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夜哭郎(3)

這時太陽落山﹑天已微黑,放眼洞內,洞壁上一盞油燈搖曳,發出昏暗的黃光,顯得洞裏的氛圍很是詭異莫測。

正在我們幾個猶豫不決﹑洞口徘徊的時候,一位年過半百的婦女從洞內出來,隻見她粗布藍衫﹑穿戴樸實,與時下農婦一般無二;看到我們來到洞口,反倒是一臉的驚訝之色。

“娘,這個就是二虎,他們,他們是送二虎來的!”大虎向那農婦打扮的人叫了聲娘,就把我那小家夥抱了過去。

“你,你是二虎?”那婦女一聽大虎如此說來,雙手竟然顫抖得厲害,眼圈也慢慢變紅了。

“娘,我是二虎,我就是二虎啊娘!”小家夥撲了過去,對那婦女的親熱勁兒,簡直比對我還要熟悉百倍似的。

眾目睽睽之下,我的小兒子竟然和那農婦母子相稱﹑抱頭痛哭!雖然我心裏早就有所準備,這時也是實在難平靜下來,再加上我對住在山洞裏這一家人的不了解,甚至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人是怪的,所以表麵上隻能是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娘,這是我新爹!”小家夥哭了一會兒,倒也沒有忘記把我介紹給那農婦,指著我說了句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但他這麽一說,搞得我很是尷尬:你喊這農婦為娘,而又稱呼我為爹,而且還說我是什麽新爹舊爹的,弄得我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哦,大兄弟你們進來,裏麵坐啊!”那農婦擦了擦眼淚,很是客氣地請我們裏麵坐。我那年僅兩歲的兒子見了那位農婦,竟然連聲叫娘,哭得是一塌糊塗,拉著她的手向洞內走去。

看到那位大嫂麵容慈祥,並沒有絲毫的暴戾之氣,而且她既然稱呼我為大兄弟,我對她也隻能以大嫂相稱。

我順著她的話,很是違心地說道:“大嫂莫要傷心,好在你們母子今日重逢,實是好事啊!”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讓你們見笑了,”那位大嫂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很是感動地說,“要不是遇到你這好心的大兄弟,我們母子這輩子真是難以相見啊!哦,大兄弟不要誤會,這二虎,嗬,二虎這輩子當然是你的孩子,我倆的母子情份,隻不過是上輩子的事啦!”

“上輩子的事兒?”聽了她的話,我心裏猛地一涼,心裏不由自主的思索著,“看來現在的她一定是鬼無疑了,否則說什麽上輩子來著?”

看到我的表情,那婦女好像猜到了什麽似的,連忙解釋說:“不要誤會﹑要不誤會啊,是我沒說清楚,我的意思是說,這個孩子呀,是我那二虎轉世投胎的!”

她這句話剛說完,跟在我身後的夥計們一陣驚呼,天哪,你對這投胎轉世之事,竟然看得如此稀鬆平常,而且這孩子上輩子是名字叫做二虎﹑還是他本身就是猛虎一隻啊,我們不得而知,你這老婦人,難道是一隻成了精的母老虎?

“這,這,看來我是解釋不清啦,反正我們一家都是好人,這點你們幾個盡管放心!”那農婦看來也不知如何解說這件事。

不過,從她這話來看,至少她們並無害人之意,我心裏稍感放鬆,急切的想要弄個明白:“我說大嫂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真的是一頭霧水,根本不了解情況;這孩子突然說他老家在孫旗屯,我心裏一時好奇,就帶他來看看,沒想到。”

那大嫂也許看出了我們幾個人的疑惑與擔心,於是趕快安慰我們說:“大兄弟啊,你們幾個快點裏麵坐,先簡單吃點飯吧!這事兒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不過有一點你們盡管放心,我們一家全都不是歹人,別看我們家窮,但是我們做事憑良心,絕對不會做那些傷天害理﹑謀財害命的事兒!”

這一句讓我們寬慰不少,不管他們一家是人是怪,至少她的這番話算是給我們吃了一顆定心丸:我們今晚在這兒過夜並沒有什麽危險!而且她那句話似乎說明她們一家是人而不是什麽精怪之物,要不然談什麽良心與謀財之說?

玉米麵稀飯窩窩頭﹑土豆粉絲大白菜。飯菜雖然清淡粗陋,至少我們不再害怕有什麽性命之憂,加上我們也確實餓了,在他們一家的熱情招呼下,也算是飽餐一頓。

飯後我們就在洞內而坐,為了今天的事兒聊了起來。

“嗬,讓你們幾位受委屈了,吃不好睡不好的。還請不要見怪啊,沒辦法,家裏窮,你們也都看到了!”大嫂一臉歉意的對我們說。

“哪裏哪裏,大嫂你太客氣啦!這年頭能吃飽穿暖就已經不錯了!”我笑著回答說。因為對我們來說,吃住無所謂,畢竟我們此行不是為了吃喝而來。隻要我們安然無恙,而且能搞清那個二虎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就謝天謝地﹑非常滿意啦。

“對了,二虎這孩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客套完畢,我也就直入正題,“還有啊,大嫂,你怎麽就相信二虎確實是你的孩子呢?”

“唉,說起這事兒啊,真是一言難盡;這還得從二虎他爹,哦,不是大兄弟你啊,這樣說吧,這事兒還得從大虎他爹說起!”那大嫂歎了口氣,接著說,“我們一家人,原來也在山前孫旗屯裏麵住,是後來被村裏人趕到這裏的,要不然誰願意住在這個鬼地方啊!”

“大嫂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一家和孫旗屯裏的人也都是鄉裏鄉親的?”對我來講,首先要試探出他們一家到底是人是怪才放心,這才是最重要的。

“何止是鄉裏鄉親的?村子裏的人絕大部份都和我們同姓,都姓孫,說起來還是同祖同宗的呢!”那大嫂搖了搖頭,“當然,這也不能怪他們無情,實在是大虎他爹,當年給村裏的人帶來了不少禍害呀,人家把我們一家趕到這裏,也算是被逼無奈!”

表麵風波不起﹑內心寬慰不已!我總算知道了他們一家的初步情況,至少他們並不是什麽精怪妖邪,而是和我們一樣,也是正常人啊,怪不得他們在洞前種田種菜的!這也讓我放心了好多,集中話題想要了解那個二虎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是怎麽回事啊大嫂,按說你們都在一個屯子裏,同為孫家後代,他們不應該這樣做啊,住在這裏畢竟是出入不便的!”我再次切入正題,“還有,我真沒弄明白,你們怎麽知道我這個孩子就是二虎轉世呢?”

“大兄弟啊,嫂子我不瞞你的,大虎他爹生前就說過,二虎這孩子命中注定就是夭折之命,不會活到七老八十的;但他一定靈識不泯﹑會記得前生之事,我們母子二人還有見麵之日!沒想到這麽快啊,我還以為得個十年八年的呢!”

“那大虎他爹竟然能知身後之事。真是個活神仙啊!就是可惜好人不長命!”我心裏是驚愕不已,如果能預測到身後事,不是神仙在世,又是什麽?但他有如此能耐,他們一家又怎麽會被親鄰趕到荒山野洞裏呢?

那大嫂一聲苦笑:“他活著的時候,人們倒是送他綽號叫做活神仙。但他要真是什麽活神仙,我們全家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的!”提起他家的遭遇,大嫂又不禁落下淚來。

“大嫂,他既然能夠掐算出二虎的前世今生,而且號稱活神仙,看來他在世時的確是神通不小;那麽他怎麽可能給村裏人帶來什麽危害呢?”她的話又激起了我的好奇之心:按理說這樣的人一定聞名鄉裏﹑求者雲集,替人消災解難﹑化厄解困的,應該是造福一方才對,怎麽可能給村裏人帶來什麽禍害呢?而且最後竟然被村裏人把他們全家都趕出村外?

“他呀,活著時好吃懶做,種田怕累﹑其他不會;就有一樣,整天熱衷於燒香上供﹑請神招鬼那一套!”大嫂長歎一聲,“當初隻以為他隻是瞎折騰而已,誰知道他後來還真請來一尊大神,附在他身上給人看病驅鬼什麽的!”

“那,他給人看病驅鬼靈不靈驗啊?”

“靈驗倒是靈驗的很,要不然人們怎麽會送給他一個活神仙的綽號啊!”

“那這是好事啊,行善積德﹑福蔭子孫,一般人還沒這本事呢,我看很多不怎麽樣的神漢半仙的,家裏都很富裕著呢!”我嘴裏雖然這樣說,心裏卻想的是,你家那個死鬼,肯定是利用那神通做了什麽壞事,我早就聽說有些道德敗壞﹑居心不良的個別神漢,騙財騙色﹑敲詐勒索,甚至故意養鬼害人,然後再裝模做樣的去給人家消災驅鬼什麽的。否則你們一家也不會被同姓村民趕出村外啊。

“唉,我家那口子,雖然好吃懶做,心底兒倒是不壞的。自從他無意中請到了那個大神附身,還真是給人家解決了不少問題呢!給人家驅個孤魂野鬼,治個蹊蹺邪病什麽的,當時在我們整個望山鎮都很有名氣的!”提起她那死去的丈夫,她倒是滿臉的欣慰與自豪。

“我說大嫂啊,你這麽一說,我就更不理解了。既然他有那本事,又造福不少百姓,按說村民們應該是知恩圖報﹑感恩戴德才是,”後麵的話我不宜直言,而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說道,“而且剛才你還說什麽,他給村裏人帶來不少禍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豈不是有點矛盾嗎?”

“大兄弟啊,隔行如隔山,你不幹這行,根本不了解這行的門道!”那大嫂擺了擺手,“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各行都有各行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