問嚴愷之是否知道衛篪和鳳仙的事。令她感到意外的事,嚴愷之點頭說知道,“當初救鳳仙的人就是他,那店麵也是他幫著鳳仙辦起來的,他們走得近有什麽奇怪嗎?”

被嚴愷之這麽反問,韶華倒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訕訕地笑道:“隻是聽我三姐姐說起,衛三郎好似經常在鳳仙那裏過夜,沒想到是熟人。”韶華說著,忽然驚呼一聲,“哎呀,我差點忘了,該不會三姐姐誤會鳳仙是娘子了吧。”

嚴愷之看著她自言自語地說道:“要不,我帶三姐姐去鳳仙那兒走一趟,大概她就會知道了。”

“這事你別攙和。”嚴愷之適時潑了她一臉冷水。

“為什麽?”韶華困頓地看著他,“三姐姐一開始以為衛三郎是因為她才不娶,如今又誤會他和鳳仙成了一對,所以心裏過意不去,非要幫衛三郎找門親事。我想我跟她解釋她一定不相信,幹脆帶她去見見鳳仙,就迎刃而解啦。”

嚴愷之好似無事人一般,垂下眼眸,佯裝咳了一下,低低地說了一句:“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總之你勸你三姐別想太多,衛三不是個糊塗人,他自己心裏清楚。”

韶華沒聽懂,感覺被嚴愷之說得更迷糊了,“他清楚可是我不清楚啊,我不清楚我怎麽跟三姐姐解釋。”

嚴愷之閉眼挑眉,深歎了一口氣,笑著望向她,“夫人,你不覺得你關心別人比關心自家夫君還要多嗎,你瞧我這都傷成這樣了,你怎麽還有心關心其他。”他指著臉上的淤青,可憐兮兮地跟韶華訴苦。

結果,韶華讓他這一句略帶委屈的抱怨給笑噴了,看著他一臉不自在,反問道:“你不是要在家裝病養傷嗎,這傷要好太快,不就浪費夫君一番苦心了嗎?”

嚴愷之讓韶華的話給噎住了,半天才吐出一句,“真是沒心沒肺。”

掩嘴笑看著嚴愷之沒好氣地背手離開的身影,韶華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有什麽問題還沒問清楚,就被嚴愷之給帶過去了。

不過左右想了想,嚴愷之說的也對,這事她還是別插手的好,想必衛篪也有自己的理由。這當下,宮裏必然很快就下旨,到時又是一陣風雨,她還是少給嚴愷之找麻煩的好。

她愉快地決定給綰華寫信,把小丸子接過來玩幾天,沒想到,小丸子這前腳剛到,初荷來報徐心如趁她不在偷跑去找嚴愷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