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號角 八
“西南開發現在進行到關鍵階段,減租減息就是我們現階段的主要內容,我們不能失敗,失敗了,我們三年來辛苦工作取得的成績將全部化為泡影,我們通過三年努力聚集起來的力量將渙散,社會將回到原來那種僵化散漫的狀態,黨風將繼續墮落,我們將重新回到那任人欺淩的境地,”莊繼華在一開始就提出警告:“減租減息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這是調動廣大農民積極性的重要手段。農民是中國社會的主要成員,他們承擔了主要的賦稅、兵員,他們生產出糧食,保證國家需要,他們將組成一支雄壯的威武大軍,沒有他們參加的革命都是不成功的革命,不徹底的革命,…
我們的是敵人不是明麵上的敵人,他們躲在暗處,到今天我們有兩名隊長,七名隊員犧牲,二十二人被打傷。敵人向我們發起了猖狂進攻,那麽我們怎麽辦呢?隻有一個辦法,更堅決的還擊,更無情的還擊。不要以為我們有退路,我們沒有退路,隻有戰鬥,勇敢的戰鬥,更充分的發動群眾,更大膽的發動群眾,用群眾的力量強迫他們讓步,強迫他們減租減息。
同誌們,要警惕,敵人會以各種手段對付你們,以暗殺恐嚇你們,以金錢美色拉攏你們,他們會無所不用其極,對抗這些手段的方法就是加強黨性,提高自身的覺悟,以堅強的組織和意誌戰勝他們。
……無限風光在險峰,同誌們,我們正處在半山腰,我們正在接近那無限險峰,就要欣賞到險峰之上的無限風光。同誌們希望就在前麵,如黎明前的太陽,正欲噴薄而出!”
第二天,禦用報紙《渝州晚報》頭版刊登了莊繼華的《全力反擊敵人的進攻》一文,文章以宏大的氣魄號召全體人民展開減租減息運動,直接把反對減租減息者當做敵人對待,文中透露的絲絲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重慶新聞界一時失聲,隨即在滕傑主持下展開全麵宣傳攻勢,堅決支持政府減租減息,全力反擊地主劣紳進攻的文章鋪天蓋地,重慶大學救國會組織學生上街遊行,支持政府。
莊繼華在政府工作會上,要求唐縱李浩一將力量轉到對付袍哥和地主上來,同時定下對袍哥的方針:團結開明上層,爭取下層,堅決打擊頑固上層。
早就積滿憤怒的各地工作隊開始規模宏大的反擊,所有沒有執行減租減息的地主均被懲處,葛蘭鎮袍哥老大被勒令交出凶手,在唐縱親自逼迫下,逃到涪陵的鬼老六被抓回來,然後根據他的交代,葛蘭第一大地主吳樹普被捕,隨後槍決,家產被抄沒入公,其子潛逃川外。
運動鋪天蓋地而來,氣勢令人窒息,血腥味越來越濃,僅長壽一個縣就有十幾顆人頭落地。聰明的士紳開始主動減租減息,這些士紳隨後就被團結進入縣參議會,成為掛閑職的政府官員。
“楊森都向我求情了,他的部下很多都是川東地主,軍隊開始出現不穩,文革收手吧!”楊永泰從成都回來後,立刻找到莊繼華要求停止這種暴烈的行動。
“還不到時候,”莊繼華冷冷的說:“楊子惠由我來對付,你不用擔心,四川開發公司在,無論楊子惠還是劉湘都不敢輕舉妄動。”
“你,”楊永泰指著莊繼華,氣得說不出話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冒險!劉湘是在把楊子惠當槍使!”
“我知道,劉甫澄自己不出麵,就說明他深知其中厲害,他要把我惹毛了,老子把四川開發公司停了,讓他們都喝西北風去!”莊繼華毫不含糊,他現在根本不怕四川這些實力派,中央軍就要入川了,他自己手上還有一萬多人,而且重慶十六縣的預備役能在一周時間內拉出萬人,一個月內拉出五萬人,兵工廠的庫房裏還有三萬多支槍,上百門大炮,就算他們全軍而來,他自信也能守一個月。有這一個月,薛嶽就算爬也能爬到成都。
“可你知不知道,川西剿匪需要這些人,要是他們聯合起來向委員長施壓,你說委員長會不會讓步?”楊永泰靠近莊繼華幾乎是蟻語般問道。
這句話刺中了莊繼華內心的擔憂,他略微猶豫一下才說:“減租減息我是跟校長匯報過的,他沒有反對,他是支持我幹的。”
話雖如此,語氣中卻明顯透著不自信,楊永泰淡淡一笑,他知道自己說中了:“文革,說實話我很看重你,我一直認為你的思路很清楚,能夠把握住自己,可這次是怎麽啦?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輕重緩急的道理,壓一下,然後鬆一下,不要把弦繃得太緊,有時候退一步效果會更好。”
莊繼華沉默了,他知道楊永泰說的沒錯,紅軍撤圍會理之後,迅速攻克德昌,而後從西昌遠郊繞過西昌,攻克瀘沽縣城,劉文輝劉湘急忙調集部隊向富林瀘定集結,準備堵截紅軍向成都的進攻,可紅軍卻掉頭向西北,經冕寧進入彝區。
“委員長,已經電令劉文輝加強大渡河渡口的防禦,特別是瀘定縣城。這個時候正是剿匪的關鍵時刻,劉湘他們要真的向委員長提出,恐怕…,不如現在就采取主動。”楊永泰娓娓而談,莊繼華的心思卻被他口中吐出的瀘定二字所吸引。
那座橋,唯一的生路,蔣介石居然讓劉文輝重兵駐守?這是怎麽回事?
“校長認為紅軍會走瀘定?”莊繼華忍不住問道。
“不一定,不過委員長卻是下令,讓劉文輝派出重兵進駐瀘定,同時炸毀瀘定橋。”
這簡直猶如一個霹靂在莊繼華頭頂上炸響,炸得他眼冒金花,炸毀瀘定橋?那共c黨不就完了?曆史改變了?
莊繼華有點摸不著頭腦,他猶豫的問:“炸毀瀘定橋?”
“嗯,”楊永泰沒注意莊繼華神態的變化,他還是想繼續勸莊繼華暫時退讓:“讓劉湘和劉文輝他們去打吧,薛嶽在後麵已經追到西昌了,距離紅軍也就幾天路程,石達開之敗將重演。”
莊繼華漫不經心的點點頭,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楊永泰卻會錯意了,他以為莊繼華已經意動,便趁熱打鐵的說:“經過這段時間的打擊,那些地主劣紳已經知道教訓,諒他們也不敢再與工作組對抗了,現在正是把減租減息納入正軌的時候了。”
“好吧,”楊永泰苦口婆心的勸解,終於讓莊繼華點頭:“以後的過程就用法律來解決,取消工作組執法權限。”
“好,”楊永泰滿意的笑了,他立刻適時進一步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聽說你添了個千金,走,我去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這小丫頭片子,整天睡覺,晚上精神卻好,鬧得人不得安寧。”莊繼華心不在焉的說。
“哈哈,你現在知道當父母不容易了。”楊永泰笑嗬嗬的說:“走吧。”
兩人走出市政府,可莊繼華心思恍惚,那座橋的消息太震撼了,讓他的心思現在還很混亂。
“小心!”走在前麵的伍子牛忽然急退兩步把莊繼華攔在身後,駁殼槍唰的出現在手中,抬手就把左麵出現的一個戴草帽的漢子打到,隨後伍子牛槍口平移將他身後的兩人打到。
突如其來的槍聲立刻把市府大院驚動,大院中的人群立刻驚叫著奔逃,四周冒出十幾個手持短槍的大漢,他們奮力向大門的那群人射擊。
三個衛士的反應很快,伍子牛的聲音剛出來,他們就拔槍在手,其中兩個從特種部隊調來的衛士,更是不得了,他們飛快打到四人,自己卻幾個戰術動作就閃到立柱之間。
伍子牛把莊繼華撲到在花壇旁邊,密集的彈雨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文革,救….我。”正在緊張時,傳來楊永泰虛弱的聲音,莊繼華不敢冒頭,無可奈何的聽著楊永泰的呻呤。
彈著點一點一點的逼近,伍子牛也不敢抬頭,隻好舉槍盲打,幸好他首先打死了從側麵過來的三個殺手,莊繼華心中冒起一股無名火,北平被暗殺,現在居然在老巢還被暗殺,“給我一把槍!”,他怒氣衝衝的叫道。
可是沒人理他,伍子牛幹脆壓在他身上,雙槍射出猛烈的火力,遲滯殺手的行動,現在希望都在魯瑞山身上了。魯瑞山是先出來的,他帶著兩個人去取車,聽見槍聲自然會回來支援。
果然從殺手們的側麵傳出槍聲,幾個正奮力射擊的殺手應聲倒下,槍火之間,閃出魯瑞山粗壯的身影。
受到側翼打擊,殺手的壓製火力一鬆懈,伍子牛一躍而起,雙槍輪流開火,躲在立柱間的兩個衛士也趁機加強火力,兩邊壓製的結果,殺手有些慌亂了,他們邊打邊退,伍子牛卻沒有追,而是拉起莊繼華,抓著他向樓裏衝去,莊繼華一把掙脫他,反身把楊永泰抱起來就跑。
襲擊時短暫的,莊繼華他們衝進市政府大樓後,殺手們也開始後退,莊繼華隨即感到奇怪,已經過去五六分鍾了,為何大樓的警衛還沒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