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旗主、貝勒沉默了好一會後。

代善怒極反笑:“哈哈哈,好一個溫越啊,看來我等真是小看他了!”

在代善的旁邊,正藍旗旗主莽爾古泰咬牙切齒,一臉的怒不可遏。

正白旗旗主皇太極一言不發,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其他的幾個旗主,似乎在憤怒中,還出現了一絲畏懼的神色。

“二哥,這都是我的錯。”

皇太極掃了周邊眾人一眼,說道:“我剛才才想起,早在幾年前,溫越此賊還沒壯大的時候,他在青牙墩時候,便就主動朝明國百姓開火過。”

代善道:“這不怪你,實在是這溫越太過膽大妄為,居然敢在如此眾人麵前,射殺己方百姓,也不怕戰後他們受明國朝廷……”

說到這裏,代善頓了一下:“也是,此戰他們都自身難保了,哪能想到以後的事情。”

“哼,傳下命令,繼續進攻。”

代善冷哼一聲,道:“以之前的定下的計策,以明軍兩翼為主攻方向,溫越所部的正麵為佯攻方向,直到天黑之前,我大軍的攻勢都不準歇停片刻。

“我要看看,明軍的其他將領,能否能如溫越所部一般犀利,擋得住我大軍持續的雷霆進攻。”

命令傳達下去。

頓時,後金大陣中擂起了巨大的戰鼓聲。

聽到沉悶和激昂的戰鼓聲。

在明軍陣地外兩百步處停著的後金兵們,立即黑壓壓地往前進去,他們爆發出激烈的衝鋒聲,猛地推著盾車狂奔前進。

“嘭嘭嘭嘭……”

同一時刻。

火炮火銃聲音一起炸響,在整個明軍陣上,騰起一片一片濃厚的白色硝煙。

呼嘯的寒風當中。

刺鼻的血腥味和白色硝煙混雜在一起。

就在這慎河邊,慘烈的戰鬥正在激烈進行著。

雙方你我的將士,都紅著眼睛,拚命戰鬥著。

驅趕明國百姓的計策不成功,後金兵隻能憑著自己的血肉,推著盾車,抬著粗糙的巨木盾,去抵禦明軍的火銃射來的彈丸。

後金軍按照商議好的計策,這次攻擊,沒有在傻乎乎地衝擊明軍故意留下來的道路,而是主要攻擊各麵的壕溝和矮牆。

第一步,就是要將矮牆後的壕溝給填埋完畢。

經過上午的戰鬥,後金兵們這次進攻已經有了經驗和技巧。

所有的盾車和粗糙木盾,都離著道路和火炮的攻擊方向遠遠的。

雖然還能受到明軍的火炮射擊,也能將木盾和盾車給打爛,但是效果並不明顯,霰彈的距離不夠。

相比於上午造成的傷亡,這次戰鬥的傷亡相差太多了。

而且明軍大部分的火炮,都在防禦著各條道路,很少對矮牆後的後金兵去攻擊。

在激昂的擂鼓聲音中,數不清披著各色盔甲的後金兵,聚在各麵矮牆和壕溝的後方。

在裹著牛皮盾車的後麵,後金各旗的輔兵和跟役中,不斷地將準備好的土袋,從矮牆後拋去。

見此情況。

各將領都不約而同催促著自己的火銃兵,朝著矮牆後的後金兵開火。

將從盾車後冒出頭來的後金兵,一個個打倒在地。

後金的弓箭手們也不斷探出頭來,使勁地掩護射擊。

可從第一道矮牆,到明軍軍士所在的土牆後,有至少六七十步的距離。

這個距離,不說後金弓箭手的弓箭大多數都被土牆抵擋了,就算射到了明軍軍士的身上,也被他們身上所披著的鐵甲所擋住了。

也就是需要防護麵門處,不然完全可以不用在意。

青牙軍的火銃兵們,麵對射來的箭矢,射向胸膛和頭上的,他們絲毫不在意。

有著鐵甲加上內披的鎖子甲,後金弓箭手完全造不成威脅。

而射向麵門的箭矢,一開始,青牙軍火銃兵們還會下意識地躲閃,但後麵發現麵門中箭後,箭矢梆當一聲掉下來,便反應過來了。

後金兵的弓箭是射不破他們麵門處的麵具,於是青牙軍火銃兵們更加大膽地射擊了,一時間給對麵衝來的敵人,造成的傷亡更大。

在戰鬥中,不是有炸雷和嗖嗖嗖的聲音響起。

有了上午戰鬥的經驗,明軍軍士對這種聲音很清楚了,知道這是後金軍在射發從錦州城繳獲的大火箭。

所以,一聽到這種炸響和嗖嗖嗖的聲音,立即藏在各自的遮蔽物後麵,輕鬆躲過射來的大火箭。

又見後金兵射來的大火箭數量和頻率越來越小,想來是繳獲的數量有限,儲存的消耗的不少。

由此,軍士們逐漸地放下心來。

除了偶爾躲避一下後金軍射來的大火箭外,其餘箭矢並不需要理會。

各個火銃兵專心瞄準,但凡有後金軍敢從盾車後冒頭,便是一槍過去。

在明軍火銃兵的一輪一輪的射擊下,後金軍的輔兵和跟役不斷地倒下。

而每有一個輔兵跟役倒下,在他們後麵小心躲避著鉛丸的建虜,就會上前抬走。

鮮血留下一道又一道,慘叫聲一聲響過一聲。

顯然,後金軍對於盾車是布置了精心的防禦。

最前方的那些盾車都是精良盾車,安裝了鐵木車輪,擋板上還裹著厚厚的牛皮,還澆上了水,進行結冰。

如此一來,火銃兵們的鉛丸射在上麵,隻能打著啪啪作響,很難射穿。

激烈的戰鬥進行了小半個時辰。

在盾車的掩護下,第一道壕溝還是比較容易填埋的。

後金軍丟下了一些屍體後,便用土袋泥袋填滿了殘有內髒和滿滿血跡的壕溝。

見此。

在後金將領的催促下,後金軍並沒有停止行動。

他們將那些用粗木厚門板製成的粗糙大盾,合力抬起,跨越過第一道矮牆,踩在填埋好的壕溝上,繼續往第二道矮牆前進。

從土牆這麵看過去。

陣地防線前,數不清的後金兵們正在緩緩抬著木盾前進,整個三麵防線加在一起,跨越土牆抬來的粗糙木盾,有四五十塊。

對於這些粗糙巨盾,後金軍還琢磨了使用方法。

抬過第一道矮牆後,並不是按照並排豎立,而是組成幾道弧形,這樣做是可以防止從兩側射來的火銃。

隨即,在這些巨盾之後,數量巨多的輔兵和跟役挑著抬著土擔,先是將第一道壕溝給整平。

並且考慮到接下來的進攻,還有後金輔兵專門運來了水,澆在這些壕溝內,讓填埋的泥土凍僵,防止撤退後,明軍會讓這道壕溝再次挖開。

不僅如此,以防明軍在其他地方挖上壕溝,又有更多的水,澆在了其他地方,將第一道矮牆和第二道矮牆中的地麵全部凍個梆硬。

看來為了破壞明軍的防禦陣地,他們可是想盡了辦法。

也虧得旁邊就有一條大河,能源源不斷弄來數量不少的水,不然還不知道該如何破壞明軍陣地。

當然,在此期間,也有後金將領想要將矮牆給挖開。

然而,如後金軍用水破壞明軍陣地一般,矮牆上也早就澆上了水,寒冷天氣下,早就凍得牢固堅硬。

其堅硬程度不下於後世的水泥牆,挖了半天,才破壞了些邊邊角角。

看他們討論激烈的樣子,似乎是有人想要燒熱水,澆在矮牆上,使其變軟。

但最後,在為首的一個後金將領的搖頭下被否決了。

這讓明軍眾人有些遺憾,看來後金軍中還是有聰明人的。

先不說想要鬆軟矮牆,需要多少熱水,就如今這寒冷天氣,零下近二十度,澆上去的熱水,隻會快速凍結,矮牆不僅不會鬆軟,還會更加堅硬。

而現在後金軍循序漸進的打法,頗讓明軍頭疼。

眼見後金兵快速地將第一道壕溝填埋完畢,這讓負責防禦陣地的張大春,既感覺意外,又感覺頭疼。

此時,張大春皺著眉頭,口裏不斷咕隆罵著,在護衛的保護下,觀望著後金兵們的動靜。

旁邊的青牙軍火銃手們,正在不斷地朝後金兵射擊。

現在的火銃手們,並沒有按照以往青牙軍的戰術,分成三排射擊。

而是難得的,全部進行自由射擊。

有著後金兵豎立的木盾,遮擋著後金弓箭手的視線,又在這個距離上,弓箭手完全對他們造不成威脅。

所以火銃手們大膽的放開了射擊。

各自瞄準前方的目標,不斷的開火。

隻要被火銃兵射中的後金兵,不管是隻披棉甲的輔兵跟役,還是身披著雙層重甲,在指揮的重甲兵,他們的身上都會爆出一道道血霧,然後慘叫翻滾倒地。

並且青牙軍的火銃威力強勁,不時在巨盾上,破開一個個孔洞,有時候還能穿過薄弱縫隙當中,將後麵的後金兵給打翻,打傷。

這讓躲在巨盾後的後金兵們有許多的不安之感。

隻是相比於上午造成的傷亡,這次青牙軍的火銃造成傷亡減少了不少,讓後金軍看到了機會。

他們不斷的前進,不斷地抬著木盾,往壕溝填埋土袋泥袋。

“他姥姥的,這些狗建虜啊,有腦子了啊,怎麽就想出個這種辦法,過來的速度是慢了不少,但他姥姥的,咱們傷不了他們多少!”

看見建虜龜縮前進,張大春嘟囔的罵聲更加大了。

同樣的,溫越也緊鎖著眉頭,看著不斷前進的後金兵,思考著破局之法。

*****

青牙軍這邊的情況還好,不算特別危機,明軍大陣的兩翼才算是遇到了危機。

明軍大陣的兩翼,各有著上千的火銃手。

這些火銃手其中大部分,是拿著三眼銃的。

三眼銃的射程距離有限,最多三四十步就到頂了。

如今的後金兵在巨盾的掩護下,緩緩前進,填埋壕溝。

三眼銃想要對後金兵造成有效殺傷,則必須等到後金兵再跨越幾道壕溝,才算有效。

並且也隻能對著披著薄弱棉甲的後金輔兵有效。

至於對後金重甲兵那是破不了防,對弓箭手也隻能造成有效殺傷。

反而,跨越了幾道矮牆後,後金的弓箭手對己方明軍的威脅會更大。

眼見這次進攻的後金兵,比上午進攻的時候狡猾多了。

根本不衝明軍火炮的方向過去,隻衝矮牆和壕溝過去,穩紮穩打,填埋一道壕溝就前進一步。

大軍兩翼的火銃兵們,又氣又急,但又無可奈何,不知道該是如何去做。

麵對這種情況,滿桂和馬世龍也是著急不已,卻也隻能使勁催促著火銃兵不斷射擊。

可是越是著急,越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上午時候,他們營中使用的鳥銃和三眼銃,可以從容不迫地裝填彈藥,瞄準射擊。

這時,在催促和著急下。

許多鳥銃手和三眼銃手都沒有控製好自己手上火銃的引門,讓不少引藥在寒風中飄走。

弄的這些火銃手們,扣動了好幾次扳機,火銃都無法擊發,不得已滿頭大汗下,重新裝填火藥。

一時間,整個大陣兩翼啞火不少。

幸虧現在是躲在土牆後作戰,前方的有著矮牆和壕溝,建虜衝不過來。

若是在野外戰鬥時,碰到這種情況,建虜趁機衝過來,大軍就完了。

尤其是聽著旁邊的軍官不斷喝罵,每個火銃兵們心中慌亂,裝填火藥的手都抖了。

甚至其中,還出現突**況。

就如此時,在滿桂軍中,一個火銃手心慌之下,沒有計算數量,連著從鉛袋中取出彈丸填入火銃管內,然後還使勁用鐵棍死死捅了幾下。

然後慌忙地瞄準前方射擊。

火銃手在心中默默念著,這次能夠引燃。

似乎是上天回應了他的懇求,引藥總算是被引燃了,在火繩燃燒下,一陣火光冒起……

然而,下一秒。

在一聲巨響後,該名火銃手突然捂著臉龐在痛苦慘叫。

眾人一看,火銃手的臉上全是鮮血,他原本拿著的那把火銃直接從中炸開了花。

這是炸膛了!

眾人心中一驚,瞧著那火銃手的一顆眼球,被炸碎出來,慘叫不已。

周邊的火銃兵們頓時麵色慘白如紙,看著自己手上的火銃,猶豫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射擊。

一直咒罵著陣地上,緩緩前進的滿桂,也被這邊的動靜給驚動了。

他立即讓人趕快將這名倒黴的火銃兵抬下去醫治。

再又喝罵幾句,讓其他火銃兵繼續射擊。

可經過了此事之後,那些火銃兵們雖然勉力轉過頭繼續射擊。

但可見的,他們動作都猶豫起來,一個個將手上的火銃拿遠了些,才敢扣動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