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葉向高聽著朱由校的意思,心中不禁翻了一個白眼,就差要破口大罵了。
崽賣田不心疼,爺心還疼呢!!
這錦衣衛百戶溫越就隻是斬殺了上百多餘個建虜,將上千名敵虜給擊退,又不是在千軍萬馬中取了賊酋首級,更不是犁庭掃穴,將整個遼東遼西收複。
差不多得了啊!
再往上升,這不是給閹黨助力麽?
等會回去,他該如何和其他東林黨人交代?
朱由校極不滿意,咂了咂嘴,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孫承宗,問道:“老師,你說說看,這溫越該如何封賞?”
這個問題是個對孫承宗來說,是個致命問題!
他剛剛加入內閣,成為文淵閣大學士之一。
若是回答的讓朱由校滿意,必然會讓溫越升官,被視為閹黨。
若是回答讓朱由校不滿意,這一來不能遂願,二來也會得罪魏忠賢,得罪閹黨。
這真是兩難啊。
不過孫承宗能從一個小小家庭教師,成為現在的天子帝師,是有能耐的,不是虛的。
兩邊不得罪的辦法,很簡單,就是拖唄。
孫承宗不動聲色,說道:“陛下,以臣看,此時還不是論功行賞的時候,建虜大軍還在山海關外扣關,我等還是解決完建虜之事後,再議遼東賞罰之事。”
“嗯,說得有理。”朱由校點頭道:“也罷,賞罰之事暫且不議,待遼東之事戰罷,再論溫越和吳襄的功勞。”
孫承宗道:“陛下所說是極,而且陛下現有一聲最為緊要,方才臣從王、熊兩人的奏章上發覺,邊關監軍不知蹤影,現急需另派一人前去作為山海關監軍。”
前一次派去的監軍,是魏忠賢塞進去的,這若是另派一人,他派去的那名監軍不就尷尬了嗎?
魏忠賢開了開口,正要說話。
朱由校卻擺了擺手,道:“此事簡單,令兵部再議人選就是,老師,葉愛卿,還有什麽事情需要處理……”
*****
就在大明京城,朝廷上下為遼東之事震驚的時候。
遠在上千裏外的遼東,山海關外。
正白旗主皇太極正在和做一漢人文臣的打扮之人,邊喝酒邊說著話。
範文程笑著主動問道:“八阿哥,這既已占領遼東,攻下明軍四十多屯堡,為何還悶悶不樂。”
皇太極麵前放著一個大碗,裏麵裝著兌了水的酒。
建虜軍法甚嚴,行軍打仗中不讓飲酒,範文程是隨軍文臣,且受努爾哈赤重視,特例不需要重視這一軍法。
可皇太極不行,所以也隻能喝兌了水的清酒。
皇太極端著大碗喝了一大口,道:“範先生,你有所不知,這山海關城高壁深,我正白旗又是主攻,這幾日下來損失不少,白白見那些兒郎消耗,實在是鬱悶。”
範文程笑道:“哈哈,我原以為八阿哥苦惱什麽,原來是這事啊。
很簡單,八阿哥為什麽多驅趕一些大明百姓去攻城,千人不行,那就萬人,萬人不行,那就十萬!人數足夠,總會將這山海關給踏平的。”
範文程將這惡毒之話說得風輕雲淡,全然沒有一點作為漢人的憐憫!
據說他是宋代名臣範仲淹的後代,不過若是範仲淹知道,他的後代居然會出現一個“漢奸”,說不定會從墳墓裏爬出來將範文程給掐死!
皇太極卻對範文程這心狠手辣的樣子,見怪不怪了,搖頭道:“沒用的,山海關地勢有限,一次驅趕大明百姓數量有限,且大部分的漢人全部被大汗趕去遼西了,山海關外並沒有多餘的大明百姓。”
範文程擺手道:“那八阿哥也不必驅使自家兒郎去攻打山海關,緩緩便可,做做樣子便可。”
皇太極疑惑道:“哦?這是為何?”
範文程神秘一笑,道:“嗬嗬,八阿哥還沒有看出來麽,大汗已經有了退去之心了,不然為何將明軍的屯堡清理完畢後,不急著繼續進攻,反而驅趕大明百姓往遼西而去?”
“這……”皇太極陷入了思考。
“這大明就像是一頭將死倒地的獅子,可以慢慢蠶食,卻不能想著一口咬死,不然獅子反撲必盡全力,那滋味不好受哦。”
範文程說完,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慢慢品著,看向帳篷門外的從天隨風飄落風雪。
許久後。
皇太極思考完畢,對著範文程敬了一碗酒:“謝先生解惑,可我仍有一事不明,既然大汗有退去之心,為什麽還讓我和五阿哥繼續攻克山海關?”
聽到這話,範文程將目光從帳篷外的大雪上收回來,放在皇太極一副求知的臉上,片刻後才搖頭道:“八阿哥,這我不能回答你,不過請你想想,在大汗赦立的八旗中,哪幾位的實力最強?”
哪幾位最強?
皇太極陡然心驚。
是了,他的正白旗以及莽古爾泰的正藍旗,實力最強!
而長子褚英已被努爾哈赤給處死,現在努爾哈赤最喜歡的是第二子,代善。
現在讓他的正白旗和正藍旗去攻山海關,是在削減他們的實力,做平衡之道。
父親好狠的心啊!
皇太極心裏感歎,隨即站起身對著範文程深深一鞠躬:“多謝先生解惑。”
範文程笑而不語,坦然接受了皇太極這一拜。
正當他們兩人又要說些什麽的時候。
外麵傳來親兵的聲音:“報八阿哥,有緊急軍情。”
“進來。”
皇太極讓親兵進來,從他的手上接過軍報,掃了幾眼後,就深皺眉頭。
“誇岱、隆達爾這兩個廢物!”
看完之後,皇太極臉上滿是怒色,大罵道:“兩個牛錄居然在一個小墩所前,損失了三四百人,真是丟我正白旗的臉麵!”
“哦?有這事?”
範文程大感驚訝,自從薩爾滸之戰開始後,後金軍一路勢如破竹,所到之處無人可敵,先後破開鐵、廣寧,也就是在這號稱“天下第一關”的山海關麵前停住了腳步。
而現在居然有一個小小墩所,擋住了後金前進的腳步,實在是令人好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