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地行至一處私塾,正好自私塾內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惹得上襦下裙皆著綠色的女子不禁駐足停在私塾門前。

順著私塾那有些高的門檻抬了抬眼,便可以看見那群小小年紀的孩子們在搖頭晃地誦讀詩句,聽得綠衣女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彎了彎。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細細地傾耳聽完孩子們異口同聲的誦讀,綠衣女子已然察覺出身後有人靠近了,卻也不是即刻轉身去看來人。

“小姐,他們吟的便是白居易的《憶江南》。”開口說話的女子赫然一身粉色的上襦交領、長袖短衣,配了一件極淺的白色裙裾,極短的劉海,遠遠望去,似有若無,原來即是剪了“滿天星”。

因著一路急急地追尋綠衣女子而來,額前的劉海被風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來。丫鬟髻上的步搖也晃晃而動,細看之下,竟也是眉清目秀的可人模樣。

綠衣女子聽了淡淡地笑了笑,“原來青月你還記得。”

被喚作青月的粉衣女子露了一抹笑,聲音悅耳動聽地道,“自然是記得的,這是小姐在我剛到了江府的時候便教會了我的,青月怎麽會忘記?”

忽的,迎麵吹來了一陣春風,綠衣女子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隻見她將額發分成兩綹並修剪成尖角,形如燕尾的“燕尾式”劉海便隨著突然吹來的微風輕輕地飄揚起來,仿若真的跟燕子一樣既要振翅飛翔而去。

僅僅是一瞬,綠衣女子的劉海又歸於服帖繼續乖乖地貼在額際,“青月真是好記性,我們到前邊去看一看吧。今日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無論如何都要好好逛逛才是。”

話音一落,綠衣女子竟提腳作勢要走。正當青月意欲陪在一側往前走時,綠衣女子竟然慢慢地往前跑了去,唬得青月愣了愣,隻當是自己看花了眼,趕忙追了上去。

青月隻隱約地還聽得到私塾裏傳來老先生蒼勁的聲音,“你們誰可以來說一說,究竟我們江南這片溫軟之地,是因為美麗而被頌揚,還是因為被頌揚所以顯得尤為美麗?”跑得遠了些,漸漸地就聽不清了,視線隻顧著緊緊地跟著綠衣女子。

吐出了嫩芽的柳枝隨風招展著綠袖,隱隱綽綽的絮絮風姿跳動在對岸,喧鬧,登時便與那些光鮮亮麗的浮華一起交相輝映,緊接著又歸於模糊。

風乍起,吹皺了一池的春水,破了岑寂,便**漾而來了綠衣女子的心神。

熱鬧的市集,隻因那抹綠色身姿的出現,愈加地熱鬧。“小姐,你慢點。”青月急匆匆的腳步錯過那些來往的行人,緊追不舍那抹綠色。

聽到身後傳來了青月的呼喚,女子有了些不耐煩地停下腳步,垂手癟嘴回望。

“小姐,你要玩耍自然是可以的,但你不要跑得這樣快,我都快跟不上你了。”一路小跑來到自家小姐身前,青月也不再醞釀著語氣說話,嘟著嘴揚起粉色的帕子撫了撫自家小姐由於跑得過急弄亂的綠色上襦,嘴裏念念。

那一晃一晃的步搖墜子上刻的字此刻細看之下便分辨得出是個“江”字,在陽光的照射下,跟著粉色珍珠耳鐺一起瀲灩,晴方好。

“知道了,我的好青月。你今日就讓我暢快地好好玩一玩,不再理會其他可好?”綠衣女子聽了竟也不慍不惱,倒是扯過青月的袖子輕輕在人山人海裏搖晃起來,臉上是一臉的明媚表情。

若不是青月梳著丫鬟髻,嘴上叫著她“小姐”,如此懸殊的妝扮以至於讓路人看到了要誤會了去,她們,哪一個才是小姐?

“小姐,你這樣可不好,要是讓別人瞧見了……”青月說著又伸手去撫順了自家小姐的亂發,原來綠衣女子沒有多加打理,僅簡單地略略攏過兩鬢發絲用一條藍繩係在腦後,其餘的散發柔順地披在肩後,竟是色澤黑亮地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

“青月,我這樣誰還認得出來?再說了,這也不一定會有人識得我啊?而且……”女子打斷青月的話,胸有成竹且一板一眼地說著話,卻在看到不遠處的小攤上的物件時收了聲。

伸手一把拉過青月擺正她的方位,綠衣女子話裏帶了高興,“青月,你快瞧,那個梳飾好看嗎?若是心月戴上了,是否會更好看?”

青月沒來得及答話就看到她跑過去,這樣擁擠的街道,立刻被她見縫插針的奔跑變得越加地擁堵起來。而她家小姐卻神色如常地不去理會被她弄得雞飛蛋打的街道,依舊有些粗魯地一個勁撥開人群兩眼放光地直奔目的地。

那些華美的秀發就隨風一起輕快地急急擺動,一絲絲地律動,為自家主人一眼看去並不顯得極其出眾的姿色盼得行人的回眸。

“這梳飾我要了。”同一時刻,不同方向卻異口同聲的響起攤販老板娘渴求已久的話語。

小攤前,僅幾步之遙的地方對站著兩位同樣一臉誌在必得的顧客。

其中一位無疑便是適才把街道弄得越發混亂的綠衣女子;而另外一位,此刻輕搖紙扇,竟然也是一身青色綢緞的直身寬大長衣。

男子說完話,突然合上扇子,玉質扇墜極其規律的晃動,讓人可以一眼看到垂掛在他胸前的墜領,居然是罕見的翠色翡翠雕成的一隻雄鷹,小巧玲瓏。

她看了竟是一副玉樹臨風的翩翩佳公子模樣,眉眼燦若星辰,卻帶著不以為然的神色,隨手轉了一圈扇子把玩著,靈活地絲毫沒有碰著扇墜。

不待兩人再開口說話,青衣男子早伸手要去拿那把木梳,眼看馬上便可以唾手可得了。

另一隻手卻比青衣男子更快,早在他觸到梳子前收到手裏,一臉笑意地回扣住,“這位公子,我說了,這梳飾我要了。”雖帶著笑,話裏卻滿是絲毫不退讓的味道。

青衣公子聽了倒是不氣不惱,看了眼綠衣女子,歪歪頭,癟癟嘴用扇子指了指她手裏的木梳,聽似語氣依舊客氣,“這位姑娘,這是在下先看到的梳飾,自然也是在下要買下的東西,希望姑娘可以還給在下。”說著竟伸手朝木梳勾去。

誰知綠衣女子卻不給他麵子,反而用力地握住木梳。青月此時趕到了她麵前,喘著粗氣,“小姐,我可算跟上你了。”絲毫沒有發覺此刻劍拔弩張的氣氛。

回頭笑著看了一眼青月,綠衣女子努努嘴,“我不是在這呢嗎?你等等,我處理件事。”說完立馬隱退誠摯的笑意,恢複劍拔弩張的神態。

麵上雖還是笑著,她語氣卻一點也不客氣,“公子此言差矣,你如何證明這是你先看到的?我大老遠地就一眼看中這把梳飾,因此才會如此匆忙地趕來意欲買下。此外,既然公子還沒有買下,當然就不是你的,自然不能夠說是我奪了你的東西,我也就無從可還了不是。最後,君子不奪人所好,所以真是過意不去,我也要買下這把木梳。青月,付銀子。”

“不行,這把梳飾是我的,你快些給我……”青衣男子也不買賬,一眨眼間閃身來到綠衣女子跟前伸手要去槍木梳。

遇上這陣勢,綠衣女子倒也是不慌不忙,兀自提高嗓音,“哎,公子,這大庭廣眾,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強搶民女……”一邊說著還一邊配合自己的話,貌似嚇得隻剩下連連後退的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