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

張大春在青牙堡新修建的堡台上,朝著南方翹首以望,麵色輕鬆。

然而他身邊的周攢典卻一反常態,麵色著急,朝南方看了一會,還是不見半點人影。

周攢典著急地對張大春道:“張隊官,這溫大人不是說今天就回來麽,這怎麽還不回來?”

張大春不耐道:“你著什麽急嘛?這還沒到中午,溫大人從山海關出發,就算走得再快一點,算算時日子,也要下午才能到,你再等等。”

“誒,這哪裏是我能等得了等不了的事情?”

周攢典麵色急切,說道:“我們的糧食、米肉全部都見底了,最多隻能撐到明天了,如果明天溫大人還沒有把糧食米肉運來,我們這七百人可都要餓肚子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張大春一臉篤定道:“周攢典,你就放心吧,溫大人一向說話算話,他說能在三月底趕回來,就一定能回來的。”

周攢典還想要說些什麽,但看著張大春一臉堅定的神色,便歎了口氣,沒有再多說。

隻是看了看下方,下方屯堡眾人正準備開始午飯。

往日裏興奮的神色在眾人的臉上,幾乎不可見了,每個人的神色都充滿憂慮。

眾人不是瞎子,這些天的午飯從大米飯大肉,重新變成了夾雜著零星瘦肉小米粥,軍戶們就知道屯堡內的糧食不多了。

而負責給他們打飯的張大春家的婆娘,以及其他婦女也不會演戲,臉上充滿擔憂神色,就差把“庫中無糧”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不過眾人心中雖憂慮,卻還保持了良好的秩序,沒有出現打砸慌亂的事情。

這讓負責安保工作的盧一恩等錦衣衛,鬆了一口氣,如果這七百人一起轟鬧起來,光靠他們這十幾個錦衣衛根本沒有辦法。

殊不知其實這七百人其中不乏不安分者,但每次有人提出要哄鬧搶奪剩下糧食活命的時候,就會被警告,甚至會被上報到盧一恩那裏去。

這全是因為溫越在眾人之間的威信十足,加上為首的魏老頭忠心耿耿,自從打出來的第一口井被命名為“魏公井”後,他更是以溫越的心腹自居,對青牙堡擁有著強烈的歸屬感。

這不,魏老頭又揪著一個想要插隊的漢子破口大罵,那名漢子被罵著抬不起頭,又在眾人的憤怒眼神中,臉紅著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屯台上,周攢典看著這一小波瀾被解決了,沒有釀成大禍。

他心底當即鬆了一口氣,卻不免又更加擔憂起來。

這是點點星火,若是再不預防的話,很容易燃成滔天大火,救無可救。

就在這時!

“是溫大人!”

旁邊的張大春突然指著遠方,驚喜地大喊道:“是溫大人回來了!”

周攢典猛然朝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在極遠處看到了一群小黑點朝這邊快速過來。

他再揉了揉眼睛,果然看到了最前方的大旗上繡著一個“溫”字!

“是溫大人,沒錯!”

周攢典激動得身體發抖,剛剛的擔憂一下子全部消散。

還不等他要喊出聲提醒其他人,得到消息的軍戶們一下子歡呼起來,壓抑在眾人頭上那股沉悶空氣在歡呼聲中被轟散。

所有人自發地歡呼著去迎接溫越的到來,在大雪初化的泥濘泥土上跑出了一連串深深的腳印。

看著這一幕。

周攢典有些感慨,作為文人的思緒頓時分發,就要吟些什麽。

可擠了半天什麽都沒有擠出來,最後就隻能感慨地說出了溫越平常的一句口頭禪:“臥槽!”

*****

隨著溫越帶來了眾多的糧食物資,青牙堡的建設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青牙堡經過這些天的建設,已經有了一定的規模。

外圍的城牆不是一天兩天就能修成的。

所以溫越將一部分人手放在外圍圍牆修建上,其餘人趁著溫度回升,大地解凍的時候,先抓緊時間開墾一定的田地出來,並且水利也要加緊修建,以便於有水源可以耕種。

對於這方麵,溫越非常大氣。

剛剛從王在晉那裏獲取了一萬的帑金,青牙堡庫存金錢充足,溫越直接花錢從山海關購買石材、聘請工匠,請他們從那座三四百米高的小山台上,引水修渠,灌溉到眾人開墾的田地周邊。

那座小山台畢竟是小型山地,光從那裏獲取的水源不足,為此溫越又花了些錢,在各地要開墾的田地處,打了十個磚石深井,讓眾軍戶取水使用。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北方的建虜正在消化上次所得,一時間不會進攻,南邊等孫承宗到來還有大約半年的時間。

所以,這次溫越打算要開墾大片田地出來,每戶軍戶先都分個幾十畝出來再說。

既然要開墾田地,肯定會早做打算。

在這些修建屯堡的時間,溫越早就讓人在這一片田地進行過詳細的勘察。

哪個地方荒地多,哪個地方的田地平整,哪些地方的光照條件好,土壤肥沃,這些溫越都有過詳細的調查。

最後溫越打算先在青牙堡的西北方,先開墾田地,那裏的土壤最好,並且旁邊正好有水渠貫通。

此時,除了在修建圍牆的青壯年,以及負責外出運輸物資的運輸隊外,其餘人都被聚集在了一起。

男丁約三百口,壯婦約一百五十人。

不管是古代,還是近代,婦女也是家中的半邊天,除了在要燒火做飯外,其餘空閑婦女同樣要跟著下地幹活。

經過這些天肉食米飯的調養,眾人和之前模樣天差地別,不僅身體有了些肉,臉上的氣色各是豐盈。

又因為開墾田地,是要分給眾人的,因此每個人的幹勁十足。

在溫越的一聲令下,眾人忙碌起來,有的去疏通水渠,有的就在周圍開墾田地。

溫越帶頭幹活,早上聽到雞鳴就動身,晚上聽到狗吠就回來。

一連數日,都是努力幹活。

這般勞累的生活,不僅沒有讓眾人感到疲累厭煩,反而每個人都在享受著這種安逸的生活。

在戰亂時節,這種安逸生活難得可貴,不得不讓人珍惜。

而眾軍戶沒有一個偷懶的,有溫越每天帶頭,揮汗如雨。

眾軍戶心中既是意外,又是感動,一個個心裏在感慨,他們遇到的大明官員中,從來沒有見過像溫越這樣的。

就連馬世龍的馬世虎同樣沒有偷懶,一個老少爺,硬生生被**成了老實人,手上幹活起泡了也不敢吭聲。

當然,馬世虎能有這樣的表現,除了溫越做榜樣外,盧一恩的鞭子同樣少不了。

除了軍戶外,其餘祖柏、祖季等人沒事的時候,同樣跟在溫越的身邊**。

溫越仔細觀察過,這裏麵就屬張大春最懂農事,指揮著疏通溝渠的眾人,將整理出來的淤泥放在一旁,這些淤泥將來可以作為肥田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