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逃不掉的

原本估計祠堂有二三十個房間,實際上遠遠不止。大約每層有十六七個,一共三層。

燕十一不敢把勞鷺放下,直接抱著她一間一間找。可是原本應該呆在祠堂的枯樹皮老太婆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見蹤影。

等勞鷺幽幽醒來的時候,十一正抱著她坐在正堂的台階上,臉上的神色非常之不好。

她理了理自己昏倒前的思路,“沒有找到?”

燕十一低頭看著她,將一臉惆然藏了起來,眼底盡是溫柔。搖頭。

十一的偽裝勞鷺一下子就看穿了,她有些心疼地扯了扯十一的耳朵,笑道:“沒事,最多一輩子呆在這裏。”

燕十一抬頭笑了笑,不讓勞鷺看到他憂愁的眼神。

一輩子……且不說這裏有沒有食物,再過幾日,自己就要離去了,怎麽留她一個人一輩子。

他想著,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泓不君離去了,不是還有燕十一陪她麽?

他正想著,忽然被勞鷺的聲音打斷。

“十一,是她!”

隻見枯樹皮臉的老太婆不知何時拄著拐杖站在了不遠處,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兩人又是沒有感受到她的氣息,和一開始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又悄無聲息地消失,遍尋不得。

燕十一警惕地起身,將勞鷺放下,讓她躲在自己的斜後方,伸手護住。

“你要我們做什麽?”燕十一冷色道。

勞鷺隻覺得周圍的溫度低了好幾度,十一滿是地煞氣釋放了出來。

“你們進了房間,違背了祖訓。”老太婆開口,聲音就如同她的皮膚一樣,又幹又啞。

勞鷺聞言呆滯了一下,難道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為了迫使他們一起走進同一個房間嗎?如果是這樣那發生的幾個詭異場景都是幻覺嗎?

隨著每一次呼吸,勞鷺還能感覺到胸口的沉悶感。受傷不是假的。那發生的事情也不是假的。

所有的事情像是一團亂麻一樣,千絲萬縷纏在一起,好像有所調理。卻抓不住一個線頭。或者說,這團亂麻裏麵有很多頭。根本理不順。

“詛咒是什麽?”燕十一的殺氣外露。

如果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會殺了眼前這個老太婆,拆了這個祠堂,然後帶著勞鷺離開。

泓不君成名百年,還能被一個貞坊鎮困住?

“嘻嘻嘻……”老太婆忽然竊笑了起來,同樣枯如樹皮一樣的手半遮住嘴,縮著脖子。笑聲飄渺空洞。

勞鷺隻覺得雞皮疙瘩全部起來了,那老太婆笑還不如板著臉,詭異得厲害。

“詛咒究竟是什麽?”燕十一已經快要抑製不住自己的殺欲了。

老太婆沒有回答他,自顧自地走到勞鷺身邊。探出頭,神神秘秘道:“做女人要貞潔。”

她的聲音絲毫沒有剛才嘶啞的感覺,而是像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還有一絲俏皮的意味在裏麵。可是這樣活潑的聲音,配上這樣一個在笑的老太婆。勞鷺惡寒地顫了顫。

“你才不貞潔!”她反駁了一句。

這句話好像將老太婆激怒了,她臉上的笑意全無,板著一張陰森的臉,怒聲道:“貞坊鎮的女人沒有一個是不貞潔的。”

勞鷺沒有感受到多少她的怒意,隻是心裏覺得。她還是板著臉比較不嚇人。

“貞坊鎮的女人的確是最貞~潔~”燕十一斜眼看著身側的老太婆,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將勞鷺挪到了自己身體的另一側。

勞鷺注意到十一將“貞潔”二字咬得特別重。

隻見老太婆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欲轉身離開。

“貞坊鎮為了貞潔,會親手將女兒殺了給夫家陪葬,能不貞潔嗎?”十一意味深長的聲音幽幽地飄了出來。

這是激將法?勞鷺緊張地觀察著老太婆。

老太婆的身子頓了頓,然後像是一塊枯木一樣立在了那裏,配上她一身如同枯樹皮一樣的皮膚,真的像極了一個老樹樁。

“女兒死的時候就沒有恨過你們?她們就真的心甘情願地給夫家陪葬?一塊貞節牌坊真的比年輕的生命還重要?”燕十一的聲音平靜,一身的殺氣收斂了起來。

老樹樁微微顫抖起來,因為背對著勞鷺和燕十一,他們不知道她此時的表情。

但是兩人不敢放鬆,這老太婆看著隨時都有可能會攻擊他們。

“嗚……嗚……女兒啊……我可憐的女兒啊……”

“你一定要聽夫君的話……”

“可憐的女兒啊……娘親舍不得你……”

勞鷺一驚,那斷斷續續的哭聲又響起來了。這次卻比以前明白了許多,這女人哭的女兒也被拿去給夫家陪葬了吧?

勞鷺不敢說話,扯了扯燕十一的袖子,朝他眨眨眼——十一,聽到了嗎?那個哭聲。

燕十一微微頷首——聽到了。

“你們果然也是痛苦的。”燕十一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

勞鷺心中點頭,現在這種聲音響起,非但嚇不了自己,而且還將自己的真實想法給出賣了。

老樹樁還是一動不動,很久之後,她似乎厭煩了那個聲音,舉起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杵,聲音應聲而斷。

“老祖宗的規矩不能改……”老太婆拋下一句,慢吞吞地朝祖宗牌位那裏走去。

燕十一帶著勞鷺小心地跟在她後麵。

隻見老太婆在供台上麵拿了三根長香,點上之後,恭恭敬敬地給那些牌位鞠躬,然後插在香爐裏。

“又來新人了,各位祖宗請享用。”老太婆的聲音忽然又變成了小女孩活潑的聲音。

雖然背對著自己,勞鷺完全可以想象到她此時臉上的獰笑。

燕十一大驚,伸手去抓老太婆,但是牌位那裏忽然來了一陣勁風,擋住了他的攻擊。他轉身抱住了勞鷺,用背擋住大風。

等風停了,老太婆完全沒有蹤影。

原本她說那句“各位祖宗請享用”時,勞鷺以為很快那些牌位就會詐屍,然後來講自己和十一撕碎吃掉。

但是等她膽戰心驚地等了一盞茶的功夫,牌位出還是平平靜靜,好像剛才說話的真是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在和他們開玩笑一樣。

“鷺子,我們出去吧。”燕十一道。他一點都沒有辦法放鬆下來,拉著勞鷺就想去闖大門。

勞鷺也覺得,留在這裏到底是個危險,還是快快離開的好。

這次燕十一連鎖都沒有開,對著那扇大門,抬腿就是一腳。

隻聽到一聲悶響,燕十一往後退了兩步,大門朝外倒了下來。

經過前幾次的經驗,勞鷺完全已經想到了出去不易。離開這裏,說不定就到了奇怪的地方,然後兜兜轉轉之間又回來了。

但是等她看到門外的場景時,還是失落得有些絕望。

門外還是祠堂,他們的位置就像從一樓的某個房間破門而出,往前跨一步,出門就到了祠堂的大堂。

勞鷺回頭,隻見身後還是剛才的大堂,他們也的的確確站在大門的後麵。

這次連兜兜轉轉的機會也沒有給他們,直接從一個祠堂走進了另一個祠堂。

以此類推,不難想象,跑到新的祠堂裏,再踹開大門,外麵隻會是另一個新的祠堂。就算他們嚐試無數次,也無法離開。

燕十一此時的臉色之難看,像是醬鵝肝的顏色。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帶著勞鷺進了新的祠堂。就在他們踏入了一刹那,身後的場景完全變了,大堂消失,變成了一間客房的樣子。

“不怕,如果從門走不出去,我們還可以撞開牆。”燕十一安慰道。

他也沒有選擇別的牆,而是直接轉身,進了剛剛還是大堂的房間。

通過房間的小窗,可以看到外麵的點點月光。燕十一一手攬住勞鷺的腰,腳尖點地,往上一躍,然後一手抓住了窗框。

兩人透過兩個腦袋大的小窗看外麵,可以感受到外麵清涼的小風。

“鷺子,你能自己攀住窗框嗎?”十一道。

勞鷺點頭,雙手攀住了窗框,待她穩住身體之後,燕十一鬆開箍在她腰間的手,運起靈力,在身側的窗框上猛然一擊。

隨著石頭的剝落,露出了一個半人高的大洞。

“外麵的樣子沒有變!”勞鷺驚喜地喊道。

燕十一攬住她的腰,先將她抱了出去,然後自己翻身而下。

“十一,還是不行哦。”勞鷺的聲音平平,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來激動了。或者說刺激受了太多,感官已經麻痹了。

兩人站定,外麵的山巒又已經變成了祠堂大堂的樣子,身後被人為破壞的大洞已經不見了,他們又站在某一間客房的門口,麵對著大堂。

“剛剛外麵的世界是個假象吧?”勞鷺沒精打采道。已經驚嚇倒懶得受驚了,也就恐懼地不會害怕了,隻覺得好累。

燕十一想了想,搖頭。

“剛剛外麵的世界應該是真實的。回憶一下,我們經理地那幾個場景,是不是都沒有風。”

勞鷺想了想,的確是這樣。

心底忽然燃起了希望,實際上他們離外麵的世界也不遠,隻是被某種原因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