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時。

負責射擊火炮的炮手,雖然也被殺傷了不少,但剩餘的火炮手依舊是將十幾門大小弗朗機炮填裝好了。

“發射!”

“轟隆隆!”

大地再一次的顫動,這一次效果極其顯著。

白甲兵裏青牙軍陣很前,被這一片的霰彈掃中,當場就有近七八十名白甲兵倒在了地上,生死不明。

隆隆的巨響過後。

戰場陷入了一片安靜。

那剩餘的不到一半的白甲兵,麵對火炮如此凶勢,麵對火銃兵的犀利火銃,終於是不敢再靠近了。

他們紛紛轉撥馬頭,逃向遠處。

在強大的火力下。

即便這些自認為代表鑲紅旗榮耀的白甲兵,也不得不承認以己方的血肉之軀是抵擋不住的。

和其他普通戰兵一樣,這些白甲兵紛紛臉色蒼白,雙目中帶著恐懼,心裏隻想著逃竄。

那杆原本豎立著的,威風凜凜的巴牙喇織金龍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歪斜了下來,再沒有了一點的神氣。

白甲兵的首領,巴牙喇纛章京神色黯然,眼中帶著恐懼,心裏更是如死灰一般。

他知道,他的白甲兵完了。

以後遇到這股明軍,他們白甲兵沒有了正麵進攻的心思,隻能進行騷擾了。

可是光憑騷擾如何能打敗這股明軍,況且這騷擾之事,還是那些被他們瞧不起的輔兵、跟役去做。

自己的白甲兵日後居然要和這些輔兵、跟役去搶事情做麽?

一想到這,巴牙喇纛章京覺得與其這樣,還不如現在轉頭去和這股明軍拚命算了。

然而。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

巴牙喇纛章京轉頭一看,又驚又怒,居然是從明軍陣中過來了三百多個騎兵,正狂叫往這邊衝來。

這些騎兵的騎術了得,絲毫不落於他們大金的擁有嫻熟馬術的兒郎。

可是和他們大金勇士兒郎的不同的是,這數百明軍騎兵在馬上使用的不是弓箭,而是犀利無比的火銃。

這直接讓巴牙喇纛章京一下子打消了反擊的念頭,急忙逃竄,青牙軍的火器犀利,將他們嚇怕了。

看見己方的白甲兵也不行,還傷亡了兩百多。

又見派出去的五千騎兵,其中披甲戰兵就損失了五六百人,還有數量不少的輔兵,傷亡高達千人。

嶽托和碩托均知道大勢已去,己方沒有了一點士氣,再戰下去凶多吉少。

於是,嶽托毫無氣力地傳令:“傳令下去,鳴金收兵。”

而聽到大陣那邊傳來鳴金的聲音。

一幹後金騎兵頓時大大鬆了一口氣,凶猛的海浪過來,沮喪的潮水退去,速度很快。

碩托均看著狼狽不已,如蒙大赦一般的逃竄回來的騎兵們。

看著他們中不少人帶傷,目光中全是恐懼或是無神,驕橫自傲似乎在他們身上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碩托均喃喃自語:“五阿哥和八阿哥說的不錯,溫越所部果然是我大金的心頭之患,不可輕敵啊。”

整個後金大陣,氣氛沮喪低沉,除了傷員的哀嚎聲音,每個人都是眼睛空洞,臉帶恐懼。

就在這時。

忽然,從青牙軍那邊奔來一個夜不收。

剛到後金大陣前,就有兩個後金騎兵想上去攔截。

“讓他過來!”

嶽托下令。

孤狼單身匹馬來到了嶽托和碩托均陣前,周邊都是嗜人的目光,恨不得要將他碎屍萬段。

但孤狼巋然不懼,下了馬匹,朝著嶽托和碩托均兩人,略略施了一禮。

然後,他大聲用滿語道:“我乃大明山海關守備麾下青牙軍夜不收軍士田咼,替我家大人傳給你等一句話!”

嶽托和碩托均互相看了一眼,俱是有些疑惑,問道:

“什麽話?”

孤狼露出傲然神色,用輕蔑的目光掃了身旁眾人一眼,大聲道:

“我家守備大人問,爾等建虜,還敢戰否?!

“若是不戰,還不快滾,莫要擋道!”

聽到溫越說要去後金軍陣傳話,當即所有的夜不收都自告奮勇。

因為大家都知道,去後金軍中傳話風險雖然大,但功勞也非常大,不僅是可以吹一輩子的事情,還能再守備大人的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像熊一揚不就是如此。

之前的他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夜不收,但在天啟四年的那場戰事中,進入了溫越的眼裏,受到青睞,現在已經是青牙軍夜不收的首領之一了。

孤狼僥幸獲得了這個機會,自然是不怕死的。

此時,孤狼滿臉傲然,用不屑的目光地掃著周邊的各個建虜將領。

他的剛才喊話的聲音很大,又說的是滿語。

後金陣中,幾乎所有的後金兵都聽到了孤狼的喊話。

瞬間,整個後金大部人人喧嘩,紛紛用凶狠嗜人的目光瞪向孤狼,還能聽到一片片的兵器出鞘的聲音。

聽著孤狼傳過來的問話,又瞧著孤狼用這般不屑的眼神看著己方。

嶽托和碩托均臉色鐵青,異常難看。

但還沒等他們說什麽。

“你這狗漢人!”

突然,旁邊有一個粗壯的壯達眼睛通紅,提著一人高的大斧頭,吼叫著朝孤狼撲去。

“哼!”

孤狼乃是夜不收中的精銳,武藝高強,身邊的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警覺,更別說,這壯達還是發出怒吼聲衝過來。

也不見孤狼提前躲避,隻是往旁邊稍微側了一下。

這壯達大斧就劈空,砸在了地上。

孤狼又趁著壯達重心不穩的片刻,直接下腰用腿重重一個橫掃,壯達立即被踢倒在地,摔得頭破血流,滿臉是血!

在場眾人都是吃了一驚。

一是驚訝這個明軍夜不收的身手居然了得,二是震驚這明軍居然敢在他們眾人麵前動手!

立即。

感覺丟了麵子,遭到羞辱的後金諸將,紛紛湧上去,將武器對準孤狼,圍在中間。

在眾人的圍觀下,似乎下一秒孤狼就要命喪於此。

孤狼冷笑一聲,臉上絲毫不見恐懼之色。

來之前他就做好了身死的準備,他也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他相信守備大人會照顧好他家中的老小,也會替他報仇。

於是,孤狼也不做防抗動作,隻是冷笑睥睨看著嶽托和碩托均兩人。

這壯達被孤狼摔倒在地,似乎是有些呆傻了,過了好一會才起身。

“啊啊啊!”

隨即大感丟臉,惱羞成怒的他,立即大吼著,又朝孤狼衝過去!

“啪!”

一道鞭子狠狠甩在了壯達的臉上。

將他原本就頭破血流的臉上,又新多除了一條狠狠的鞭痕!

原來是嶽托抽出鞭子給了他狠狠一下。

“廢物,你這狗奴才還不嫌丟臉嗎?”

嶽托麵色漆黑,怒吼道:“給我滾下去!”

壯達當即羞愧難當,急忙退了下去。

斥責完壯達後。

嶽托臉上怒容不減,惡狠狠地瞪著孤狼,眼睛中有著嗜人的血光。

“好一個傳話,好一個大膽的明軍小軍,你這家夥竟然到了我大軍之中,還敢如此囂張,不怕我一聲令下,將你碎屍萬段,剝骨抽筋麽?”

“哈哈哈,笑話,若是怕爾等建虜手段,我田咼就不過來了!”

孤狼哈哈大笑了幾聲,收斂笑容,冷聲道:“來吧,你要施展什麽刑罰就盡管來吧,我有何懼之?

“但爾等也準備好享受我青牙軍的雷霆之怒,我勸告你們一句,在戰場上對戰的時候,最好立即身死,否則被我青牙軍捉去,會讓你們知道什麽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孤狼的語氣冰冷,說話間掃視著身旁諸人,被他掃過的後金各將各兵,都不自覺心中出現恐懼,圍著他的兵刃都不禁收了一些。

而見孤狼不僅不懼,反而反過來威脅,嶽托吃驚之下,也不由大讚。

“好,是條好漢子。”

嶽托看了孤狼好一會,緩緩道:“也罷,我大金最敬的就是英勇之人,你是條漢子,我便饒恕你吧。”

嶽托朝其他各將各兵,喝道:“都把兵器收起來,這麽多人圍著一個人算什麽樣子!”

“貝勒爺!”

“大哥!”

見嶽托要饒恕孤狼,眾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就連另一旗主碩托均也著急叫道。

“聽我的,收起來!”

嶽托再次喝了一聲,瞪向眾人。

眾人這才不情願地收起武器,但看向孤狼的目光中,還是嗜血般的凶狠。

嶽托饒恕孤狼,並不是因為什麽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那純粹是狗屁之說!

他們滿洲人不屑於漢人這種禮儀。

嶽托隻是借驢下坡,這場戰打到現在是打不下去了。

明軍的火器犀利不錯,剛才出陣還有數百騎兵,勢力也不弱他麾下的披甲戰兵。

而且嶽托看的清楚,這數百個騎兵追了一陣沒有繼續追擊,回去的時候,捉了些受傷輕的勇士回去。

現在他大可以殺了這個囂張的明軍小兵。

但是,不用多想話。

會立即遭到報複,己方被捉去的勇士也會被折磨,甚至更會在他們麵前折磨。

如今是明軍勝利,他們戰敗。

雙方互相折磨各自的俘虜,結果是不同的。

損失士氣的隻有他們,而明軍那邊隻會憤慨,更會有士氣。

青牙軍剛剛展現了強大的戰鬥力。

孤狼所說的報複,嶽托不可能不考慮上。

等眾人收回武器後,嶽托看向孤狼問道:“你們漢人不一直講個仁義對人嗎?竟然也會有折磨俘虜,用如此不仁義的手段?”

“哈哈哈,真是笑話!”

孤狼大笑道:“什麽時候你們建虜也開始說仁義兩字了?我青牙軍的仁義隻對自家轄內的良善百姓,對於凶惡敵人自然要用凶狠手段來對付的!”

嶽托眯了眯眼睛,心中對青牙軍的認知又多了一分。

“你家大人要我等讓路,這是不可能的!”

嶽托冷笑一聲,道:“本貝勒雖然損失了一點人馬,但大部還在,更有許多勇士兒郎沒有趕來!

“你回去告訴你家大人,等本貝勒稍微整頓下兵馬,再與他交交手!”

孤狼看出了嶽托的底氣不足。

“嗬嗬,還想交手?”孤狼嗤笑道:“就憑你們這些騎兵,妄想自大!

“我告訴你們,你們盡管來吧,我青牙軍人人不懼戰鬥,人人抱有殺敵之心,隨時大駕恭候!”

嶽托眯起眼睛,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一揮手,讓眾人讓出一條道來。

孤狼上了馬匹,挺胸昂頭,離開了後金大部。

望著奔走的孤狼,嶽托冷冷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沮喪,他重重歎氣一聲:

“由小見大,這溫越所部區區一個夜不收小軍都有如此勇膽魄力,可見這青牙軍悍勇非凡啊,我等剛才小敗不是偶然啊。”

嶽托身旁的碩托均麵色難看至極,也後悔道:“唉,早知這溫越所部如此厲害難纏,前些日子我等就該答應五阿哥和八阿哥的提議,一起過來圍剿溫越,現在放過溫越,日後定然成為我大金的心頭之患啊!”

話雖如此。

可嶽托和碩托均兩人卻沒有再進攻的意思。

嶽托道:“溫越此子是個禍患不假,但我等還是不能再冒然進攻,而且我等作為後備軍被拖在這裏,怕大王攻擊寧遠城那邊攻城力量不足,持久生變啊。

“而且我還有一事不解,溫越此部的目的是如何?如若真是是突襲我後方,怎麽會大白天行軍……”

碩托均心中一緊,問道:“大哥你的意思是……這其中或許有詐?”

嶽托緩緩點頭:“沒錯,這大明雖死未僵,實力不同小可,這遼東既然出現了溫越這樣一支部隊,說不定還可能藏有後手,不可大意。”

碩托均問道:“那我等現在該如何?”

嶽托道:“保險起見,先派一部分勇士回營,以便大王有事征召,其他人則緩緩跟在溫越此子身後,看看其到底是什麽目的。”

“這樣也好。”

碩托均點頭,立即去分配兵士了。

*

鑲紅旗的行動暫且不提。

孤狼回到青牙軍中,立即贏得了一片的歡呼。

夜不收們一個個上前,對孤狼稱讚不已。

豬皮、孔大、孔二幾人更是與有幸焉,紛紛拉著孤狼和其他介紹,這是他們伍中的兄弟。

弄得孤狼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好在要去和溫越匯報,這才有理由脫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