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火抗戰 第十一章 朝天闕 第一節 一個美國記者的目光(七)
陪熊式輝吃過早飯後,莊繼華便告辭了,他必須參加戰區每天例行的敵情通報,這個會議主要由他和參謀長、作戰處的參謀們參加。馮詭是東北行轅副主任,由他與熊式輝‘交’談,給雙方都留下餘地。
待莊繼華走後,馮詭笑嗬嗬的請熊式輝到旁邊的小院喝茶,他的笑容在熊式輝眼中顯得異常狡詐。
司令部占用的這個學校是村裏祠堂改建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裏是村裏唯一能容下司令部的建築。學校的學生就是村裏的孩子,司令部進駐後,學生們改到村公所上課。
馮詭沒有住在司令部內,祠堂的房間明顯不夠,僅僅容下少數主要軍官,其他人都分散住在村民家中,馮詭也不例外。
馮詭的住處在祠堂附近的村民中,村民的家並不大,就兩間房,院子裏有兩株香椿樹,在院子一角還搭著葡萄架子,葡萄藤已經爬滿架子,綠葉中晶瑩剔透的葡萄。
院子裏,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正坐在那掰‘玉’米,看著馮詭帶著幾個人進來,便連忙站起來將他們迎進院內,馮詭笑著告訴她,不用忙,搬幾張凳子到葡萄架下便行,姑娘很快從屋內搬出幾張凳子,然後有捅開爐子生火燒水。
馮詭以主人身份招待熊式輝,李安定和肖山令沒有隨他們過來,兩人被李之龍拉到政治部去了,政治部在村子的另一頭;這裏隻有熊式輝和他的秘書,在馮詭和熊式輝坐下後,他的秘書便將熊式輝的秘書拉到一邊,幫姑娘掰‘玉’米。
“再過一個月就可以吃葡萄了。”馮詭慢悠悠的看著頭頂的葡萄,熊式輝笑了笑沒有開口,現在他穩坐釣魚台,畢竟他占著政治上的優勢。
馮詭也不著急,依舊是那樣不慌不忙聊起了天氣,熊式輝也隨口應付,很快姑娘將水燒好,馮詭的秘書泡好茶端來。
“這是我從雲南帶來的下關沱茶,熊主任嚐嚐。”馮詭端起茶碗。
熊式輝看看茶碗,這的確是茶碗,倒了茶水便可以吃飯,馮詭笑著說:“鄉下簡陋,主任就將就下吧。”
“北人粗礦,南人‘精’細,從這上麵就能看出。”熊式輝也笑了笑,他也不是沒在北方待過,當初在保定軍校求學,在北方生活了好幾年,不過從保定軍校畢業後,他便一直在南方,也從未體驗過北方農家生活,這種喝茶方式自然也沒見過。
“條件使然,”馮詭搖頭說道:“北方富戶喝茶也同樣用細瓷,農家用碗,不過是買不起而已。”
“此言有理,聖人曾說,倉稟實而知禮節,想來便是如此。”熊式輝也不單單是領兵作戰的將領,也讀過不少書,否則蔣介石也不會讓他掌控江西數年。
“可如何倉稟實就講究了,”馮詭提起茶壺給熊式輝倒上水,邊倒邊說:“從曆史上看,老百姓其實並不管你什麽主義,什麽理想,輕徭役,薄賦稅,與民修養生息,老百姓自然安定下來,不管什麽GCD還是其他什麽,宣揚再好,老百姓絕不會跟著他們造反。”
熊式輝一直保持著警惕,馮詭此言一出便品出了其中的味道,沒有動眼前的茶碗,他微微皺眉望著馮詭:“無常兄,有什麽話不妨明說,我熊式輝不是不講理的人。”
馮詭端起茶碗喝了口水,然後才慢慢的說道:“東北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民眾富有,非關內可比,而且,東北人‘性’情耿直,易於統治,所以以張作霖張學良父子之才,亦能統領此地,委員長將這塊地區‘交’給我們是對我們寄予莫大期望。”
“那是,委員長的苦心,我非常理解。”熊式輝隨口答道,東北是中國最富裕的地區之一,僅次於江浙,加之人口稀少,荒地很多,生活比關內容易。不過馮詭在這時提起這個問題,熊式輝絕不會簡單的認為馮詭是在感歎。
馮詭沒有在意熊式輝的態度,他接著說:“但東北的問題複雜在於蘇俄,蘇俄從未停止染指東北的野心,德黑蘭會議上斯大林就已經暴‘露’出來,雖然被委員長拒絕,可此後斯大林策動了新疆叛‘亂’,這場叛‘亂’到現在也沒有完全平息,我們在‘門’g古和新疆贏了斯大林兩回合,可斯大林會不會就此罷休嗎?我認為不會。”
熊式輝的神情依舊平靜,馮詭說的這些,他已經考慮到了,在黃山別墅時,蔣介石也提醒過他,到東北後一定要警惕蘇俄,要嚴防GCD。
新疆叛‘亂’在中蘇達成諒解後,蘇軍開始撤離新疆,而中國方麵的實力再度增強,從江南調來的部隊抵達新疆,白崇禧展開了全麵攻擊,胡宗南率領北路軍從塔城沿中蘇邊境南下,劉文輝率二十四軍突破天險鐵列買提達阪,從南麵包抄伊寧;白崇禧親自指揮中路軍,正麵強攻果子狗。
在蘇軍撤退後,叛軍本就人心惶惶,士氣低落,麵對士氣如虹的平叛部隊,根本無法抵擋,在六月初平叛部隊光複伊寧,隨後分兵追剿叛軍,在中蘇邊境將叛軍七千主力聚殲,白崇禧下令將全部叛軍俘虜槍斃,剩餘叛軍散入天山深處,平叛部隊轉入剿匪階段。
整個平叛過程,充斥著血腥的殺戮,光複伊寧後,白崇禧下令實行甄別,城內的維族幾乎被殺絕,追剿過程中,凡是向叛軍提供過糧食馬匹,協助過叛軍部落,幾乎被斬盡殺絕,伊犁河河水再次被染紅,這一次是複仇之血。
這次屠殺被塔斯社向全世界報道,可引起的反響卻不大,西方社會根本不相信塔斯社,不過,蔣介石趁機將白崇禧召回重慶,重新出任副總參謀長,胡宗南也調離新疆,重新回到陝西,升任第八戰區司令,成為黃埔一期中第三個出任戰區司令官的學生。
中蘇達成協議的另一個結果是‘門’g古境內中蘇對峙的局麵緩解下來,蘇‘門’g軍主力東進,中國軍隊主力也同樣東進,‘門’g古境內隻留下第六集團軍和傅作義三十五軍,以及反正的李守信偽軍。
駐守在中‘門’g邊境地區的四十九集團軍也開始秘密向東移動,隨著東北軍整編結束,進入冀東,整個東北戰區的兵力部署開始調整。
這些情況熊式輝是不知道的,但馮詭卻很清楚,莊繼華雖然身在冀東,但與全國幾個重要戰場都保持著聯係,新疆的劉文輝隨時將情況向他通報,征‘門’g軍的內部也有他安‘插’的釘子,隨時向他通報‘門’g古境內的情況變化。
除了他自己的情報來源,軍統和中統也隨時向他通報東北和江南的敵情變化;莊繼華與蔣介石關係微妙,但現在他依舊是東北戰區司令,手下控製著國民黨最驍勇善戰的百萬大軍,正在進行光複東北的作戰,軍統中統有責任協助他。
馮詭看著熊式輝繼續說道:“除了外麵的威脅,GCD也開始向東北滲透,在華北會戰前期,八路軍晉察冀兩支部隊已經進入東北,以東北目前的空虛,相信他們很快便能站住腳,而且,林B率領的新11軍也正在試圖進入東北。”
熊式輝的神‘色’終於變了,這個情況是他不知道的,如果是這樣,那光複東北後,便立刻會進入國共之爭。
“莊司令是怎麽想的?”熊式輝鄭重的問。
“中共的問題必須放在全國範圍來解決,”馮詭心裏滿不是滋味,他對GCD沒有絲毫好感,從二十年前他便開始反共,可沒想到現在卻要協助莊繼華與GCD合作,但有一點他認為莊繼華是對的,經過殘酷的七年戰爭,中國已經‘精’疲力竭,沒有二十年時間是根本沒法恢複的,戰後中國不能再出現內戰。
“經過七年戰爭,GCD的力量發展很快,總兵力可能達到百萬之眾,如果采用軍事手段解決GCD問題,勢必引起一場新的戰爭,而我們也再也經不起一場戰爭,文革的意思是對進入東北的八路軍部隊進行限製,不動用武力。”
沒有了日本人的威脅,國共問題立刻凸顯出來,戰後如何對待中共,國民黨內也存在兩種觀點,張治中楊永泰等人認為,可以用和平手段解決中共的軍隊和爭權問題,他們的理由與莊繼華大同小異;但陳誠顧祝同等軍事將領則認為,經過七年抗戰,國共兩黨軍事實力不是縮短了,而是增大了,所以他們認為,如果延安願意‘交’出爭權和軍隊,政fǔ可以容納他們,如果不,那就軍事解決。
熊式輝還沒有卷入這場爭論中,他沒對這個問題發表任何觀點,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熊式輝眉頭輕皺,一言不發。馮詭輕輕吹了下茶水,抿了口茶。
葡萄架下陷入沉默,良久,熊式輝才問:“如何限製?”
馮詭將茶碗放下:“隔離,按照陝甘寧的方式,將他們的控製區與我們的隔離開。”
“如果他們搶占了長‘春’沈陽哈爾濱這樣的城市呢?”熊式輝的問題開始尖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