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二、滎陽大會的入場儀式
在一麵破破爛爛,染著鮮血的大旗之下,西營八大王張獻忠率領著五百士兵緩緩走了進來,他們走得並不快,也沒有刻意排出陣勢,五百人就那麽散漫地走著,沒結成陣勢自然就少了一分威勢,至少看起來缺乏了一種眾誌成城般的雄壯感。
他們的裝備也說不上很好,穿的大至都是從官兵那裏繳獲的鴛鴦戰襖,這些戰襖好像沒有認真清洗過,每一件都肮坑不堪,許多人的身上甚至凝結著幹涸的血塊。用的武器也很混『亂』,有人拿著矛,有人拿著刀,有人挽著弓,甚至有人背著火銃……
與其說他們像一隻軍隊,還不如他們體現出正宗的“賊”氣,是那種即使已經變成了軍人,仍然掩蓋不了的賊寇味道。
按道理來說,“賊”是肯定不如“兵”的,但是這五百人給人的感覺並不比“兵”差,因為他們就算是賊,也是賊中的佼佼者,是凶賊中的凶賊。身上卻帶著一股血腥味兒……隻有殺人如麻的人,才能從身體裏滲透出來的味道。
朱元璋從遠處看著這隻軍隊,突然皺起了眉頭:“這隻軍隊,不好對付!”?? 明末朱重八372
“嗯?”許人傑奇道:“這種『亂』七八糟的軍隊有啥不好對付的?結個矛陣就能打得他們哭爹喊娘……”
“但是敵軍未必就會你結矛陣的機會!他們屬於那種漠視生死,無所不用其極的那種人,對於這種人。正統的戰術往往會束手束腳,難於施展。比如驅趕點百姓在陣前用來衝『亂』你的矛陣,或者拿百姓當擋箭牌來破你的弩陣……”朱元璋淡淡地道:“你可招架得住?”
許人傑抹了一把冷汗:“關於這事兒,上次在澤州城您就教過我了,我會毫不猶豫地『射』殺百姓,我……我……我也背負得起……”
朱元璋聽他說到“『射』殺百姓”四個字時,語音都在顫抖,哪裏像是背負得起的樣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說這種極端戰術吧,來說山林作戰,矛陣不方便擺開的時候碰上這隻軍隊。也一樣討不了好……而西營八大王這個了,最喜歡在山地裏晃『**』。”
朱元璋可不是胡說的,後來張獻忠最喜歡晃『**』的地方就是各種山林,他建立的大西政權選在了四川,看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長處與短處。
許人傑默默無言。
朱元璋對他低聲道:“回頭我教你川中白杆兵的戰術,也許就能在山林戰中對付西營八大王了,現在全天下的軍隊中,最擅長山林作戰的部隊,非川中白杆兵莫屬。”
許人傑雙眼一亮:“白杆兵?什麽戰術?”
“一種適合用於山林戰的奇特的武器。”朱元璋道:“回去後慢慢說給你聽。”
這時張獻忠的部隊已經進場站好。遠處又行來了一隻部隊,撐著一麵鑲著銀邊的大旗。這麵大旗繡得非常漂亮,當中一個“闖”字,在風中搖戈,顯得十分威武霸氣。這是闖將李自成的旗幟,他和闖王高迎祥一樣,旗上都是一個闖字,不同之處在於闖王高迎祥的的闖旗是鑲的金邊,而李自成的旗鑲著銀邊。
旗下也是一隻五百人的步兵,這隻步兵隊的衣甲非常齊整。清一『色』的黑『色』鴛鴦戰襖,看來李自成和朱元璋一樣,搶來了官兵的鴛鴦戰襖之後,就統一將之染成了黑『色』。光從這一點上來看,就知道李自成率軍有方,比別的流寇更懂得統一軍裝的重要『性』。
這五百人排得非常整齊的軍陣,用非常緩慢的步伐走進場中。他們步子不大,沒有刻意地走出氣勢,但是從他們穩如泰山般的臉孔上,看不到絲毫『迷』茫。堅定的腳步帶出來一股子信心與氣勢,仿佛天下沒有他們打不倒的敵人。
這隻軍隊居然給了別的頭領很大的震動,不少人低聲交談著什麽。革左五營的五個老頭也湊在了一塊兒低聲議論:“闖將的手下不錯。”
“這就是著名的老八隊吧?”(注:李自成剛加入義軍時,在陝北義軍中排名第八,所以李自成的嫡係部隊一直被稱為老八隊,史書有記。)
“是啊,那就是老八隊,據說是闖將在米脂起事時帶出來的老鄉親……你看排頭第一個,那是闖將麾下的大將,總哨劉宗敏……”
人群中不少人發出唏噓之聲,看來老八隊之名已經是響砌天下,是三十六營中有名能打的部隊。
許人傑『揉』了『揉』眼,茫然地道:“要不是咱們的人已經換上了鐵甲,我還以為那是咱們的老一隊和老二隊呢。”
旁邊的王二和苗美笑了起來:“大元帥,你跑了一趟廣東,已經對自家兄弟不了解了。闖將這隻軍隊隻能說很像咱們以前的老一隊老二隊,是以前的!”
“以前的?”?? 明末朱重八372
“嗯,經過最近這段時間的訓練,咱們的老一隊和老二隊,已經完全變了樣,一會兒咱們出場的時候,你自己看吧。”
在一片議論聲中,闖軍已經入了場。朱元璋揮了揮手道:“該咱們進場了……”
“好咧!”眾頭領精神一振,開始招呼士兵,準備入場。
沒想到他們正打算走出去時,斜刺裏一隻軍隊搶先一步衝出,趕在朱元璋的前麵揚起了大旗。許人傑大為不滿,嘟噥道:“什麽人啊?這種時候還敢跑出來搶風頭?”
眾人都覺得好奇,一起看那邊大旗,隻見旗上鬥大一個白字,隨風揚起。
“白?這誰啊?”人群人響起了一片議論聲,許多“長江後浪”都滿臉茫然,沒有聽說過有這麽一號人。倒是站在滎陽城頭的闖王高迎祥臉『色』微變,像老回回老守應這種資格比較老的義軍首領,也臉現恍然之『色』。
“是……白玉柱?”
“啊,是三十六營的右丞白玉柱!”
“當初和紫金梁大哥齊名的白玉柱啊!”
眾人大嘩,隨後,人群中響起了一片罵聲:“白玉柱,你還有臉出現?”
“王嘉胤大哥死後,你不是投官兵去了嗎?現在居然有臉來參加滎陽大會?”
“弄死這狗日的!”
群雄吼成一片,白玉柱頓時被罵得狗血淋頭,滿腦袋是包。很快,白玉柱就出現在了五百人的最前麵,大聲對著周圍吼道:“老子有什麽降不得的?闖將,你沒降過?西營八大王,你又沒降過?前不久你們在漢中棧道向官府投降,是怎麽回事?崇禎六年冬,紫金梁王自用大哥戰死時,三十六營全部頭領在河南彰德府武安縣向朝廷納降,又是怎麽回事?”
他這一吼,眾人頓時啞口無言。
確實,白玉柱在王嘉胤死後投了一次降,但是三十六營人人的屁股都不幹淨,紫金梁王自用死的時候,三十六營也在武安縣投了一次降。前不久陳奇瑜把闖王和西營八大王圍在漢中棧道,他們又投了一次降,若是一開始大家都憎恨投降派,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大家都懂得打不過的時候詐降才是生存之道。
在這節骨眼上,誰也沒資格說白玉柱的不對。
眾頭領的底氣頓時就沒了,隻好閉嘴看著白玉柱入場。他們這時細看白玉柱的五百士兵,才感覺到粟然一驚,原來他的軍容非常整潔,所有人都穿著漂白過的鴛鴦戰襖,看起來幹幹淨淨,裝備也非常統一,每一個士兵的長矛都是一樣長短,腰間挎腰刀的位置也一模一樣,五百人走在一起,就像一個模子映出來似的。
原來白玉柱被朱元璋教訓一通之後,隱入深山,痛定思痛。他畢竟是投降過一次的人,在被朝廷收編期間被封為千戶,獲得了整整一千套完整的鴛鴦戰襖,以及朝廷的製式裝備。還見識了朝廷正規軍的一些訓練方法和管理方法,回山之後將這些新學來的東西應用在了自己的軍隊之中,這一次出山來,全軍的氣勢煥然一新,不再像以前的白家軍那樣『亂』七八糟,不能直視。
五百士兵隨著他的號令,邁開統一的步伐,走得端端正正,穩穩妥妥。
闖王高迎祥看著他進場,心裏就有點不痛快了。因為白玉柱的江湖地位極高,在他向朝廷投降之前,他是和紫金梁王自用齊名的左右二丞,是王嘉胤大哥的左膀右臂。以前大家都說他是投降派,使得聲名盡毀,但如今投降已經不是個事兒,他的聲名隨時可以恢複。他這一鑽出來,闖王高迎祥的位置就有點岌岌可危了,搞不好三十六營的頭頭就要換一個人來當。
高迎祥的眉頭深深地皺了下去……直到白玉柱的五百人合並進了場中的人群裏,他才趕緊重新擺出一張笑臉,心中暗想:可別再來什麽重量級的人物了,本來我和侄兒李自成聯手,再爭取上革左五營的支持,足以控製天下義軍。但是白玉柱這麽一出來,情況就變得複雜,如果還有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和白玉柱聯手跟我唱反調,我說的話就不一定能算數了。
他正想到這裏,突然看到兩麵大旗聯袂而來,前麵一張旗上寫著“榆林薛紅旗”,這個還沒關係,薛紅旗也算自己的侄女兒,不足為慮。但是後麵一張大旗上卻寫著“白水朱八”四個大字,高迎祥哀歎了一聲:這家夥也來了??? 明末朱重八3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