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大雨給了鐵山城足夠的時間來完成他們的防守,但是雨不可能一直就這麽下下去,而且,既然平壤城的大軍已經出城,總會有一天會來到鐵山城下的。

這一點,鐵山城裏所有人的人清楚。

三天之後,接連的大雨突然之間就停止了,而太陽和幾乎是毫無征兆地就出現在了天空,若不是到處都是潮濕的水汽,甚至給人一種錯覺——前些日子的陰雨其實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唯獨有地下的泥土,讓所以的人頓時將這種錯覺全部趕走,太陽可以出現得突然,但是,地下的泥濘卻不是一時半刻能夠消失的,那些提早埋在地下的鐵蒺藜甚至尖角都被泥濘淹沒了,若是不仔細察看,還真看不出來那些淤泥裏會到處都遍布著這種要人命的東西。

整整一天後,一支幾乎渾身都是泥土的軍隊,遠遠的出現在了鐵山城守軍的視野裏,看著這些敵人在泥濘裏艱難行走的樣子,就連鐵山城的守軍都忍不住心疼他們一把,這些家夥,不是一路從平壤滾著過來吧,遠遠看去,這哪裏像一支軍隊,簡直就是一個個剛剛從墓坑裏挖出來的那些殉葬的泥俑一樣。

“這一次,每一個人至少要斬殺一個蠻人,拿到他們的首級!”

城牆上的小五郎扭過頭來,對著自己小隊臉上露出了凶狠的表情:“賞金固然很重要,但是,九州的勇士們眼光應該更遠一點,軍團長大人昨天說的話,你們都清楚吧,我們有援軍,有很多很多的援軍,諸位,這裏是朝鮮國,援軍是什麽人,大家心裏都應該有數吧!”

“軍團長和副軍團長都是大明人……”

有人在底下輕輕地說道,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戰功,戰功將是我們除了換取賞金之後,甚至可以進入大明軍隊途徑!”小五郎臉色很是鄭重:“若是不能風風光光的回到家鄉,那麽,在大明的軍隊裏做一個武士,和做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在哪裏的浪人,諸位心裏應該知道該怎麽做吧!”

小隊裏的倭人們,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小五郎的這話說到他們心坎上了,他們這些人,要麽就是犯罪責在九州島混不下去的,要麽就是依附的家族爭奪權力失敗了逃出來的,回到家鄉那絕對是一種奢望,而如果真的依靠軍團的戰功,可以獲得一個武士的身份,哪怕是一個大明武士的身份,他們也是毫不猶豫的願意去拚死殺敵。

沒人希望自己像一條野狗一樣在某一天無聲無息的死在陰溝裏。

“第一天的戰鬥,應該沒有我們的份兒!”小五郎很滿意自己的屬下們顯露出來的戰意:“等到開戰之後,按照我事先的安排,三人一組分開,等待敵人進城之後展開狙殺!”

在城牆的中間,整個軍團的指揮官們,都聚集在了一起,哪怕是幾乎將軍團所有人的人拉上了城牆來壯大聲勢,但是和對麵那些黃乎乎的人俑群比起來,城頭上的力量還是顯得單薄了一些。

三四十支火器,已經從傭兵們手中抽了出來,開始裝填火藥,準備戰鬥。

這已經是整個傭兵團裏全部的火器了,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短火銃,長火銃不到十支,梅小飛給他們的命令是敵人不到射程內,不許開火,而一旦敵人大舉進攻,他們將手中的火器的彈丸火藥全部打完就可以撤退了。

也有幾把弓弩夾雜在這些火器裏,隻不過比起火器的數量來,這弓弩的數量更可憐,除了這幾個使弓弩的家夥,幾乎所有人都將這幾個家夥忽略了。

所以,鐵山城的防守,其實就是一個紙老虎,一戳就穿的那種。

梅小飛將所有人的都拉上城牆,其實更期待是敵人看到城牆上寥寥無幾的守軍,立刻就來一波衝鋒攻城,這樣的話,那些滿地的鐵蒺藜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泥俑們在距離城牆差不多一裏多地的地方停了下來,有人一屁股就坐在泥濘中,不再起來,也有人四散開來,不知道尋找著什麽。

湯若望舉起手中的千裏鏡,在敵人中尋找著他們的將官的痕跡,可惜的是,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片泥土之色,他實在是分不清楚對方的服侍和麵目,至於敵人的旗號,從一開始到現在,城頭上所有的人都沒看見過敵人的旗號。

他將手中的千裏鏡遞給了梅小飛,梅小飛看了一陣,也覺得有些奇怪。

“他們不會是打算紮營吧,這鐵山城在他們眼裏,難道還是需要很久才能攻克的樣子嗎?”

“在這樣的泥濘中紮營……?”湯若望臉色古怪:“要紮營也會找一個高一點的地勢,以防備再次有大雨吧……”.

耿宗明也拿過千裏鏡看了看,摸著下巴沉吟了起來:“這個樣子,不像是要立刻攻城的樣子,會不會,他們在等韃子的將官,自己不敢擅自做主!”

對麵的人雖然麵目服侍都是一片泥土之色,但是到現在為止,可沒看見幾匹馬,而耿仲明可是清楚得很,沒了馬匹的韃子,不足為懼。

時間慢慢的過去了,鐵山城下陽光普照,但是卻是到處都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城頭上的人全神戒備的著城下的敵人,而城下的敵人卻是在仿佛抵達了市集的趕集者們,一副到了目的地好好休息的樣子。

數千人鬧鬧哄哄的各行其是,有的找到了樹木在砍翻,試圖紮下營帳;有的從地下的積蓄的水坑裏,用那些比他們身上幹淨不了多少的泥水洗刷著自己的身體,更是有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更是互相廝打了起來。

這樣的情形,看得城頭上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申府尹,這真是從平壤來征伐我們的軍隊嗎,你確定這不是一支流民隊伍?”

梅小飛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極大的挑戰,這哪裏是軍隊,連基本的組織和紀律都看不到,哪怕是延安府城下那些拿著性命填護城河的流民軍隊,也比他眼前的這些家夥更像是一支軍隊。

“我就說了,本國的官兵戰力不是甚高,他們的首級不值得一兩銀子……”申俊岑臉色露出一絲難堪之色,不過,旋即他又解釋道:“這些都是征召兵,我們的家族士兵,戰力肯定比他們要強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