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最後一個工廠關門
“當然沒問題了。”康教授說，“武爺這人雖然不怎麽接觸，但是憑他辦事的慷慨風格，我真心欣賞這個人。”
“我更沒問題，武爺算是我爹的好友，對夏家更是恩重如山，就算是他不想入股，我們都應該推薦他入股。”夏贏學也滿懷激動的說。
“好，那我趕緊去找武爺說這事。”夢麟非常興奮。
武爺辦公室裏。
“什麽？竟然有這種事？”武爺非常驚喜，但由於性格沉穩，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不過眼神中卻透露出非常明顯的喜悅。
“是的，武爺。這是我跟康教授和四叔還有青峰哥共同的願望，特意跟您來匯報下，因為您對我們夏家有恩。”
“太好了，前段時間我還一直在擔心夏荷工廠的前途，要是日本人來了，他們可不管什麽工廠不工廠的，一個炸彈就解決了。真沒想到你們會想出這麽好的主意。”
“武爺，英國夏荷工廠還是您做最大的股東，如果您這兒沒什麽意見，我今天就跟大衛先生說一下，爭取這個月月底之前把工廠賣掉，再把康教授和四叔的家人遷徙到英國。”
“行，你去辦吧，我現在對你的辦事能力深信不疑。”武爺高興的笑了。
夢麟剛要準備離開，又好像想起來什麽似的，“對了武爺，您是否也考慮一下去英國，躲避一下戰爭呢？”
“不用了，我早已經想好了，我跟上海共存亡。”武爺斬釘截鐵。
“好，那我先回去了。”夢麟說著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武爺把夏荷最後一家工廠給賣掉了，賣的錢夢麟交給四叔夏贏學保管。並且同四叔一起回家勸說四嬸一同前往英國。四嬸一開始不想去，說跟中國有感情，去了英國，別說人生地不熟，就連最基本的語言都不通，上街買菜都成問題。但是夢麟極力勸說，表示戰爭很快就會爆發，那時生死未卜，每天活在刀尖上的日子，遠比去英國語言不通這點小事要可怕的多。人命關天的大事，不希望四嬸再多有猶豫。四嬸不是個很有文化的人，對社會前景沒有太好的高瞻遠矚能力，她始終對戰爭表示懷疑，說中國人這麽多，區區日本人怎麽敢來惹事，如今街上遊行的大學生就是瞎鬧騰而已。此話一出，夢麟就跟她打了保票：“四嬸，現在是1937年6月，如果等到明年1938年還沒戰爭的話，那您和四叔再回來也不遲。”
四嬸聽了這話，心裏多少有點安慰了。這時，她轉頭看看陽台曬太陽的大太太，似乎還是神誌不清，就問：“那大太太咋辦呢？”
夢麟看了大太太一眼，說：“林大夫當時交代的，娘所剩時間不會超過3個月。我看6月底的時間正好三個月，如果娘6月底還沒事的話，你們去英國就帶上她，或許換個生活環境能好一些。到了英國，如果四嬸您一個人照顧不過來，我給你們一筆錢，你們找個保姆一起照顧我娘。”
四嬸點點頭，又問：“夢麟啊，你為啥不跟我們一起走啊？”
夢麟搖搖頭，說：“我有我的去處，你們就別擔心了，我不會有事的。”
在夢麟給康教師和四叔家人辦理去英國的過程中，中國上海已經開始大麵積的遊行示威，人員由一開始清一色的大學生，增加到各種行業的工人以及農民。似乎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侵略者硝煙的味道，以及大好河山岌岌可危的不詳預兆。夢麟被賣掉的工廠也是關門大吉，在夢麟辦公室門口排著長龍隊伍領工錢的工人們也都各個擔憂自己以及國家未來的命運。
夢麟和亞爍在辦公室結賬算錢，領到工錢的工人各個都抹著眼淚表示要不是因為戰爭，真的不想離開夏荷工廠。夢麟看到大家對工廠的留戀，非常感動，跟大家說：“謝謝大家對夏荷工廠的留戀，你們的留戀就是對我們這些股東們的認可。但是請你們放心，今日夏荷關門，不是因為效益不好，而是要遷往英國發展，等到有朝一日中國趕走了侵略者，夏荷一定還會回來。隻要各位還想來上班，到時夏荷還有你們的工作崗位。”
排隊的工人們聽到夏家大小姐敢做出這種承諾，紛紛激動的鼓掌，原先抹淚的幾個人臉上情不自禁的綻放了笑容。夢麟一看穩定住了大家的情緒，心裏稍稍有了幾分的安慰。
就在夢麟繼續低頭算帳，亞爍發錢的時候，武爺不知不覺的進來了，夢麟聽到排隊的工人各個問候“武爺好，武爺好，”忍不住抬頭一看，跟武爺打了個照麵。
“武爺，您也過來看看啊。”
“是呀，工錢都夠了嗎？”
“都夠了，這段時間夏荷的效益真不錯，所以我把多賺的錢都發給工人了。”
“是呀，戰爭快要來了，多給他們點錢，能逃命就趕緊逃命吧。”
武爺說這句話時，旁邊有幾個工人紛紛點頭稱是，也有個別年輕力壯的工人說既然自己沒了工作，這一時工錢發的再多，也管不了一輩子了，所以打算去當兵，給國家出份力。
武爺拍拍這個壯漢的肩膀，說：“好樣兒的，小夥子，你和我年輕時一樣，血氣方剛，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也打算留在上海，支援我們的國家和軍隊。”
後麵排隊的幾個人聽到武爺這麽一說，紛紛豎起大拇指，相互點頭稱讚。
這時，排隊輪到一個老者上來領工錢了，夢麟一眼就認出了他，驚喜道：“大叔，你終於來了，剛才還等著你呢。”
亞爍剛把上一個領完工錢的工人打發走，聽到夢麟的驚呼，趕緊一看，原來是每天早晨在工廠門口賣餛飩的那個大叔。
“哎？大叔也來領賞啊？”亞爍跟大叔逗樂。
大叔瞬間有點不好意思了，趕緊解釋：“是夏家大小姐讓我來的。”
亞爍看見大叔解釋時的尷尬，透露著老實人的一股憨厚勁兒，忍俊不禁。夢麟看到亞爍偷著樂的樣子，就知道他故意使壞難為人家。
“幹嘛你，連大叔都要欺負。大叔，他這人就這樣，沒個正經，跟你開玩笑呢。”夢麟假裝不高興，責怪亞爍。
“我沒欺負大叔，我就是逗樂。”
“大小姐，其實我不是工人，真的不該來領這份工錢。”大叔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身份不同於工廠的工人。
“大叔，您別往心裏去，他就是開往笑的。而且，你每天早晨那麽早來給我們準備早飯和午飯，也是很有功勞的。來，這是你的工錢，拿好了。對了，大娘身體怎麽樣了？”
“你大娘身體可好了，我自從給你幹活，錢賺得上趟了，給你大娘買的藥都是上等的，所以啊，這病也就好了。”大叔說這話時，非常開心，滿臉皺紋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大叔，剛才跟你開玩笑的，別往心裏去啊。行，你好好拿著工錢，趕緊回去照顧大娘吧。”亞爍趕緊補了一句。
“哎，那我走啦。”大叔非常開心的走了。
夢麟繼續低頭打算盤，給下一個領工錢的工人算賬，嘴裏還不忘說亞爍一句：“這種時候你還沒個正經。”
等最後一個領工錢的工人離開後，夢麟這才歎了口氣。出了辦公室門，看看空****的車間，裏麵的機器早已被賣掉了，地上還有一些碎報紙和紙盒子等垃圾沒能及時打掃，夢麟突然多愁善感起來，跟亞爍說：“我們掃掃地吧，算是為工廠關門之前做件好事。”
亞爍看見夢麟的表情，頓時明白了七八分，紳士般點頭笑笑，轉身拿來兩把掃帚，倆人掃起了地。
待到所有的地麵都被掃幹淨後，夢麟這才和亞爍倆人離開了車間，走到了工廠大門的時候，還不忘再戀戀不舍的回頭看看空****的車間，地麵比剛才幹淨了許多，或許這給夢麟帶來了稍許的安慰，夢麟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笑，然後鎖門離去。
夏家的工廠就此結束了在中國土地上的命運，若不是夏家出現了一個穿越過去的夏夢麟，若不是夏夢麟本人是個很有想法和勤奮刻苦的女子，恐怕夏家工廠的命運從夏老三接手那天起就已經告終了。但是，夏夢麟讓夏家工廠再次演繹出波瀾壯闊的傳奇，並且把夏家工廠遷徙到了海外。可能作為夏家的祖宗，做夢也沒想到是一個跟夏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女子改變了夏家祖業的命運，這，隻能說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就在夏荷工廠關門之際，大太太那邊仿佛受到了上天下達給她的一種無形暗示，這日，她坐在了陽台的太師椅上，迷茫的眼神望著窗外的藍天，和煦的陽光照在了她的臉上，她似乎知道了什麽，雖然自從她神誌不清以後大家都極少跟她交流，每天隻是照顧好她的生活起居。她的臉上慢慢浮出久違的微笑，這種微笑如此的安寧祥和，完全不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患者該擁有的，嘴裏喃喃自語道：“夏家的……祖宗……，工廠……開到……國外……去了……，贏權……阿福……我……來了……”當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說完了這些話，大太太放在膝蓋上的右手垂落下來，手裏緊攥著的東西掉落在地上，那是一條生前不離身的絲巾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