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去上海
老四在父母兄弟眼裏，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儒雅書生，念書很拚命，但是經商卻沒有天賦和膽量。聽到父親跟自己說話，老四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很平靜的說：“父親怎麽決定，我都沒意見。”
老爺子看老四如此回答，沉思了一會，順手推舟說了一句：“好吧，這事就這麽定了，老大你也寫份兄弟分紅的契約。等開了春，北平那邊的大學開始招生了，老四你就去報名吧，這段好好複習功課，爭取考上大學，上大學的所有錢爹包了”。
“爹，那老三的分紅？”老大問。
“該給他多少就給多少，畢竟你們都是我的兒子”。
老爺子說完，就離開了正堂。
二妮子離開正堂時，心裏很不平衡的看了老四一眼。
老三回到家，第一個動作就是摔鍋砸碗，這一摔，嚇得老婆叫孩子鬧，他還想繼續找東西摔，讓他老婆一把攔住了。
“幹什麽你，大過年的不知道砸東西不吉利啊”
“你走開，讓我摔他娘的”
“有話好好說，今天老爺子讓你們過去都說啥了”
這不說“老爺子”仨字不打緊，一說，老三直接瘋了。
“臭婆娘，別跟我提那個老不死的！”
“到底咋了，你一進門就朝俺娘倆吼，有事趕緊說事，不怕嚇著孩子啊”
炕上，小閨女哇哇的哭。
老三看見閨女哭，慢慢的平和了下來，坐在了炕頭上，把老爺子的話重複了一遍。
“什麽？這老爺子還真是老糊塗了，他也太相信大哥了，你看哪條狗吃了肉包子還會再吐出來啊，大哥要是說今年沒賺著錢，那我們不信也得信啊”老三老婆嚷嚷。
“誰說不是呢？”老三越說越氣。
“也不知道你在你們夏家怎麽混的，二妮子有本事要來所有的錢，老大有本事占了所有的鋪子，老四再沒本事好歹也能上個大學，你說你怎麽就這麽窩囊，我當初怎麽就瞎眼跟了你，我真是苦命啊，我的天啊……”老三老婆說著說著，就哇哇大哭起來了，這小閨女剛剛平息了哭聲，看見了娘哭，她又哭起來了。這一瞬間，又是老婆哭孩子叫的，好不熱鬧。
“別哭了”老三抓起桌上的茶碗，朝地上摔了個粉碎，“敗家娘們，當初是不是你整天粘著爺，恨不得往爺被窩裏鑽，娘的，今天說這些”。
老婆一看男人這架勢，是真火了，趕緊閉上了嘴。孩子不懂事還在哭，她又趕緊抱起了孩子，哄她“別哭別哭”。
“他娘的，狗日的一個個的，都瞧不起我是吧，都看我不順眼是吧，早晚讓你們都後悔，我呸！”老三惡狠狠的眼神，很可怕。
老三老婆大氣不敢出，她不知道老三接下來要幹什麽，空氣凝固了一會兒，老婆開口說：“孩兒他爹，你要幹嘛？”
“你不用管，少哭兩聲爺就高興了”
老婆想想還想問什麽，但是忍住了。
這個年夏家的子孫就在這麽沉悶的氣氛中度過了，老大看起來占了三個鋪子，但是他也不開心，因為他知道三弟不是個省油的燈，以後恐怕還會來鬧事。二妮子雖然得了不少錢，但是爹沒讓自己男人上大學讓弟弟上大學這事，也讓她不開心。老四雖然有上大學的機會，但是爹這種不公平的分配，也讓他敢怒不敢言。老三更不用說了，一個正月都到處撒氣。
出了正月十五，夏府的丫鬟夥計們陸續回來了，很多酒樓也開始營業，大街上陸續有幾個菜販子出來了。夢麟和青峰按照爹的指示，在各自的房裏收拾包裹，坐第二天的船去上海。
夢麟的房門被人推開了，一看，是娘。
“娘，您有事嗎？”
“娘過來看看你收拾的怎麽樣了。這剛留洋回來沒幾個月，娘還沒看夠，就要去上海了”
“娘，爹說每個月都有休假，可以回來探親”
“娘知道，但娘還是有點舍不得。”說著，眼裏泛著淚光。
“娘，您別哭，我一定經常回來看您，經常給家裏寫信”
“哎，一定要經常寫信回來。商海不比學堂，人心險惡，你和你哥一定要小心，有事多跟你爹商量。”
“知道了。”
第二天，大太太坐轎送青峰兄妹倆到碼頭，上了船，夢麟回頭跟站在碼頭的娘擺擺手，和哥哥進了包廂。
大太太看見倆孩子拐進船艙後見不著了，用袖口擦擦淚水，轉身坐轎回府了。
這個包廂裏隻有倆兄妹，臉對臉坐著，很平靜的聊天，時而看看窗外的碼頭，擁擠的人群，倆人臉上都洋溢著去上海的喜悅。
船開了……
突然這個時候，船上一頓嘈雜，就看見一個胳膊受傷流血的人在慌張逃命，後麵傳來“站住”的追趕聲，無關的群眾都嚇呆了，趕緊讓路，被追的人驚慌失措，不知道該往哪裏躲藏。
倆兄妹在包廂裏聽到了聲音，夏青峰很好奇，拉開了包廂門。
正好被追的人跑到了走廊，看到所有包廂門緊閉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夏青峰拉開的門給了他巨大的逃生希望，他趁機直接鑽進了包廂內，隨手帶上了門。
這個動作可讓倆兄妹始料不及，夢麟剛要發出喊叫，受傷的人把手指放在嘴邊做暗示不要出聲，可憐巴巴的眼神露出向他們求救的目光。
青峰很快冷靜下來，看他胳膊受傷流血，又聽到外麵追殺的聲音，對他說：“趕緊鑽到床底下”。
那人感激的看了一眼，立刻鑽了進去，同時，外麵有人敲門。
夏青峰很冷靜的打開了門，副船長帶著剛才追趕的人問道：“夏公子，剛才有個歹徒進了這條走廊，我們來照顧一下您的安全”
“我很好，沒見過什麽歹徒”
“夏公子，如果您見過歹徒，一定要告訴我們，我們有責任保護您的安全”副船長身後幾個便衣打扮的人，其中一個開口了。
夏青峰打量了副船長身後這幾個人，都是便衣打扮，料想肯定不是警察，很可能是私人恩怨，現在誰是誰非還分不清，最好還是救人一命。“正如你所見，我現在很安全”夏青峰很鎮定。
便衣還要說什麽，副船長搶先一步說“對不起夏公子，打擾您了”。說完關門退出了。
門一關，床底的人剛要爬出來，夏青峰一腳給踢了回去，回頭又拉開包廂門，果真不出所料，門外那幾個人還沒走，在嘀嘀咕咕些什麽，看到夏青峰又拉開門看著他們，副船長尷尬的微笑了一下，在夏青峰目光中帶人離開了。
這次關上門，夏青峰說：“出來吧，沒事了”
受傷的人爬出來，說了聲謝謝，夏青峰說你的胳膊受傷了，我給你包紮一下。說完，就隨手拿起行李，打開行李箱，拿出了藥水、酒精和包帶。
看到夏青峰麻利的包紮完畢，那人感慨萬分，又說了一聲謝謝後，問道：“想必這位大哥懂點醫術”。
夏青峰沒回答他，開門見山的問他：“他們為什麽要殺你？”
受傷的人見自己被反問，也沒有回答夏青峰的問題，抱了抱拳，說了句：“多謝大哥出手搭救，算我欠你一條人命，咱們後會有期”。說完，拉開包廂門逃走了。
“哎？”旁邊一直沉默的夢麟開口了。問大哥：“他怎麽說走就走了，萬一再被抓住怎麽辦？”
“咱已經救他一次了，要是再被抓住，那就是他的運氣了。而且他總不能一直呆在包廂裏吧”
“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夢麟問。
“好人”青峰不加考慮的回答。
“你怎麽知道？你認識他？”
“不認識”
“那你為啥說他是好人”
“因為我們救了他，他很感激，也沒殺我們滅口”
“就這些？”夢麟驚訝。
“這些就夠了”青峰一臉笑容。
夢麟還是一臉茫然，她似懂非懂。
一路上，青峰表麵上跟妹妹說說笑笑，但是心裏一直琢磨救過的那個人，那個人穿著打扮看起來是窮苦人，麵相不惡，但是眼神有種毅力和堅韌讓人敬佩，救了他還說了那麽多客氣話，卻絲毫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很多小道消息都在傳播日本近幾年一定會發動侵華戰爭，眼下這個節骨眼，這種遭遇的人，基本上隻能解釋成一種身份。想到這裏，夏青峰慶幸自己救了這個人，他覺得一定會後會有期。
到了上海碼頭，下了船，夢麟一直在張望，還是上海好啊，穿越前就在上海工作幾年，對這裏有特殊的感情。上海確實和老家不一樣，真的是熱鬧繁華，碼頭有很多人，突然看到身邊的哥哥朝人群擺了擺手，人群中一個中年模樣的男人趕緊小跑過來，朝倆人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大少爺，大小姐，一路坐船辛苦了”
“王叔，真讓你等候多時了”青峰笑道。
“大小姐，幾年沒見，漂亮的認不出來了”
說實話，夢麟來到夏府這幾個月，隻認識了老家那些人，上海企業這邊沒幾個認識的，但她知道很多人都認識她，此時也沒其他辦法，為了掩護自己的身份，隻能趕鴨子上架。於是，她裝作和老王很熟的樣子，大大咧咧的問了一句：“王叔，這些年，您挺好的？”
“好好，謝謝大小姐記掛”王叔無比感動。“車在外麵呢，我們現在就回公館休息，老爺來信說先讓大公子大小姐休息兩天，下個禮拜一再去公司上班”
車在開著，夢麟用無比喜悅的眼神看著馬路上的一切：這裏是自己以前經常去的拉麵館，沒想到民國時期是酒樓；那裏是上海一所小學，沒想到現在竟然是歌舞廳。突然看到什麽，夢麟眼睛一亮，一陣興奮，那裏就是經常和文惠去的黑人咖啡廳呀，沒想到民國時期也是咖啡廳，隻不過名字不一樣，叫“洋人咖啡館”，夢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想想自己短短內竟然親眼目睹了兩個時代的上海變遷，真是不可思議。臉上的激動神情，完全被坐在旁邊的大哥看得一清二楚。
青峰問：“你說上海好還是英國好？”
夢麟依然沉浸在對往事回憶的喜悅之中，不假思索的回答說：“上海好”
“為什麽？很多人說英國很發達的，1926年就有了電視，上海這邊沒有那麽先進。為什麽說上海好呢？”
“因為……我對上海有特殊的感情”，夢麟一臉堅定。
“哦？什麽特殊的感情？”青峰愣住了。
坐在副駕的王叔轉過頭來，調侃到：“難道大小姐以前來過上海？”
“嗯”夢麟性格直爽，說話也不動腦子，待說完後卻發現不小心露了餡。
“啊？”王叔和青峰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夏青峰驚訝的說：“我明明記得你這是第一次來上海”
： :03 31 2015 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