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一支金耳釘(1)

這事兒雖然靈驗,也很受老百姓們的歡迎,但小拴柱這個舉動,畢竟有泄露天機之嫌,時間長了,肯定對他不利。怪不得李淳風﹑袁天罡那些神算子﹑活神仙們,盡管精通未卜先知之術,對後來的事雖然明察秋毫,卻也不敢明言指出,最多也隻是非常巧妙﹑委婉晦澀地暗示而已!

也許是上天見責,也許是小拴柱報怨討債完畢,就在他六歲生日當天,小拴柱竟然毫無征兆地暈厥過去,無疾而終!

這事兒雖然早已過去多年,但在我們心上始終留下一個疤痕。一提起與毛驢有關的事,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個聰明得有些詭異的小侄兒。想到他當初的莫測心機﹑想到他後來的濃濃親情﹑更會想到他那能見鬼魂的天眼!

一想到這些,我心中就隱隱作痛,很是難受,哪裏還會再吃什麽驢肉啊!

“聽小李兄弟講了這麽長時間,熱騰騰的驢肉也涼透啦!”大傻沒心沒肺地舉了舉酒碗,“來,弟兄們繼續喝,既然小李兄弟這般說啦,這驢肉不吃也罷!”

“你這個大傻兄弟啊,真是沒心沒肺沒感情!小李講的這件事兒,惹得我心裏發酸,就差眼淚沒掉下來啦,你倒好,光記著吃!”我訓斥了大傻兩句,說得大傻嘿了兩聲,低頭不語。

“嗯,彥真兄弟說的不錯,小李講的這事,確實挺感動人的!”劉老大也表示讚同我的看法,“不過,這有關動物的怪事兒,卻使我想起了當年我在東北老家時,與此有點類似的傳說,是有關一支金耳釘的故事!”

“一支金耳釘的故事?嗯,一定比半隻耳朵的故事還要過癮!哪還等什麽?老大你就快點講講嘛,我就喜歡聽老大你講那些東北深山老林裏的怪事!”狗蛋說出了我們共同的心聲,我們也是立即停杯放筷,眼巴巴地看著劉老大。

“現在不行,好好喝酒吧兄弟,聽小李講了這麽長時間,隻顧感動呢,這酒倒是還沒下多少!”劉老大舉了舉酒碗,“來,弟兄們繼續喝,那些鬼怪之事到晚上講,月黑風高﹑烏鴉亂叫的時候,聽起來才有氣氛﹑有感覺!”

反正是剛立大功,這兩天休整無事,我們營又喝了近半個時辰,直到過半的戰友東倒西歪,桌上杯盤狼藉,才算罷休。

當天晚上,果然是個聽鬼故事的好時間——夜色漆黑﹑風聲呼嘯的,雖說涼爽宜人,倒也神秘兮兮的,很有聽鬼怪故事的氣氛!

我們這些沒有被放倒的弟兄們,精力旺盛﹑無所事事,就在營地空曠處圍在一起,聽劉老大講了起來:事先聲明,今天我講的這事兒啊,是大哥我聽來的,不敢保證百分之百不含水分,但的確是有其人其事,而且很有意思,在我們那個地方風傳很廣,和小李兄弟所講的動物投胎﹑向人討債報怨不同,當然也不同於曆史上那種結草銜環進行報恩的事兒!

當年在離我們屯子不遠的地方,大山裏麵住有一戶人家,也是以打獵為生。老夫婦年過半百﹑身體硬朗,兒女齊全﹑心底善良。而且老兩口還會點兒醫術——住在深山老林裏麵,平時有個小病小災的,不可能處處靠先生求醫問藥,跟人學點岐黃之術,雖然不能養家糊口,應急自保倒有必要。

老人的兩個女兒,已經遠嫁山外,一年回來不幾趟,身邊隻有一個未娶妻室的兒子。那小夥子名叫金虎,機靈膽大﹑黝黑壯實,是一個好獵手。就是住在深山﹑家境不好,已近而立之年,仍未娶妻生子,平時打獵為生,侍奉二老,小日子倒也過得自由自在。

當年春上的一天,金虎挑了些平時打獵積攢的獸皮,出山去賣,這一來一回,需要兩三天的時間,沒想到就在他不在家的那一夜,家裏發生了一件怪事。

當天那老夫婦吃過晚飯後,照例念叨了一陣金虎的終身大事,歎息一陣子,也就早早休息了。可還沒等他們睡著,就聽到外麵傳來“咚”的敲門聲!

深山中的老獵人,警覺性當然不低。這黑燈瞎火的,外麵的籬笆牆又高又密的,是什麽人能越牆而入?若是胡子(土匪)歹人什麽的,既然已經進院,早就踹門而入了,何苦又輕輕敲門呢?

“是誰在敲門啊,這麽晚了,有啥事麽?”老獵人高聲問道。

外麵沒人說話,回答他的又是幾下敲門聲。沒人說話,這門當然是不能輕易打開的。這年頭,山神野鬼﹑胡子逃犯的,什麽都有可能碰到!

但那敲門聲隔一會兒就響幾次,問他是誰﹑敲門何事?他又不答,但又不走,這讓老夫婦心裏犯起了嘀咕:這外麵敲門的,倒底是人是鬼啊?

如此僵持了一會兒,終究不是辦法,一晚上不可能一直這樣耗下去的。

老獵人打獵大半輩子,成天玩的就是虎口奪食﹑剝皮剔骨的活兒,雖說年紀不饒人,力量大不如前,但膽量還是有的。

老獵人最後實在是忍無可忍,當下悄無聲息地披衣下床,取下火銃,裝上火藥鐵砂,慢騰騰地拉開門栓,猛地拉開了房門!

外麵明月高懸﹑如同白晝,站在門外的,既非歹人,也非鬼怪,而是一隻“山林我為王﹑一吼震山崗”的斑斕猛虎!

隻見那隻吊睛白額大老虎,退在院落門口處,與主房保持一段距離。月光下黃毛黑斑,高約三尺,身長近丈,兩眼閃光,動人心魄,但它一沒有大聲怒吼,二沒有作熱欲撲,而是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並不敢亂叫亂動。

老人本能的就要扣動扳機,卻見那猛虎趴在地上,頻頻點頭,繼而立起身子,前爪合抱,像在施禮——看來這隻百獸之王今晚好像並無惡意!

“你這孽畜,深山老林中不缺你吃的,來這裏是想要吃掉我這個糟老頭子嗎?”老人端著槍,考慮到火銃對付這種大型猛獸,並沒有太大的殺傷力,如果冒然開槍,不一定能占上風,所以雖然端槍在手,但是並未開火,怕一不小心激怒於它,反而不好。

那隻猛虎似通人性一般,聽了老人的話,一個勁地搖頭不止,趴在地上,狀若家貓!

“哎喲我的天哪,是這,這隻老虎在敲門的嗎?”老婦人出來想要看看是怎麽回事,看到門前的一幕,嚇得兩腳發軟,連連倒退,寬大的衣裳像水波一樣**漾起來——深夜遇到這個吃人的家夥,而且近在咫尺,逃無可逃,打又打不過,不嚇得發抖才怪呢!

但那隻猛虎,卻是趴在地上,老老實實的,絲毫沒有逞凶之意!

老人久居深山,知道有些動物年深日久﹑頗有靈性,心中思忖著:難道這隻猛虎,今晚來到這兒想要避難?或者是有求於人麽?

想到此處,老人朝著那隻臥地猛虎輕聲問道:“你到這兒,看來不是想吃我這把老骨頭,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那隻猛虎果然頻頻點頭,臉上流露出溫順的樣子。

“你確定不會傷害我們嗎?”麵對這隻百獸之王,老人也是深感恐懼,絲毫不敢大意。要知道它再通靈懂人話,但它畢竟天生就是吃肉喝血的主兒啊!

二人一虎又僵持了片刻,見那老虎確無傷人之意,老人漸漸膽大起來,放下手中的槍,大聲問道:“這麽晚了,你到我這兒究竟想要幹什麽啊?”

話音剛落,那隻老虎就張開了大嘴﹑露出了森森虎牙!不過它一沒有怒吼,二沒有近前,而是用前爪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雖然不知道這隻猛虎究竟為何事而來,但老人心裏已經漸漸白過來了,看來這老虎確實是有事相求於自己,也就慢慢膽大起來:“如果你真的不是想害我們,而是想要我們幫忙的話,你就慢慢進屋來吧!”

那隻猛虎果然慢慢站了起來,溫順地向前走來,緩緩走到門前,站到老人身邊。

事已至此,兩位老人確信今晚這隻猛虎有靈性懂人話,且有事相求,於是便放下心來,退到屋內,請那猛虎進來。

“到底有什麽事能難住你山大王啊?”老人試探著問道,“我們這把老骨頭,不夠塞你牙縫的,想你也看不上眼,我倆這麽大年紀了,還能幫你什麽忙呢?”

那隻猛虎再次慢騰騰地張開大嘴,用前爪指了指嘴巴。

兩位老人都粗通醫道,在燈光下仔細看去,那隻猛虎大嘴兩側並不對稱,右邊似乎腫脹得厲害!

老人幹脆取過油燈,靠近虎嘴,認真地察看起來。猛虎倒也懂得配合,大張嘴巴,讓老人好好檢查。

“喲,老婆子啊,它這嘴裏麵,可是腫得厲害!”老人吃驚地叫道,“來,你給我掌著燈,我好好給它瞧瞧!”

經過一番檢查,原來這老虎嘴巴右側,和牙齒相對的腮幫上,竟然有一枚閃亮的金屬物,深深地紮在上麵,才引起這般腫脹!

“我說你這山大王啊,看來肯定是你在吃人時,有什麽東西紮進嘴裏麵啦!要讓我幫你取出來嗎?”

那猛虎再次點了點頭!不用說,這肯定也是它今晚前來的目的。

“那,那你可要忍著點兒啊,肯定會疼的,你可不能怪罪於我,我才敢給你治,行不行?”麵對猛虎,特別是要把手伸到老虎嘴裏,老人還是相當的謹慎,都說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更何況還要把手伸到虎嘴裏呢!

猛虎點頭,似乎表示理解且能忍疼。

反正這事不解決,這隻猛虎是不會走的。老人定定神﹑壯壯膽,取出行醫的那一套家夥,抖膽給它把那枚金屬物,從虎口中慢慢拔了出來,又給它上了些藥,讓它消腫止痛,慢慢好轉。

取出的那枚東西,稍稍擦拭後發現,竟然是一枚金耳釘!也就是當時婦女的耳部飾品!看樣子成色不錯﹑純度很高。當然,紮到肉裏肯定毒性不小,要不然怎麽說“吞金自殺”呢!

“喏,這個東西可是有毒的,你肯定是吃人啦!”老人見那猛虎倒也溫順,並沒有顯露凶相,順便就羅嗦了幾句,“這大山裏麵,山雞野豬﹑狐狼麅兔的,你吃什麽不好?偏偏要吃人!要不是今天我給你取出來,別看這個小小的東西,它一定會讓你嘴巴潰爛,活活的餓死你,你後可別再造孽吃人啦!”

猛虎聽後,似有羞慚之意,伏身點頭﹑表示受教,然後再三作揖後,轉身離去。

猛虎走後好久,老夫婦這才回過神來,感歎不已,表示後怕與驚奇。

當二人在燈光下仔細看那支耳釘時,發現耳釘上竟然打有印記,取來老花鏡再瞧,那印記是一個“梅”字,很是清晰,而且整個耳釘成色很足﹑工藝更佳,自是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來。

二人感歎一番,熄燈就寢。

都說是積善行德﹑福蔭子孫,此言果然不假。兩位老人自從救了那隻猛虎之後不久,已過而立之年﹑仍然光棍一個的獨子金虎,竟然巧遇良緣,在深山中邂逅了一名如花似玉的妙齡女子。

據金虎所講,事情是這樣的,金虎那天上山打獵時,在深山密林處,竟然遇到一位身著華服的妙齡女子,自言被胡子(土匪)強搶上山,要她做壓寨夫人,中途她逃了出來,躲藏在這密林之中,不敢亂說亂動,始得幸免。

雖然知道這座山上並沒發現有什麽成氣候的大隊胡子,但也難保近段時間有胡子進駐此山,所以金虎當時並未多想,出於同情之心,就把那個姑娘領回了家中。

那姑娘自稱小梅,父母雙亡,隻有一個哥哥,與其相依為命,無奈去年冬天,唯一的哥哥被抓壯丁,一去不返﹑杳無音信,現在她是有國無家﹑隻身一人,沒有任何容身之地啦。

聽姑娘如此說來,一家人也是感歎不已。如此命苦之人,總不能讓人家再回胡子山寨吧?想來想去,隻能留她住下。

小梅姑娘雖然身單力薄,卻也心靈手巧,針線女紅﹑做飯洗衣,樣樣精通,且非常勤快,老獵戶一家人非常喜歡,心裏偷偷地思量起來:這姑娘要是和金虎配成一家,那該多好啊!

但還沒等兩位老人考慮好如何開口時,金虎就私下發現小梅姑娘有些奇怪,就是每當她看到偏房中的哪張虎皮時,一張俏臉頓時陰森可怖,一雙杏眼中似有冷光迸出!

金虎隻是感到奇怪而已,並未多想,更未直言。

這還不算什麽,真正讓他全家人吃驚的,還是老婦人給小梅姑娘準備做衣服而量尺碼的那一天。

老婦人年紀雖大,但並不糊塗,在給小梅量身時,在她脖子後麵,無意間發現了一片雲霧狀的印記,那些印記呈暗紫色,非常少見!

老婦人並未聲張,而是將此事悄悄地和老獵人透露了一下。兩位老人相視無言,眼中的驚恐說明他們二人想到一塊去了,對,那些印記確實少見,因為它是死人身上才能出現的東西——屍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