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才微微泛白,太陽也壓在地平線下,正是一個沒到雞叫的時辰。

高大的梧桐樹上,兩隻麻雀剛剛築起了窩,忙碌了幾天將兩個小家夥累的夠嗆,眯上眼,靠在一起休息著。

忽然樹底下的大街上,鑼鼓聲滔天,將兩個小麻雀嚇得嘰嘰喳喳狂叫,拚命扇動翅膀。其中一隻一個不穩,直接從樹上栽了下去,等回過神來扇翅膀的時候,都快要接近地麵了。另一隻見狀馬上飛下去查看,見她無礙,才朝街上湧動的人群狠狠地瞪了一眼——大清早的幹什麽呢,要死了。

話說,滔天的鑼鼓聲裏馬上夾雜了炮仗聲,再加上天泛白就湧入街道裏的百姓,怎麽看也是一副要過節的氣氛。可是再仔細一看,就察覺不對了,怎麽百姓個個臉色都不好,眉宇裏分明都是恐懼和哀愁。

這是怎麽回事?

這還得從十天前說起,這個地方是孟州,離開封府不遠,有一條大河貫穿。因為這條大河,孟州的農耕和漁業都很好,相比起周圍的地方,這裏不算大富,卻也豐衣足食,生活安逸。

但是前不久出了怪事,起初也不被人關注,可是後來幾天,接二連三地出事,當地人都給嚇怕了,縣太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巧此時,來了一個雲遊四方的道士,黃道爺,道術十分了得。他掐指一算,便知人前世今生,伸手摸骨。便知你命中富貴之人是誰。孟州的幾大員外都讓他算命了,十分靈驗,再讓他一改風水,果真當日便談成了大生意。名聲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都傳出來了。

縣太爺一聽,連忙叫人請了去。看看這些詭異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縣太爺糊塗?他也不糊塗,現在朝堂之中亂得厲害,誰會來管小小一個孟州的事情?他自己辦不妥,身邊的人也不行,這不隻能試試看,黃道爺能不能幫著化解了。

別看縣太爺看上去這樣不靠譜,可真真是個為百姓辦實事的清水官,很受百姓愛戴,這回請黃道爺,百姓都是支持的。

就見在縣衙前麵的空地上。黃道爺祭台一搭,在上麵又是殺雞撒血,又是扔糯米的,還時不時往那柄銅錢綁成的長劍上套黃紙,嘴裏含著酒。一噴火就出來了。黃紙燒著了。

黃道爺也賣力,在祭台上揮來揮去,看上去瘋瘋癲癲地走走轉轉了一個多時辰。

底下的縣太爺和百姓急啊,又不好打擾,隻能擦汗等著,心都快要絞起來了,他們可是把希望都放在這個黃道爺身上了。

隻見黃道爺忽然像是抽筋了一樣,嘴裏還吐出一大堆白沫子,朝著南麵直直翻白眼。這情景可是嚇住了周遭的百姓,男人抽氣、女人尖叫、孩子哭鬧的。

縣太爺一看不好。連忙帶著手下的衙役上去,可是剛剛上了幾個台階,黃道爺就猛地從頭到腳一個大抽,直挺挺地摔到了祭台上,昏死過去,身上染了雞血、黃紙灰、糯米,看著嚇人。

縣太爺也知道事情大發了,連忙叫人把黃道爺抬到衙門後頭休息,自己留下來安撫嚇壞的百姓。

就在衙差抬起黃道爺的時候,黃道爺身體又是一個大抽。

“嗬。”幾個衙差嚇得直抽氣,手沒了力氣,一滑,黃道爺就摔了下去。

不過剛剛那個大抽,倒是把黃道爺給抽醒了,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色煞白,兩眼無神。

“道爺,道爺您怎麽樣?”縣太爺連忙上前問,“是不是算出了什麽?”

黃道爺雖然兩眼無神,渙散著,但是卻準確地抓到了縣太爺的胳膊,將他一把拉到自己麵前。

“這裏的百姓有了做了對不起河神的事情,河神怒了。”黃道爺死盯著縣太爺的眼睛,將縣太爺給嚇慌了。

他吞了一口唾沫,聲音發顫地將組織了一小段時間的問題問出來,“那河神老爺要怎麽樣才能放過孟州的百姓?”

黃道爺此時的臉色慢慢恢複,拉住縣太爺,借著他的胳膊站起來,對著祭台下麵麵色慘白的百姓,清了清嗓子。

“河神老爺這麽多年保佑孟州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可是有人卻做了對不起河神的事情,河神老爺生氣了,才對大家略施懲戒。”

下麵的百姓一聽,一下子炸開鍋了。都憤怒起來,竟然有人敢做對不起河神老爺的事情。

“那該怎麽辦呀?”縣太爺謙卑地朝黃道爺拱手問道。

底下的百姓馬上意識到,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熄了河神老爺的怒火,好自己不受牽連,便紛紛詢問解法,一聲底下嘰嘰喳喳,聽得讓人頭疼。

“大家靜一靜,先聽我說。”黃道爺伸手朝眾人壓一壓,百姓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河神老爺可是好神仙,他什麽時候害過咱們孟州的百姓?”

黃道爺這樣一說,百姓紛紛點頭,是呀,河神可沒有害過百姓,從來都沒有過水災。

“河神老爺說,隻要在三天後的初一清晨,雞還沒有叫的時候,把罪人投到河裏,交給河神老爺,就行了。河神老爺大慈大悲,不會怪罪你們的。”

黃道爺話音一落,百姓都覺得河神老爺好啊,隻要罪人,也不像其他的河神,要閨女祭祀。這樣一來,他們對得罪河神老爺的罪人更加痛恨了,一下子將原本發生的怪事都扣到了他們頭上。

原本縣太爺和百姓對黃道爺也是半信半疑,就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為詭異,大家都怕了。現在黃道爺也不說要銀子、要姑娘,事情倒聽著像真的了,絕大部分的百姓都信了。

黃道爺一看事情差不多了,避開旁邊的縣太爺,朝著人群中不同位置的幾個個穿著藍色布衣的年輕男子點了點頭。

這些男子會意,連忙在人群裏叫嚷,“是城東的盧員外,我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和家丁去過渡頭。”

此話一出,人群頓時就炸開了鍋,所謂三人成虎,幾個藍衣男子一叫,人群中便有百姓跟風,都說看到盧員外在河邊做過奇怪的事情。

這還了得,盧員外不像其他員外,經常做善事,原本就不得人心,現在好了還得罪河神,出了那麽多事情,害得大家人心慌慌。

縣太爺到底比百姓清楚,當然不能聽人群中這樣幾句叫嚷就定罪,可是他管不住憤怒的百姓。百姓中激進的幾個早就帶頭往裏縣衙不遠的盧府衝去,後麵的百姓也跟了過去。

見此情景,事情就算是成了,黃道爺站在祭台上,摸著嘴上的八字胡須,奸詐地朝著人群裏的幾個藍衣男子笑起來。

其中一個藍衣男子跟在人群的最後麵,也朝著黃道爺笑——事情成了,主人會好好獎賞你的。

話說此時,最先帶頭的幾人已經衝到了盧員外家。

盧員外雖然富甲一方,但是也是正經買賣人,家裏的護院自然也不是什麽好手,一見百姓不要命地衝了過來,便紛紛逃開了。

百姓就這樣湧進了盧員外家裏,一看他家的富麗堂皇,心中的妒忌更是將怒火熊熊燃燒起來,一下子將正在飯廳吃飯的盧員外一家都抓了起來,不顧他們的喊叫,直接捆了,拖到了祭台底下。

事情這樣一亂,縣太爺可就急了,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失控。他好歹是個官,自然知道此事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可是現在百姓正在氣頭上,早就沒了理智,都以黃道爺馬首是瞻,哪裏還會去聽他的話。

縣太爺急了,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巴掌,糊塗啊,怎麽就會去請個道士來呢,這可是活生生盧家一家的人命啊。

縣太爺看阻止不了,連忙進來縣衙,寫了一封信,叫自己信任的錢捕頭往開封送去,希望來得及。

……

三天後,一大早,天才微微泛白,太陽也壓在地平線下,正是一個沒到雞叫的時辰。

百姓已經都起床了,湧入街道,敲鑼打鼓放炮仗,扭送著盧家十三口人去河邊祭河神。

到了河邊,就見黃道爺已經穿好了道袍,站在了剛剛搭好的祭台上,主持這次謝罪祭祀。

又是一陣手舞足蹈之後,黃道爺的銅錢劍一揮,扯著嗓子一吼,“扔——”聲音尖銳刺耳。

真的要把活生生的人扔進河裏,底下的百姓又不忍了,有些開始後悔,覺得事情沒有弄清楚。但是現在押著盧家十三口的已經不是孟州的百姓,而是那天在人群裏的藍衣男子,他們哪裏會給人去再想想的機會,直接將盧家的人往河裏推。

眼看其中一個藍衣男子就要把盧員外推進河裏的時候,身後一道白光一現,再看就是一把白色的長刀飛了過來,這個藍衣男子武功不好,又是一手押著盧員外,躲閃不及,押著盧員外的那隻手直接被削了下來,男子吃痛,抱著斷臂到底地上呻吟。

“不要管他,快扔——”黃道爺知道事情不好,連忙喊道,可是話音剛落,另一把長刀就從他麵前劃過,直直地插入了祭台。

黃道爺腿一軟,熱尿瞬間泄了出來,癱倒在地上。

遠處一行披著黑色鬥篷的人駕馬而來,聲勢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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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章開始了,看官們,慢慢品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