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眼,空氣卻是濕潤而寒冷,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之後,江晚踏上了威尼斯港口的土地。

威尼斯港口不僅僅是一個港口,實際上,在江晚印象中的威尼斯港口,在這個時候,是一個獨立的國度,全稱是“最尊貴的威尼斯共和國!”簡稱威尼斯共和國。

最早在的時候,它不過是東羅馬帝國的一個附屬國,在公元八世紀的時候,威尼斯取得了自治權,而因為控製著貿易線路,威尼斯一度是非常富裕,不僅僅在地中海沿岸有著足夠的影響力,並且其影響力逐漸想亞得裏亞海擴張,甚至連愛琴海內的許多島嶼,都曾經是這個國家的領土。

當然,那是以前。

自從奧斯曼帝國崛起之後,威尼斯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土耳其人帶來的不僅僅是劫掠和侵略,更是從貿易線路上大量的對威尼斯毀滅性的打擊,哪怕有教廷的支持,麵對著奧斯曼帝國的咄咄逼人,威尼斯人也是感覺日益難以支持。

這些消息,大部分都是江晚從自己的私人鼓舞森姆口中得知的,所以,對於高爾選擇威尼斯作為他抵達歐洲第一站,他沒有表示任何的反對。

在一個獨立的,勢弱的,甚至需要大量貿易支撐的國度登陸,無疑地對他有著莫大的好處的。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的森姆提及到了威尼斯的規模,據說在最繁盛的時期,威尼斯的人口足足超過了二十萬,不過,經過了戰爭和瘟疫的洗禮之後,如今威尼斯的人口,還有沒有繁盛時期的一半之多都很難說了。

區區十萬人規模的城市,不,國度,對於這支回到歐洲的船隊,幾乎是沒有人任何的威懾力,這也是江晚甚至敢在上岸之前,和凱瑟琳開一開女巫和火刑架的玩笑的原因。

這樣的玩笑,在他嘴裏僅僅隻是玩笑,但是在現在這時代的歐洲,可是十分嚴重敏感的話題,更不要是從江晚這樣的“異教徒”的嘴裏說出來了。

對於歐洲人的宗教觀甚至是他們的宗教戰爭,江晚有一個很直觀的印象,甚至這種印象可以延續到歐洲人全世界的殖民戰爭中。

“我們是信神的,哦,你們不信仰神,那你們去死吧!”

“我們是信神的,哦,你們也信神,但是你們信仰的是偽神,那你們去死吧!”

“我們是信神的,哦,你們也信仰和我們一樣的神明,不,我的神才是真正的唯一的神,所以,你們去死吧!

總之,宗教在現在的歐洲,不僅僅是一種信仰,更是一種工具,一種武器。

碼頭上冷冷清清,雖然人數不少,但是對於他們這些穿著“奇裝異服”的東方來客,明顯的有一種避之不及的感覺,反而遠處高爾那邊,則是圍攏了不少了威尼斯人,碼頭工人,商販,甚至是一些官員。

江晚等人靜靜的在碼頭上站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人來招呼自己這些人了,這才有些遺憾地砸吧了一下嘴,眼睛看著凱瑟琳。

“我們現在應該去哪裏?”

“威尼斯不是蠢人,在知道船隊帶來的什麽樣的貨物之後,他們會很快過來的!”

凱瑟琳很是肯定地說道:“要是你有興趣的話,我們可以進城去逛一逛,等等他們反應過來!”

“不用了!”

江晚笑了起來,這個時代歐洲的衛生條件有多差,那簡直是和大明有著十天八條街的距離,他可不想走在威尼斯的大街上,被從天而降的屎尿澆了一頭。

哪怕威尼斯的水路比較發達,但是,這更加成為他們城市衛生可以放肆的理由,反正比起巴黎和倫敦那幾乎臭氣熏天的市容,他們產生的大量汙穢可以順著水路排走。

反正,不管怎麽說,在這樣的城市裏散步,絕對不會是一種令人愉悅的體驗。

“就在碼頭上走走吧!”江嫣然建議道:“不是說這威尼斯的貿易很發達的嗎,怎麽港口裏船隻這麽少?”

“這裏隻是威尼斯諸多港口的一個較大的港口!”森姆在一邊解釋道:“眾多的港口也為不同的貨物形成了不同的市場,在這裏看不到商船雲集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若是真是將港口了時時刻刻都有著密集的商船,那土耳其人又該打過來了!”

“那幫強盜可看不得自己有個富裕的冒油的對手的!”

說話間,有人終於朝著他們走了過來,身後甚至跟隨著一隊士兵,江晚還沒開口,身邊的凱瑟琳就皺起了眉頭。

“為什麽教會的人會比威尼斯市政廳的人先來?”她問森姆,森姆茫然搖搖頭:“我不知道了,我以前來,從來沒看到什麽教士!”

“站住!”

遠處的帶隊的一個軍官,大聲的喊了起來:“所有人不得下船,不得隨意走動!”

“他們要幹什麽?”江晚淡淡的看著那些臉上可沒有什麽和善友好的家夥靠近,一邊問道。

森姆急速地將對方的話翻譯過來:“他們說,所有人的在沒有接受神父驅邪之前,不許下船走動,而他們要經過檢查貨物並且收取入港稅和商業稅之後,我們才準許交易,並且交易的過程中,必須繳納一定比例的交易稅!”

江晚不動聲色,問凱瑟琳:“這樣的迎接方式,正常嗎?”

“除了這些神父以外,其他的倒是沒什麽刻意針對我們的意思!”凱瑟琳微微笑了笑:“沒事,讓森姆去應付他們!”

江晚笑了笑,驅邪,這是一個什麽說法,難道說,歐洲的教士們現在都改行跳大神了嗎?真若是遠航船隻帶回來什麽病毒瘟疫,其實他們隨便一個儀式可以解決的事情?

那邊森姆一本正經的和對方交談著,不知道是不是身後有了倚靠,還是森姆一直如此,麵對著對方的士兵和教士,這位私人顧問可不是在江晚身邊溫順無比的樣子,唾沫星子橫飛不說,就連手指頭,都差點杵到人家臉上去了。

那個囂張跋扈的勁兒,就連江晚看到了都微微搖頭。

不一會兒,森姆屁顛屁顛的跑了回來,對著江晚稟報著:“我讓他們滾回去了,想要為公主殿下和侯爵閣下這樣的賜福,那至少得是地區主教這樣的存在才行,至於上船檢查的事情,我嚴正的拒絕了他們,侯爵閣下個公主閣下,帶著大明帝國的善意而來,卻被他們當做庸俗的商人,這簡直就是對公主殿下和侯爵殿下的侮辱!”

“其實不反對他們上船檢查的!”江嫣然突然說道:“反正檢查完之後,咱們肯定是會少幾件價值連城的寶物,到時候找威尼斯索賠就行了,他們若是不賠錢,嘿嘿……”

“打住!”江晚哭笑不得:“你這腦袋瓜子裏,琢磨點正常事情好不好,這才剛剛到歐洲,你就打算給歐洲人民一個下馬威嗎?”

“反正看起來,他們也不怎麽重視咱們,也似乎不怎麽歡迎咱們,那咱們也不用對他們客氣了!”

“行了!”江晚擺擺手:“上船去吧,被人晾在這裏也無趣得很,高爾那邊和威尼斯接觸後,想來會有安排的,若是沒有安排的話,那咱們就自行安排了!”

江嫣然倒是有些好奇的看著凱瑟琳:“維克多商會難道在這裏,就一點影響力都沒有嗎?”

凱瑟琳苦笑著搖搖頭,離開了遠東,誰知道維克多商會是哪根蔥啊,而和葡萄牙王國接觸的官方渠道,此刻都是高爾把持著,若是真不將一切事情都安排好,那他們還真隻能自己摸索著亂闖了。

“我建議你們最好不要單獨和大明人接觸!”

在距離大明船隊不遠,甚至可以一眼看得到的距離裏,高爾正一臉嚴肅的和一位官員在說著話:“大明王室成員有著極其尊貴的身份,稍微疏忽的接待就可能會被他們認為是對他們的冒犯,而他們掌握的巨大財富,可以很輕易地將這種冒犯變成威尼斯的損失,隻有我這樣熟悉大明禮儀並且和大明王室一直保持著良好關係的貴族,才知道該如何正確地和他們交往!”

“不好!”

官員臉色微微一變:“港口事務處的士兵和港口神父應該已經過去了,這不會冒犯了他們吧,您要知道,遠航船隻帶來的瘟疫,不止一次襲擊過威尼斯,而土耳其甚至故意派人散播瘟疫到威尼斯來,對於這些來自異教徒國度的船隻,我們一直都是很嚴格的對待的!”

“我希望你能盡快的糾正你的錯誤,並且將這樣的消息當作是最緊急的消息,報告給執政官閣下!”

高爾臉上看不見任何的笑容:“我隻告訴你一個事實,若是真的因為你的舉動冒犯了大明來的客人,那麽,以後威尼斯就從土耳其手中購買香料和東方的絲綢瓷器吧,不會再有任何的東方商鋪抵達威尼斯了!”

半個小時之後,消息從港口傳到了威尼斯的市政廳,傳到了執政官帕斯的耳中,這位有著奧地利血統威尼斯執政官,先是為有如此龐大的一支貿易船隊從東方抵達威尼斯感到高興無比,下一刻,又被這個消息弄的幾分忐忑不安起來。

“這不是我們對待遠方來的朋友的態度!”

他大聲叫嚷著:“大明帝國的人不是那些醜陋貪婪的土耳其人,那些強盜可製造不出精美的瓷器和絲綢,更不要說,這些客人還是大明的王室成員,命令你的人給我快點滾回來,還有,請那位葡萄牙人的侯爵來市政廳,我要和他們詳細談一談這些大明客人的事情!”

“執政官閣下!”身邊一個麵目清臒的教士,打斷他的對話:“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甚至想到了某些令人恐懼的事情,你要知道,他們可是來自東方!”

“神父,你想說什麽?”帕斯皺著眉頭。

“老撒拉路港口,一直都還在使用吧!”神父緩緩的開口道:“現在不是如何接待對方的問題,而是該不該接待對方的問題,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請對方的船隻去老撒拉路港口吧!”

老撒拉路港口,是一座在威尼斯有著幾百年曆史的破舊港口,甚至遠離威尼斯的市區,但是,提起這個港口,大部分威尼斯人知道他的存在,那是因為兩百多年前的黑死病大流行中,那裏曾經是威尼斯的隔離港口。

任何抵達威尼斯的船隻,都需要在這個港口裏停留四十天,確保船上沒有瘟疫流行之後,才會準備進入威尼斯。

隻不過,隨著大瘟疫的消失,這個港口也漸漸的沒落棄用了,哪怕最近這些年來,因為其他的瘟疫流行,這座港口也很少有被啟用的時候。

當然,這和醫學的發展也有關係,但是,顯然這個時候,這個神父提出這樣的建議,並不少從這個角度出發的。

“可是葡萄牙人和荷蘭人的船隊,都已經停靠,大明帝國的船隊已經靠港了,現在又要讓他們離開去老撒拉路港口,會不會讓大明人覺得自己受到了區別對待?”

帕斯沉吟了一下,作為一個商業國度的執政官,他非常清楚若是遭受區別對待會給人帶來多大的反感,因為區別對待,甚至很多商人寧願放棄高額的利潤也不會前往那樣的區域,這都是有很多例子存在的事情。

“那就說我們在那裏準備了盛大的歡迎儀式!”神父想了想:“對於身份尊貴的客人,當然要有尊貴的接待方式!”

“可葡萄牙人和荷蘭人,也是從東方來的,他們不需要去老撒拉路港口嗎?”帕斯覺得神父有些小題大做了,不過,威尼斯的教會可是為了威尼斯的利益,連教廷的命令都敢懟回去的,他倒是不懷疑神父的出發點。

“他們有神眷顧,是神的子民!”神父一臉擔憂的說道:“但是,那些東方人不是,執政官閣下,我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嚴重了,如果可以的話,如何接待歡迎這些東方人的儀式,就讓教會來主持吧,我這個主教代表威尼斯接待他們,應該也不算是對他們失禮了!”

“好吧!”帕斯勉勉強強的答應了:“但是,我依然要和那些葡萄牙人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