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憋了氣一下直起身,江浸月剛想出口罵上一句“登徒子”,可又不好發作給落了口實,心裏越加討厭這個放浪形骸的王家二公子。

江浸月氣鼓鼓地瞪著王子矜,語氣已經不似剛才的有禮了。“王公子,你屢次冒犯於我,我已經很大度地不再計較了。誰知道還會在這幾十公裏以外的大明寺這般倒黴地再碰到你,這也就罷了。你釣你的魚,我走我的路。我們大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但你為何處處針對於我?快把繡花鞋還給我。”

說著江浸月就要伸手去奪,王子矜一個閃身躲過去。江浸月哪裏肯罷手,再追過去要搶回來。

見到她沾了清冷潭水的小腳此刻**在草地上,竟然把裙擺也給浸濕了。讓王子矜勾嘴暗笑,果真是個野丫頭,還跟我搶起來了。

發現自己奪不過王子矜,江浸月停了下來。看到一旁的魚簍,飛也似地跑過去撿起來,一副誰怕誰的模樣,“你給我停下來,你不把繡花鞋還給我,我就把你辛辛苦苦釣的魚放回去。”

見到江浸月這舉動,王子矜果真聽話地站著不動,一臉擔心地看著她,生怕這個野丫頭真的把自己釣的魚給放回去,連稱呼也換了,“江掌事,我們有事好商量。你快把我的魚簍放下。”

這回輪到江浸月得意地笑起來,“我管你是不是‘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要是本小姐不高興照樣可以回敬給你。”說完她跪在岸邊,作勢要把王子矜魚倒進桃花潭。

沒想到這招還真管用,王子矜立馬低聲下氣似地跟江浸月討饒,“江掌事,你大人有大量,適才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別太當真。算我的不對,你把魚簍還給我。”

王子矜急忙走近江浸月身側,江浸月伸出手用食指警告王子矜,“哎,王公子,你可別過來,我可不能保證是不是會被你嚇壞不小心把魚放生了。”

果然王子矜立在原地不敢動,江浸月滿意地點點頭,“煩請王公子把鞋扔過來,轉過身去。”

王子矜依言把鞋不偏不倚地扔到江浸月身邊,雖不服氣但還是乖乖地轉過身去。

江浸月才把魚簍擱在身邊,伸手拿過繡花鞋連忙穿起來,穿好之後才拍拍手站起來,“好了,王公子,你的魚簍還給你。”

信手把魚簍遠遠地扔過去,王子矜急忙接過。江浸月挑挑眉打王子矜身邊經過。

王子矜哪裏肯讓江浸月如此耀武揚威地離開,本來是作弄她,卻反過來被她作弄了。

俗話說,是可忍孰不可忍,應該就是這個道理了。“你站住!”王子矜絲毫不憐香惜玉地狠狠地拉過江浸月的皓腕,怒不可遏地出聲勒令。

這下輪到江浸月略為吃驚了,不是這樣的。盡管與王子矜每次見麵皆是互相爭個不相上下,可每一次他都是帶著笑的。

這一次,錯的人明明是他,不是她,他憑什麽一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臉色,看來果真是個十足的偽君子做派。

隱了突然冒出的怒氣,王子矜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怒不可遏,但心裏又不願意讓江浸月就此以勝利者的姿勢離開。

說不清自己內心的矛盾,隻是覺得大哥看重的東西,他為什麽每一次都得不到?盡管每一次大哥都不在乎,而自己,卻要很努力,很努力才可以勉強得到。是,不服氣,不服氣為何所有的事情自己總是以失敗者的身份去接受。

江浸月也不明白自己哪裏又惹到這位公子哥了,淡淡地問,“王公子,我已經把你的魚簍還給你了。應該沒有什麽大事需要我們互相妥協了吧?”

王子矜臉上也是隱忍的淡淡表情,看似不悲不喜,“也沒什麽,隻是想看清楚一些能讓大哥把天山雪蓮花拱手相讓的女子會有些什麽魅惑的本事。原來,也不過如此。”

本已經熄滅的怒火成功地被王子矜玩味的語氣勾起,但江浸月也不願繼續糾纏,隻是冷了語氣,“王公子請自重,這是我跟王大哥的事,與你無關。”

說著話江浸月便要去掰開王子矜鉗製住自己肩膀的手,王子矜加重了力道,使得江浸月一氣之下拔了發髻上的梅花簪,“王公子,你再不放手,可別怪我手下無情。”

梅花簪已經隨著主人升騰的怒氣抵在了挑釁者的手背,發亮的尖端映著主人微微的不知所措的眼神。

“是嗎?我倒是好奇江掌事會如何地手下無情。”王子矜倒是不怕那尖利的抵觸,這個與自己手心的蝴蝶印跡算是小菜一碟而已。

聽了王子矜的滿不在乎,江浸月氣不過立馬卯足了勁狠狠地用梅花簪子劃過王子矜的手背。

那樣傾盡全力地賭氣一劃,竟嚇壞了江浸月自己。

收回梅花簪,看到簪子末端滴著血,嚇得江浸月立即回身看了一眼王子矜依舊雲淡風輕的表情,“你怎的不躲?”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王大哥的弟弟嗎?”王子矜不以為然地看一眼被劃破的手背,在手腕處,果然是有紅色的**滴滴流出。

在看到了江浸月驚慌的表情,王子矜嘴角又勾起,邁步打算離開。

江浸月愣愣地看著滴下來的鮮血滴到青草立起的葉子上,濺了開去,“你等等。”

掏出江心月剛送給自己不久的絲綢帕子,來到王子矜身邊。江浸月不去理會王子矜疑惑的表情,兀自拉過王子矜被自己劃傷的手腕,悉心地用手帕包起來。

左看看右看看,江浸月還是不知道要怎麽打青月經常給自己挽發時紮的蝴蝶結,索性小心地紮了個死結。

接著江浸月清晰地看到王子矜左手心有一處顯眼的疤痕,很像蝴蝶的形狀,當下拉過王子矜的左手翻過手心看起來。

王子矜依舊不露聲色地看著江浸月笨手笨腳地完成了一係列的包紮動作後,見江浸月對自己小時候留下來的疤痕很感興趣扯了嘴角,“江掌事這是幹什麽?”

“也不知道這可否暫時止了血,你趕緊回城去尋個大夫給你看看,可別感染了傷口才好。剛才我是一時氣不過你如此無禮,希望你別放在心上。”江浸月慌張地鬆開手別扭地看著自己紮得不倫不類的死結,心虛地說道。

王子矜才恢複了往日的不羈,勾起嘴角,“看來我果真是沾了大哥的光,這次算是給你報了上次的一摔之仇吧。告辭。”

隻是不覺得痛般瀟灑地把魚簍掄過肩頭,王子矜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桃林。

隻剩江浸月驚甫未定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今日這個公子哥又受了別的何種刺激,隻好理了理剛才二人鬥智鬥勇時弄亂的襦裙,轉身回到廟內。

正好方丈大師打發了青月來尋自己,於是兩人一起回到廟內聽取方丈大師的交代。果然看到方丈大師手裏捧著許多加工過的冰台草,慈眉善目地看向自己。

江浸月快速地搜尋記憶裏關於冰台草的記載,《爾雅?釋草》裏就說過冰台草可以安神。

其實江浸月記得清的也不是這個,而是林老大夫在給她治體寒時跟娘親提過,《本草綱目》中陸佃《埤雅》雲:“《博物誌》言削冰令圓,舉而向日,以艾承其影則得火。則艾名冰台,其以此乎?”

當時年紀小,江浸月聽不太明白,就拉著林老大夫問個不停。林老大夫笑笑說,“說的是指將冰塊做成凸鏡可於日光下聚光取火,艾承其下,故名冰台草。”

雖然夜裏經常睡得不安穩,但是江浸月從來不放在心上,沒想到方丈大師卻如此關心。

心裏感動,江浸月盈盈一拜,方丈大師連忙把江浸月扶起來,滿嘴默念“阿彌陀佛”。

與方丈大師說了些感激的話,江浸月也不好流露出過多的小女兒情長,到如來佛祖身前跪拜。

江浸月在心裏默默地祈禱,希望此次可以化險為夷,又一一為家人許了願才接過青月遞來的簽筒搖起來。心裏希望是支上上簽,這樣想著竹簽已經掉了出來。

俯身去撿,江浸月慢慢地看清上麵的字——風過無痕。

僅僅四個字,青月在一旁也猜不出其中的奧妙。江浸月站起來心裏滿是疑惑,也隻好恭敬地把竹簽遞給解簽大師。

解簽大師看了看隻有四字的竹簽,再看看江浸月恭順的笑,展開花白的眉眼,“江施主,這支簽是中下簽。看來最近江施主碰見了許多棘手的事吧?”

因江府是大明寺香油錢的主要來源,廟裏大都是認識這位菩薩心腸的施主的,但卻沒有人為了這個討好她。

江浸月點點頭,笑了笑,“浸月愚笨,實在是看不出其中的玄機,還請大師解惑。”

“阿彌陀佛,江施主無需太擔心。凡事皆沒有絕對,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江施主他日要是遇上不能處理的難事,切記千萬不能意氣用事。所謂風過無痕,說的也不過是以柔克剛,萬變不離其中而已。”大師看著簽一板一眼地解釋。

雖不是很迷信,但江浸月也是虔誠地相信一心向佛的力量。當下點頭稱記住了,謝過大師才踏上馬車奔赴回城,臉上一閃而過這兩日在大明寺難得的閑適,不知何時才可以真正心無雜念,歸隱山林。

就如豔姐姐與良哥哥一樣,與世無爭。想到豔姐姐與良哥哥,還真的是隔了許久沒有見到他們了,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