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火抗戰 第十章 狂瀾 第三節 戰鼓(八)
白崇禧還是不明白,他淡淡一笑掩飾自己內心的‘迷’‘惑’,望著對岸的荒野:“那是國人謬讚,白某不過一軍人,恰逢‘亂’世,僥幸獲得幾次展‘露’抱負的機會。先生所言,白某不明,還請先生指點。”
白崇禧本是心高氣傲之人,現在的態度卻很低,能讓他放這麽低的,放眼當今中國,沒有幾人。就在這番話中,白崇禧心裏開始懷疑,這馮詭是不是莊繼華派來的,話裏便有了試探之意。
馮詭是多老‘奸’的人,他立刻察覺白崇禧的意思,不過,今天的試探不是莊繼華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的意思。他不知道,莊繼華已經通過第三黨去做李宗仁的工作去了,他擔心的是莊繼華現在如日中天,蔣介石在抗戰後對他下手,希望拉桂係作盟友。
“健公久掌廣西,豈有不知之理,隻是軍務繁忙,至有疏忽,”馮詭淡淡一笑:“廣西與委員長久有隔閡,德公健公可思過將來何去何從?”
白崇禧心中一顫,禁不住沉默不語,目光複雜的望著河麵。隨著光複地區的增加,對軍隊的整頓,蔣介石將勢力推進到以前達不到的地方,山東韓複榘,河北宋哲元、新疆盛世才、廣東餘漢謀、湖南何健,這些勢力要麽被消滅,要麽被投向中央,山西閻錫山被嚴重削弱,甘青馬鴻逵馬步芳聽命於他,可以這樣說,除了GCD,國民黨內再無可以挑戰蔣介石的軍事力量。
良久,白崇禧才長歎道:“先生所言不虛,不過,以我觀之,國家統一本是大勢所趨,委員長領導抗戰,若在戰後能切實實行總理之三民主義,我們當鼎立支持。”
馮詭目光閃爍,突然放聲大笑,聲音驚起兩隻小鳥,正在打魚的老人扭頭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的穿著,又趕緊回頭,依舊專心打魚,幾個孩子正打鬧著奔過來,看到他們的樣子,不由停下了打鬧,奇怪的望著他們。
笑聲中,馮詭與白崇禧的目光在空中狠狠撞擊了下,悄無聲息的熄滅了。馮詭當然不會相信,桂係是最先和蔣介石合作的,蔣介石敢發動4.12清黨,正是得力於桂係的支持;可桂係也是最先被蔣介石收拾的,北伐之後,麵對四大軍閥力量,蔣介石率先拿桂係開刀,李白被迫流亡香港,廣西基業差點就被奪占。
“在社會改革之後,委員長現在又在重慶厲行政治改革,”白崇禧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他斟酌用詞,慢慢說道:“國家將走向憲政時期,一旦實現這個目標,國家將走向和平發展道路。”
白崇禧這話軟弱無力,他一直在猜想馮詭的目的,可幾種猜想都被他否決了,馮詭笑笑,沒有反駁,卻讚同的點點頭:“憲政自然是好的,不過,以我對委員長的了解,事情恐怕沒那麽容易。黨內的反對意見不少,特別是元老的反對,恐怕委員長會很為難。”
“抗戰打了六年,內戰打了十年,”白崇禧又站起來,向前走了兩步,望著河對岸,看了幾分鍾,桂係在戰後該如何自存,這個問題困‘惑’著他,也困‘惑’著李宗仁。可以想象,抗戰的勝利會將蔣介石的聲望推到一個巔峰。
在這種情況下,以蔣介石的‘性’格,勢必對黨內外的對手采取強硬措施,桂係的生存將受到嚴重威脅。
但麵對馮詭,白崇禧卻不能談,他在廣州便認識馮詭,雖然不了解,但那時,馮詭已經是蔣介石的幕僚,現在又是莊繼華的幕僚,在他看來莊繼華對雜牌的手段比陳誠圓滑,卻更加強硬。
“抗戰建國,統一軍令政令,”馮詭慢慢的說:“這是委員長對將來國家發展的規劃,鄧演達他們成立了農工民主黨,張瀾羅隆基他們成立了民盟,國內政治氣氛有所緩和,如果就此進入憲政,那是最好不過,不過由於其中的中共因素,戰後國家和平,還存在很大變數。”
白崇禧以為馮詭將話題岔開,也樂得不再談這個話題,便順著他的話說:“是這樣,中共與政fǔ作對十多年,國內存在兩個政fǔ,這是事實。可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政fǔ隻能有一個。”
馮詭也讚同的點點頭,他起身拍拍身上的沙粒,上前與白崇禧並排站著:“可中共不會輕易讓步,兩黨談判必定艱難。”
白崇禧輕蔑一笑:“他們那點人,大軍一到灰飛煙滅。”
馮詭瞟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然後微微搖頭:“GCD的實力比起政fǔ來說是差了很多,不過也不是那麽容易的,當年剿匪,委員長‘花’了十年時間,還是沒剿幹淨,現在他們有數十萬軍隊,況且,經過抗戰,國貧民弱,民心軍心可願再曆戰火?國家財政還能支持戰爭?”
白崇禧沉默了,眼鏡片後麵的目光遊移不定,馮詭輕輕歎口氣,不再開口,轉身向來路走去,白崇禧遲疑片刻,也跟在他後麵,眉頭忽而凝重,忽而舒展。兩道身影在冬日的陽光下,慢慢拖長。
等他們回到司令部時,莊繼華也沒能休息,李梅聽說莊繼華回來了,立刻拉著高誌航求見,莊繼華隻好放棄休息。
李梅一見麵便向莊繼華詳細解釋了他的計劃,要求批準這個計劃。莊繼華聽完他的介紹後,沉默了一會,開口便讓李梅失望了。
“不,李梅將軍,天津是座有百萬人口的大都市,這樣的轟炸將至少導致十萬市民死亡,如果這是對敵國,我還可以接受,可這是我們自己國土,我不能接受這樣的轟炸。”
要換個人,李梅憋了幾天的火,可能就發出來了,可麵對莊繼華就不能,在美軍顧問團,他早就聽說了莊繼華名聲,連史迪威都被他趕走了,還有誰不能趕走。
“您先別急,”莊繼華以為李梅要張口,作了個手勢:“將軍,我也想早點對日本本土進行轟炸,為此,我在六年前便下令進行研究一種凝固汽油彈,俞大維將軍告訴我,這種汽油彈已經研究成功。將軍,您知道嗎,日本的建築大都是木結構,隻要進行一次大規模轟炸,可以將東京燒成白地。
不過,這不著急,天津我們一定能拿下來,日本人的援軍也就那麽多,”莊繼華說著站起來,在李梅肩上拍了兩下:“況且,我也不認為,您的計劃會讓日本人的飛機出戰,這幾個月裏我們對日本人的‘交’通線,部隊集結地進行了大規模襲擊,可日本空軍依舊沒有出現,為什麽呢?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在前期作戰中,日軍損失慘重,他們新增援的飛機已經損失了八成,你不管怎麽炸,我們沒進攻,他們就不會出戰。”
李梅雙手一攤,一臉無奈像,高誌航這時才開口:“司令,卑職認為,李梅將軍的計劃可以修改,對天津的轟炸,限定在港口;對北寧路進行大規模轟炸,同時在北平和天津散發傳單,告訴城內居民,國軍即將發起反攻,請居民找好藏身地點。”
莊繼華聞言沉凝下來,李梅則睜大眼睛,不知道高誌航為何會提出這樣的建議,這不是告訴日軍,我們要進攻了嗎?屬於嚴重泄密。
“這有點意思,”莊繼華想了想:“天津就不要轟炸了,軍統有人在天津港口監視日軍,我們有絕對製空權,他們不敢在天津大規模登陸。傳單的事,可以考慮,但現在階段不用,什麽時候用,我會通知你。”
李梅快瘋了,他完全無法理解,在這樣一場重要決戰中,中國將領居然會因為擔心人命損失而要通知日軍?在多年以後,他在回憶錄中寫道:“東方將領的思維難以理解,如果當初我們對天津進行轟炸,這在戰術上是非常必要的。在進攻天津時,可以挽救很多士兵的生命。………”
接下來兩天,魯家別院漸漸熱鬧起來,將星閃閃,每天都有中將上將,帶著衛隊奔馳而來,魯家別院很快就住不下了,附近的村子,廟宇都住上了軍人,周圍的民眾,見狀議論紛紛,不少村幹部和基層黨幹部,向上級詢問是不是要立刻組織支前隊。
在各地的記者如同聞到腥味的貓,也從各地趕到德縣,魯家別院四周每天都有記者在拚命設法進入司令部,可嚴密警戒的司令部警衛旅將他們阻擋在外,這也攔不住這些記者們,他們立刻散布到周邊的村莊,將目標瞄準了從各地趕來的將領們。
由於參加會議的人太多,普通會議室根本容納不下,徐祖貽將會議室布置在後院的一塊空地上,在這裏豎向擺上了四條長桌,最前麵則橫著放了一排桌子,在旁邊則掛著一張地圖。
會議場上將星閃爍,莊繼華坐在最中間,白崇禧坐在右邊,戰區副司令孫連仲湯恩伯坐在左邊,下麵則是參謀長徐祖貽和副參謀長龔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