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火抗戰 第十章 狂瀾 第七節 閃電(十)
風靜靜的吹過嚴陣以待的兩軍戰線,兩輛轎車使出城‘門’‘洞’,城裏城外的士兵們麵無表情的看著兩部轎車,轎車卷起煙塵,在空中形成一條黃‘色’的煙塵帶。
轎車帶著這條煙塵帶越過嚴陣以待的兩軍陣地,靠近中國軍隊陣地時,公路上出現一個中國士兵手裏舉著一塊牌子,牌子中央是個大大的“停”字。轎車停下來,德永的副官搖下車窗,中國士兵過來衝車內看了看,然後揮手放行。
沒有一個字的‘交’流,所有的一切都靜悄悄的發生,轎車駛離檢查站,車‘門’踏板上站著兩個中國士兵。德永注意到,轎車進入中國軍隊控製區後,中國人並沒有讓他拉上窗簾,讓他任意觀察四周的情況,這讓他再度感到中國人的信心。
轎車沒有開多久,進入個小鎮,德永注意到,這個小鎮很熱鬧,與空‘**’‘**’的北平城形成鮮明對比。街麵上人來人往,居民們似乎忘記了就在身邊的戰爭。他們的臉上充滿快樂,這種快樂隻有在看到轎車上的日本旗時才改為驚訝。
轎車就在小鎮居民的驚訝中穿過大街,在一處顯然是學校的地方停下,德永從車上下來,幾個軍人已經等在‘門’口,讓德永失望的是,這些人裏麵沒有支那將軍。
“我是岡村寧次司令官的談判代表,德永健次郎,這是我的副手福島遠間,這位是北平商業協會會長楊家其先生。”德永首先向對方掛著上將軍銜的軍人介紹了隨行人員。
“我是華北戰區副司令俞濟時上將,這位是美軍副參謀長布雷恩少將,這位你應該認識,剛剛從你們的集中營中逃出來的司徒雷登先生,這位我國著名建築專家,清華大學教授梁思成先生。”俞濟時也介紹了中國方麵參加談判的成員。
俞濟時介紹完,作了個請的姿勢,然後便領頭向裏走,福島遠間下車便迅速打量了四周,他發現雖然中國方麵近乎公開接待他們,可周圍卻沒有記者,這說明他們還是采取了措施,封鎖了消息。
談判會場的布置很簡單,幾張課桌拚在一起,上麵鋪了軍綠‘色’的桌布,每個位置前的桌上都有個茶杯,其他便再無任何東西。
進屋後,俞濟時也沒再開口,徑直走到北麵的位置坐下,布雷恩、司徒雷登、梁思成分座在他的左右,德永沒有想其他便坐到俞濟時對麵。
“德永將軍,莊司令上次與岡村將軍見麵後,相信已經將我方條件告訴貴方了,這次貴方要求談判,不知道貴方是不是接受了我們的條件?”
俞濟時沒有一點廢話,開口便直奔主題;德永沉凝了下才開口:“俞將軍,我方這次提出談判,首先,我方要求貴方首先停止對天津的進攻,既然我們決定用談判解決問題,就應該停止流血;
第二,我方可以接受貴方要求,放下武器,但我方要求保留軍官的武士刀,武士刀很多是父輩祖輩傳下來,不但承載著了日本武士的榮譽,很多還承載了家族的榮譽;
第三,北平城內有很多日本平民,他們在中國合法經商多年,生命財產理該得到保護;
第四,我方和平‘交’出北平,貴方必須同意在轟炸日本時,避免轟炸東京、京都兩大曆史名城,此外,我方將‘交’給貴方一個文物保護名單,這些地區都要避免轟炸;
第五,貴方必須保證我方放下武器之官兵的生命安全。
第六,我方放下武器之官兵免於追述戰爭罪行,即便有戰爭罪行,可‘交’日本法庭依據日內瓦公約審理。
第七,貴方在戰爭結束後,不得繼續扣押我方人員,應該最短時間將他們送回國。
第八,不得強迫我方放下武器之官兵從事強製‘性’勞動。”
岡村寧次的要求不少,可俞濟時卻很平靜,始終耐心的聽著,嘴角甚至還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可他的心裏卻長出口氣,興奮異常,從戰爭之初的耀武揚威到現在的屈服投降,隻經過了短短的七年,這是無數中國人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當年近衛文麿發表不以國民政fǔ為對手的聲明時是何等傲慢,日軍將領是何等張狂,三個月滅亡中國,現在七年了,中國沒有被滅,滅的是他們自己。
德永宣讀了條件之後,便看著對麵的俞濟時,俞濟時想都沒想便答道:“按照盟國之間的協議,日本軍隊隻能無條件投降,北平日軍也同樣隻能無條件投降,所以,你們的八條條件我們不能接受,但我們願意在貴方的合作下,共同商議保護日本曆史聞名的方案。”
德永的臉漲紅了,他有種強烈的受辱感,俞濟時的說話方式很像以前的日本將軍,他盯著俞濟時的眼睛,冷冷的,慢慢的問道:“俞將軍,貴軍以如此方式拒絕我方條件,讓我非常懷疑貴方的談判誠意。”
俞濟時淡淡一笑:“我方的誠意,司徒雷登校長和梁思成教授可以作證,貴方要講條件,可是很遺憾,在開羅和德黑蘭,我們便宣布了我們的條件,任何日本軍隊都必須無條件投降。”
說到這裏,俞濟時停頓下又說:“再說,你這八條是什麽,停止對天津的進攻,我軍已經占領天津九成地區,橫山勇僅僅依靠日租界內的一小塊地區苟延殘喘,告訴您,日落之前,我們便能攻克天津。
日本平民是合法商人,可笑七年裏,你們的這些商人,利用你們的武力,巧取豪奪,用各種手段掠奪我國人民,吞並華商財產,還合法簡直荒唐武士刀,戰犯自行審判,那還有戰犯嗎?”
俞濟時說到這裏有些‘激’動了,他推開椅子站起來,瞪著德永說:“你們不過就是以北平作要挾,我告訴你,我們不怕把北平打爛,打爛了我們可以重建,沒有什麽了不起。”
德永心裏有些緊張,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穩定下情緒,提出八條,原也沒指望中國方麵全部答應,可沒想到俞濟時的態度如此強硬,根本不與談判。
“俞將軍,我不否認我們陷入絕境,但有一點你錯了,我們日本軍人不怕死,在我們的傳統中,戰死疆場是武士的最高榮譽。”德永想起昨夜岡村與他共同製定的策略,不管中國人如何表現,可他們回避不了的是,他們不願強攻北平,隻有在這一點上作文章,才有可能讓中國人接受他們的條件。
“我們來談判的情況,目前還沒有向部隊宣布,”德永的神情很嚴肅:“如果我們將這個消息透‘露’出去,不但我,就算岡村司令也都可能受到暗殺,嚴重的話,會導致兵變,所以我們必須有足夠的理由說服穩重軍官,以控製住部隊。”
俞濟時盯著德永微微搖頭:“所謂的武士不過自欺欺人,我們的戰俘營裏已經有很多武士了,河邊正三,穀壽夫,哦,對了,還有那個在青年軍官中很有名的辻政信,都在我們戰俘營裏。”
聽到辻政信,不但德永就連福島遠間也吃了一驚,辻政信在青年軍官的聲望極高,很多青年軍官視其為偶像,他也自視為武士楷模,在日常舉動中,也時時注意武士的行為規範,每個與他接觸過的人,都稱讚他是武士道‘精’神的代表;可就連這個人也成了戰俘。
過大的反差,讓德永和福島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布雷恩這時開口了:“將軍,按照我們西方觀點,你們的情況已經是絕境,這種情況下放下武器,不算恥辱。你們提到的八個條件,我們唯一能保證的是,你們將受到日內瓦協議的保護,至於其他,我們絕對不能接受,這個事情政治領導人早已經在開羅和德黑蘭決定了。”
德永心中充滿失敗感,他有些不甘心的問道:“我們如何能知道,你們在轟炸時,會避免炸到我國的古建築?如果不能確定這些,我們為何要放下武器?”
俞濟時點下頭:“這話還算有道理,所以我們請梁思成教授和司徒雷登校長來參加談判,梁教授在我軍光複山東後便提出在轟炸日本時,要注意保護日本的古建築;司徒雷登校長剛剛脫離危險便趕到華北戰區司令部,向我們建議,轟炸日本時,要注意避開日本國家圖書館,避開大學,等等,德永將軍,說實話,我非常不理解,為什麽他們要對敵國如此關心。”
俞濟時的神‘色’愈加嚴肅,看得出他在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停頓了好一會:“可你們呢,闖進了我們的國家,手無寸鐵的平民,殘殺老弱‘婦’孺,看看眼下的北平,市民吃的什麽魂合麵,大學幾乎全部關閉,中小學校大部分關閉,你們,罪惡滔天”
談判會場陷入極度沉默,德永就感到一股股怒火如山般壓下來,壓得他有些透不氣來,過了一會,他忽然發現,自己最不敢看的是不是俞濟時,而是自至今為止沒發一言的梁思成和司徒雷登,他們高尚的人格力量,如富士山般讓人仰望,在他們麵前自己的任何詭計都顯得卑下。
“我建議休會。”德永非常困難的吐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