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為了一個難以實現的夙願,慌亂中忘卻了最初的善良。我的執念,向來如此,不會因為誰去改變。我們像不像刺蝟?互相傷害,互不想念。我這一生好似流亡,一路跌跌撞撞。而對於你的捆綁,永遠都無法釋放。沒關係,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我也無妨,我向來寧願我負天下人,也不願天下人負我。
——王子矜
打發了粉晴軒裏的人都回家去,江浸月自己亦是一身輕鬆地趕忙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安伯和弟弟妹妹。
江府上下自然是喜氣洋洋地,空氣裏都是迷人的香氣,混合著不為人知的危險氣息飄到遠方。
江心月怕熱,房間裏用料器裝滿了一大塊一大塊的冰塊降溫。她自己還是不滿意,大開門窗,直到晚風陣陣地吹進房內才罷休。
可左右也找不到青蓮,本以為隻是去廚房拿夜宵給自己,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還不見回來。
江心月嘟著嘴站起來,“青蓮這個丫頭,肯定是偷懶了。”
回頭打發那些為自己鋪床和安置清水的丫鬟回房去之後,抬腳走出房間,進到院子裏看了看,還是沒有青蓮的影子。
熱得江心月睡不著,索性就拿了把美人扇一扇一扇地打算走出自己的跨院去找青蓮。
江心月也不喊不叫,隻是按了青蓮平日裏會去的角落一一地找,但是卻沒有發現青蓮。江心月開始著急,今夜也沒有聽到青蓮說要出去辦什麽事情啊,怎會一眨眼就不見了。
在南塘的岸邊聽到細細的壓抑哭聲,江心月竟然也不害怕隻是停下腳步來聽。
聽聲音有些耳熟,又看見那抹粉色的身影江心月才扯著嗓子喊道,“青蓮你怎的跑到這裏來了?大晚上的要是掉進池塘裏喂了錦鯉怎麽辦?”
聽到是江心月叫自己,青蓮匆忙地擦了擦眼淚,站起來拍了拍身上沾的露水,囁嚅地答應,“小姐。”
江心月早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青蓮身邊,南塘邊的紅燈籠在夜風裏晃了晃,以至於江心月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驚呼道,“青蓮你怎的哭了?怎麽了?是不是萬福欺負你了?”
青蓮搖頭,“那就是萬安羅?”
青蓮還是搖頭,“難道是萬康?”
青蓮依舊固執地搖頭,“唉呀,你別搖頭了,搖得我眼睛都花了,你快說誰欺負你了。我替你去找他去,也不看看你是誰的丫頭,居然敢欺負你。”
說著江心月作勢拉過青蓮往前走去,青蓮慌忙答道,“小姐,沒人欺負我,我隻是……”
江心月見青蓮欲說還休的模樣,沒了耐心,“隻是什麽?”
青蓮見小姐如此緊張自己,眼淚啪嗒地又掉了下來。江心月慌忙用手帕為青蓮擦眼淚,“哎,青蓮你別哭啊。要是姐姐和哥哥看到了該說我欺負你了,發生什麽事了你倒是說啊。”
急得江心月不知道要怎麽辦,這麽久沒有見到青蓮哭了,差點忘記了青蓮也是有傷心事的。
看到自己把江心月惹急了,青蓮立馬低下頭,“小姐,是我不好,不該在小姐麵前哭的。我本以為春梅和夏荷已經為小姐準備好了就寢的東西,便一個人先退了出來。沒想到來到南塘邊,看到南塘裏的蓮蓬眼淚就自己掉了下來。”
看了看眼前蔓延開去的荷花蓮蓬,江心月不明所以,“青蓮,你別撒謊。快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青蓮見瞞不過江心月,隻好抽答答地說道,“小姐,青蓮想爹爹和叔公了。以前小時候,每到我的生辰爹爹和叔公都會給我買很多的糖蓮子。爹爹總是說,糖蓮子苦中一點甜。世間所有的困難不順就好似吃糖蓮子一樣,苦盡甘來。”
聽著青蓮艱難地把話說完,江心月才反應過來今日是青蓮的生辰,她前些日子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禮物要送給青蓮,沒想到今日聽姐姐說香粉研製出來一高興就又給忘記了。
想著江心月就內疚地說道,“青蓮,都是我不好。連你的生辰都忘記了,但是我有準備禮物送給你的,誰知道你一轉眼就不見了。你看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嘛,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青蓮擦了淚,讓江心月拉著手一路奔跑回到江心月的跨院。風吹過耳際的時候,仿佛可以聽到爹爹說的話,還是那般清晰。
看著江心月的手,青蓮心裏泛起一絲酸楚,小姐,青蓮怎會怪你呢?要不是當年碰到了你,恐怕我現在還在等待輪回吧?如若爹爹和叔公沒有卷入了那場令人聞風喪膽的屠殺裏,恐怕我自己現今也是前呼後擁的大家千金吧?
可惜,沒有如果。當年要不是小姐你到了京城,遇見了我,可憐我,想必四皇子也不會為我求情吧?那麽,青蓮是不是就要一輩子呆在那狹小的宮廷後巷裏,在那暗無天日的浣衣局做一輩子的洗衣宮女?
青蓮想著這些,江心月已經從房間裏拿來了塤,肩膀上不知掛了一包袱的什麽東西,指了指琉璃屋頂,“青蓮,你和我一起把梯子搬過來,我們到房頂去。”
不知道江心月要幹什麽,青蓮依言把梯子搬來,江心月率先爬上去。
嚇得青蓮慌忙叫道,“小姐,你大晚上的爬到屋頂幹什麽呢?太危險了,快下來。”
江心月卻不管青蓮的呼喊,“青蓮你要是想我摔下去,你就叫得大聲一些把我震下去好了。”
青蓮才乖乖地閉了嘴,緊張地看著江心月在屋頂朝她招手,“青蓮,上來。”
青蓮戰兢兢地爬到屋頂卻不敢挪動步子,癱在原地不敢走過去,“青蓮你這個膽小鬼。快點過來,你不要我送給你的禮物了嗎?”
見到青蓮死活不肯再往前挪動,江心月氣呼呼地坐過去一把扯過青蓮的手,惹得青蓮拚命地搖頭,“小姐,我們還是下去吧。這太高了,很危險的。”
江心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輕輕地拍了拍青蓮的手背,“青蓮你別怕,我帶你去看你爹爹叔公哦。乖啦,你快起來吧。”
聽到江心月的話,青蓮驚訝地抬起眼,“小姐你說的是真的嗎?青蓮還可以見到爹爹嗎?”
江心月舉手發誓道,“那是當然的了,你小姐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青蓮癟癟嘴,江心月尷尬地咳了咳,“唉呀,那平時我不是跟你開玩笑嘛。今日你是壽星你最大,我怎會作弄你是不是?就算平日裏我老是騙你,那不是因為好玩嗎?而且青蓮你不也是甘之若飴啊?”
青蓮顫抖著站起來,不敢睜開眼睛,“對了嘛,你不要看腳下,跟著我走就對了。”
青蓮依言不看腳下,隻是看著前方,好不容易走到了江心月放塤和包袱的地方,兩人並排坐下。“青蓮,你放心啦,隻要你不亂動就不會掉下去的。你放輕鬆,閉上眼睛。”
不知道江心月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青蓮隻好閉上眼睛,江浸月過了一會才道,“好了,可以睜開了。”
青蓮驚訝地發現江心月打開了白色絹布包著的東西,上麵不是糖蓮子是什麽?“哎,你可別感動啊。這可不是變戲法變出來的,是我一早讓人去集市買來的。我怎會忘記青蓮你最喜歡吃糖蓮子呢?你嚐一嚐,跟你爹爹給你買的味道一不一樣?”
青蓮含著淚拿起一顆糖蓮子放進嘴巴裏,慢慢地咀嚼,眼淚又掉了下來,“謝謝小姐,很好吃。”
江心月甜甜地露出笑,“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誰買的。好吃你就多吃一些,吃完了我教你吹塤啊。”
青蓮重重地點點頭,含著淚大口大口地吃下一顆又一顆苦裏帶甜的糖蓮子。
江心月把手帕遞給青蓮,往身後一躺,“青蓮,你也躺下來看一看夜空。”
躺到江心月身邊,青蓮不似剛才那樣害怕了。隻聽見江心月開口繼續說道,“青蓮,你知道嗎?我一點都不害怕黑夜,因為隻有在夜晚我才可以見到星星。才可以找到天上最亮的那些星星在哪裏,才可以順著星星的方向想念爹娘的眉眼。娘跟我說過,如果我想她和爹爹了,就找一找天上最亮的星星在哪裏。那最亮的星星就是她和爹在守護我們的眼睛,一閃一閃的亮晶晶的。”
青蓮隻是靜靜地聽著不說話,開始尋找屬於自己的那些最亮的星星。
江心月依舊說道,“青蓮,你看一看,你爹爹和叔公是不是也在天上看著你呢,看著你是不是好好地活下去。”
悄悄地把滑落的淚水狠狠地擦幹淨,迷蒙的雙眼看不清楚最亮的星星在哪裏,青蓮心裏暗暗地念道,“爹爹,叔公,你們隻告訴青蓮說要好好地活下去。可是卻沒有告訴我,要是有人對青蓮很好很好該怎麽辦啊?”
見青蓮沒有回答,以為她是想起來了那年在京城的悲慘遭遇。江心月坐起身來,死皮賴臉地拉過青蓮,“青蓮,我跟你說話呢,你不會睡著了吧?不過好像屋頂確實很適合夏天睡覺啊,你快起來啦,我教你吹塤啊。”
青蓮真心地朝小姐笑了笑,點點頭,“嗯”。
主仆二人坐在高高的屋頂上,有說有笑的吹塤。塤聲悲涼,仿佛回到了那個血流成河的夜晚。
聽著聽著青蓮又哭了,江心月一臉懊惱,“青蓮你怎的又哭了,知道我就不教你吹塤了。白白地惹了你那麽多淚水,要是明日你的眼睛腫了,怎麽替我打點一切啊?”
青蓮破涕為笑,點點頭接過小姐手裏的塤,有樣學樣地吹起來。
江心月笑著躺在一邊無比享受地聽青蓮吹塤,一邊喃喃地說道,“青蓮你知不知道是誰教會我吹塤的啊?是慈煥哥哥呢,這樣多年了,也不知道慈煥哥哥過得好不好,還是不是那個冷冰冰的模樣。還有我們種的小樹也不知道長大了沒有,那個時候,我們兩個人總是光著腳丫,走在月亮底下,看我們種的小樹一點點地發芽……”
說著說著,不知不覺江心月竟然在屋頂上睡著了。
青蓮帶著淚看著江心月。小姐,你看,你對我這樣好,我怎舍得做對不起你的事呢?
安伯起了個大早,在庭院裏散步,回頭看到步履匆匆的莫言姑姑,出言喚道,“莫司籍,你今日怎的這般早?”
莫言姑姑走到隔了安伯一定距離的地方停下來,低了低頭算是回禮,“安管家,你身體好些了嗎?聽聞你這段日子一直風寒纏身,不知恢複了沒有?”
安伯拱了拱手,“勞煩莫司籍掛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是大小姐和公子三小姐這三個孩子就是不讓我回軒裏幫忙,說是讓我再休息休息。”
莫言姑姑點點頭接過話,“小姐和公子也是為了你好,載休養些日子也不為過。對了,安管家,昨夜大小姐派人來通傳說是香粉已經研製出來了。”
安伯回答說是,莫言姑姑沉默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莫言姑姑歎了口氣答道,“難為你們了。莫言這就過去教導三小姐宮中禮儀,失陪了。”
安伯點點頭,“勞煩莫司籍多費點心了。”
說完莫言姑姑就走了出去,心裏不免歎息,莫離,你果真聖寵不衰呢,你是不是已經不記得還有一個姐姐在宮外了?
又走了一會,安伯不禁走到了小桃林,桃樹已經結了果,果實累累的壓低了樹枝。
遠遠地看見江明朗在桃林裏練劍,安伯就笑著在一旁觀看,果然是有進步。
安伯撫著胡子笑了笑,江明朗練完劍,接過萬康遞過來的帕子擦汗。回頭看到安伯站在不遠處看自己,立刻彎起好看的眉眼走過去,“安伯,您怎的不在房內休息,到這屋外來了?”
安伯擺擺手,“不打緊,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出來走走。公子的劍法又精進不少,劍若流星的讓人眼花繚亂呢。”
聽到安伯誇自己,江明朗眉眼彎彎,“真的?安伯,您也覺得我的劍法精進了不少吧?可姐姐老說我的劍法就如同三歲孩童的木劍比試。”
安伯笑嗬嗬地接過萬康遞過來的茶水,“大小姐這是鞭策你,讓你不要驕傲。”
江明朗這才接過萬康也遞過來給自己的茶水,咕隆地喝完,抹了抹嘴巴,“我想也是。”
望著一樹一樹掛了滿滿當當的桃子,安伯不再說話,“安伯,您看,這些桃樹都結滿了果子,等到成熟了就可以釀桃子酒了。我記得以前娘總是站在桃花樹下,彎著眉眼朝我招手,說。明朗,過來。那時我總是不明白,娘為何隻有在桃花開放的時候才笑得那般好看。”
安伯歎了口氣,“是啊,你娘最喜歡桃花了。總是喜歡一個人安靜地站在桃花樹下,看著紛紛落下的桃花,仿佛誤落了人間仙子一樣,超凡脫俗。”
青青,你是我此生最美的風景,無論年華如何老去,你都是當年那個難得一笑的女子。
江明朗見安伯也傷了神,以為是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隻好不安地看了一眼安伯,見安伯眼裏都是脈脈的深情。“安伯,您餓不餓?我叫萬康去廚房給我們取些糕點來吧。”
見到安伯緩過神來點點頭,萬康才有模有樣地退出去,到了安伯看不見的地方就撒開腳丫子狂跑。
吃了糕點,江明朗打算扶了安伯回去午睡,才見江心月高興地扛了一個大大的漁網興衝衝地朝這邊跑來,身後的青蓮也照樣扛了一把。“安伯,哥哥,你們都在這裏啊?那正好,我們一起在院子裏撲蝶吧。”
江明朗伸手指了指安伯,江心月卻不管一把走上來拉過安伯。
江明朗隻好在一旁作頭疼狀,安伯見江心月一臉希冀的笑容,居然難得的沒生氣,“三小姐,莫言姑姑已經離開了嗎?”
江心月甜甜地笑著看了一眼安伯,“是啊,安伯,莫言姑姑說今日我學得快,就早些放我出來玩了。玩過之後再回去學習。”
安伯“哦”了一聲,見青蓮怯生生地跟在身後許是怕自己會責罵一般,“那好啊,我也許久不見公子為三小姐撲蝶了,今日就坐在這裏看看吧。”
江明朗在一邊驚訝地張大嘴巴,沒有聽錯吧?安伯居然同意心月大張旗鼓地在院子裏撲蝶,而且還讓自己參與?
安伯見江明朗站著不動,“公子,你怎的不去啊?”
身後的萬康也是驚訝地看了看安伯又看了看三小姐,心裏默念,看來安伯果真最疼三小姐啊。公子,節哀順變吧,看來今日你是必須要陪三小姐撲蝶了。
見哥哥不肯動,江心月當下嘟了嘴做生氣狀,“安伯,您看,哥哥不願意陪我玩。要是姐姐在就好了,肯定會陪我玩的。”
江明朗隻好走過去接過青蓮手裏的捕魚網,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彎了彎眉眼,“誰說我不陪你玩啊?走吧,三小姐。”
江心月這才甜甜地說道,“我就知道哥哥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的,走吧,走吧。那邊的蝴蝶最多了,我們去那邊。”
江心月指了指院落一處盛放的薔薇無比開心。兄妹二人一前一後地如同漁夫般肩扛捕魚網表情不一地往那角落走去,青蓮與萬康連忙跟上。
跟著江明朗久了,萬康也喜歡賣弄些點墨,指了指滿園盛放的花朵對青蓮說道,“青蓮姐姐,你看此情此景像不像唐朝杜甫所寫的《江畔獨步尋花》一樣?”
說著萬康不顧青蓮的白眼,輕聲吟誦起來——
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
流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
青蓮見萬康一臉得意之色,不甘落後,“萬康,我怎麽覺得晚唐名將高駢的《山亭夏日》更符合這時的景色啊?”
萬康不服氣地道,“是嗎?那青蓮姐姐說來聽聽。”
不屑地看了一眼萬康,青蓮輕聲念道——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
水精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一聽青蓮念完萬康就知道自己敵不過,尷尬地笑道,“還是青蓮姐姐厲害。”
青蓮才說道,“快看小姐公子撲蝶吧。”
二人不再交談,隻是看著公子小姐高興地一一網過五彩繽紛的蝴蝶。
江心月銀鈴般的笑聲充斥著整個江府,連帶在忙碌的園丁和家丁丫鬟也無比神往起來。
相對於江府,任府內靜悄悄地,沒有人大聲的喧嘩。
水榭之內,芝蘭姑姑輕搖著繡了牡丹花的絹扇為任夫人扇涼。
一旁的辰兒也酷熱難耐地催促著麗姚,“麗姚姐姐,你快一些扇啊,好熱啊。”
麗姚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扇動著絹扇,“是,小姐。”
調整了坐姿,任夫人伸手示意芷蘭姑姑給任辰扇一扇,芝蘭姑姑無奈地搖了搖頭,“辰兒,心靜自然涼。我們身處水榭之中,靜下心來一會就不熱了。”
任辰不滿地撅撅嘴,“蘭姨,我也想啊,可是就是很熱嘛。哥哥呢?怎麽不見哥哥到水榭來消暑。”
麗姚邊給任辰扇扇子一邊答道,“回小姐,公子去衙門了。說是近日老爺憂心忡忡的,要去幫老爺處理一些朝廷裏的事情,估摸著也快回來了。”
任夫人優雅地站起來,扶著水榭的欄杆,望著水裏嬉戲的魚群,開口道,“麗姚,你怎知道這些?是良兒告訴你的嗎?”
嚇得麗姚噤了聲,理了理思緒才慢慢地答道,“回夫人,是今日公子說的,麗姚並沒有詢問公子。”
任夫人勾起一抹笑,轉身坐下來,眯著眼睛看了一眼麗姚,這個丫頭是老爺來上任揚州知府的路上救回來的。
她自己稱是與父母來揚州投奔親戚,半路才知道親戚已經搬走了,不料被山賊打劫,父母也被殺害了,自己無處可去。
任良聽了覺得可憐,才請示自己可不可以讓她呆在自己身邊當個丫鬟,當時任夫人也覺得沒什麽不妥也就答應了。可這丫頭的眼睛裏,哪裏有父母雙亡的悲痛,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那裏是窮鄉僻壤裏逃難出來的丫頭?
麗姚見任夫人半響不說話,怕是自己哪裏做錯了,連忙作勢要跪下。任辰卻拉過麗姚不滿地說道,“麗姚姐姐,你沒事下跪幹什麽,快些給我扇扇子啦。”
麗姚低低地道了聲“是”,任夫人笑了笑朝麗姚說道,“麗姚,你去準備些雪花茶,讓老爺和良兒回來消暑,這裏不用你伺候了。”
麗姚欠身走了出去,芝蘭姑姑緊張地問道“小姐,你怎的把麗姚給支開了?莫不是……”
任夫人擺擺手,看著遠走的麗姚,悠悠地開口,“芝蘭,你不覺得麗姚這個丫頭很奇怪嗎?老爺近來總是為朝廷的事情憂心,良兒雖不願意但還是去府衙幫老爺分憂。而麗姚是良兒的丫鬟,那麽是不是……”
任夫人沒有把下麵的話說完,任辰就早已不耐煩了。
“娘,蘭姨,你們說什麽呢?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懂啊?娘,什麽時候才可以吃雪花茶啊?”任辰畢竟還小,自然不明白這些事情。
任夫人伸手摸了摸任辰的小腦袋,“很快就好了,你這小饞鬼,滿腦子都惦記著吃的。”
芝蘭姑姑在一旁繼續為著母女二人扇扇子,“小姐,辰兒還不是被你給慣壞了呀。”
三人說說笑笑地等著麗姚去吩咐廚房做雪花茶。
任辰享受著芝蘭姑姑扇出來的涼風,嘻嘻地笑問,“蘭姨,這雪花茶可有什麽故事嗎?”
這問題讓任夫人笑著搖了搖頭依舊別過頭去看那湖麵,芝蘭姑姑輕搖絹扇道,“辰兒想聽?”
問得任辰趕緊點頭,芝蘭姑姑幽幽地道,“雪花茶不過是是用刨床將天然冰塊刨出冰屑,再用果酪、紅果酪及濃酸梅湯澆入冰屑之內,盛放在木桶或瓷盆內用棍攪拌。然後盛入盅內,拿來給辰兒半飲半嚼羅。其名稱叫法不一,有的說叫‘冰果酪’,有的說叫‘雪茶’。而說‘雪茶’的人說宮裏忌諱‘雪’字與‘血’同音,於是在中間加了一個‘花’字,就成了‘雪花茶’了。”
芝蘭姑姑話音一落,任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哦,原來這樣的啊。”
近處的水榭波光粼粼,而日頭果然是越來越熱了,好似日光,要把人給曬得分辨不出任何一個方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