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反擊(七)
安恩溥劉正富兩旅殘部投降後,範漢傑立刻命令所有俘虜交給張力輝看守,他指揮王國斌劉元塘轉向洪門渡追擊,司徒非正與魯道源部沿途糾纏,魯道源指揮兩個半旅一邊作戰一邊向洪門渡撤退,龍雨蒼這次聰明了,他得知孫渡被俘密碼丟失後,在電台上答應向洪門渡集中,然後就關閉電台悄然向尤街渡潛行,這是個極端冒險的舉動,尤街渡距離皎平渡並不太遠,如果被發現,司徒非全軍迎來,加上正在陸續進入會理的護衛隊後續部隊,龍雨蒼插翅難逃,但無論龍雲魯道源還是莊繼華都被他騙了。
魯道源最終還是搶先到達洪門渡,不過到了洪門渡他就開始叫苦,洪門渡隻有四條渡船,而且水流湍急,根本無法架橋,用四條船如何在強敵圍攻下渡過河去。
魯道源召集龔順碧和四旅旅長亢誌勳(查了很多資料,沒找到第四旅的資料)商議,決定沿洪門渡組織一個半圓防禦圈,掩護部隊渡河,至於渡河方式,一個團一個團的走。
半圓防禦圈還沒形成,司徒非就追到了,他衝垮了龔順碧的陣地,直迫渡口,絕望之下,滇軍各部團結一心,魯道源指揮所部奮力反擊,亢誌勳也從側翼進行反攻,滇軍的拚死反攻讓疲憊的司徒非站不住腳,被迫後撤,渡口暫時轉危為安。
看看全盤戰局,藍運東此刻也終於趕到德昌,正星夜兼程趕往會理;由高元坤(黃埔三期,司徒非部副隊長)率領的後為部隊已經趕到會理郊區,形勢一遍大好。
可莊繼華心裏還是有些焦急,魯道源要是從洪門渡逃跑,下一階段攻取雲南恐怕就要大費周章了,連電催促範漢傑加快行軍速度,務必要在曰落之前趕到洪門渡戰場,同時電令司徒非不要怕傷亡,要堅決纏住敵人。
範漢傑接到電報後就下令丟掉除了武器彈藥之外的其他一切東西,以強行軍方式趕往洪門渡,高元勳也率部追向洪門渡,莊繼華給他的限令是明天天明之前,必須趕到戰場。
洪門渡東北,炮聲震天,司徒非舉著望遠鏡觀察山頭的戰事,他手上三千人中的兩千人在長達四裏的戰線上激戰,後退無路的滇軍異常頑強,指揮官在山頭督戰,而困難的是他們攜帶的炮彈已經所剩無幾,炮火優勢已經沒那麽強了,好在士兵的英勇依舊,三組一隊輪番向山頭進攻,山頭的滇軍傷亡累累,但還在咬牙堅持。
司徒非麵色陰沉,戰局膠著,好容易打開的缺口,卻被敵人趕回來了,但他卻不能怪他的士兵,他們太疲勞,太累,從宜賓到會理,從會理到皎平渡,又從皎平渡追到洪門渡,他們行程上千裏,他們現在還在戰鬥完全是依靠強烈的意誌。
攻擊漸漸靠近山頂,山頂的火力忽然增強,望遠鏡裏,山頂的敵人變得更多了,顯然敵人再度獲得增援,護衛隊漸漸支持不住,部隊又退下來。
龍雲在昆明城內焦躁不堪,他一會罵孫渡,過一會又罵蔣介石,發泄過他又不得不回到現實中來,局勢還沒完全糟透,魯道源成功的把部隊帶到洪門渡,隻要他能部隊帶回雲南,那怕隻有一半,一切就還有希望,不過洪門渡的情況不容小窺,能不能帶回來還要很難說,必須為他創造些條件,可….
“龍主席,現在到了低頭的時候了,必須繼續向委員長請求停戰。”一個焦急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抬頭看是胡瑛,他身後跟著周鍾嶽和張衝。
“現在正是漲水期,洪門渡恐怕很難架橋,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們靠自己的力量渡河上。”胡瑛接著說道。
周鍾嶽和張衝進門後,就找倆一張椅子坐下,張衝說:“胡公說得對,還是要與蔣介石聯係,讓他出麵壓莊繼華停戰,另外,”張衝頓了下,看看龍雲說道:“另外,必須加強昆明城防,讓永衡盡快回來。”
現在昆明城內的兵力有張衝一個旅,近衛一團二團,警衛大隊,全部守軍加起來不到萬人,如果莊繼華真的揮軍來攻,這點人馬肯定不夠。
龍雲點點頭,這兩條建議都很關鍵,特別是張衝所說,他沉重的說:“好,城防之事,雲鵬兄就委托你全權處置,”然後他又轉向胡瑛:“胡公,你看蔣介石怎樣才會讓莊繼華住手呢?”
胡瑛沉凝片刻,他敏銳感到龍雲的態度有些鬆動,他苦笑著歎口氣:“我看除非接受他的條件,否則他不會住手。”
周鍾嶽見龍雲的目光轉向他便說:“現在看來隻有這樣了,誌舟,莊文革一直很強硬,他的實力也說明他有能力強硬,如果我們不答應他的條件,他順勢進攻昆明也不是不可能。誌舟,那時候恐怕一切都晚了。”
龍雲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否則也不會張衝一提昆明城防他就答應了,接受莊繼華的條件他也想過,可前幾天在部下麵前把話說得那樣滿,這下讓他有些下不了台,不過現在又胡瑛的建議,他也正好借梯下台。
“好吧,給蔣介石發電,再次請他製止莊文革的進攻,我們願意接受他的條件。”
龍雲的話說完,但胡瑛和周鍾嶽的神態卻毫無輕鬆之態,周鍾嶽拿出幾張紙遞給龍雲:“我寫了篇文章,龍主席看看,若是可以就發到上海南京去發表。”
龍雲匆匆看完,不由對周鍾嶽大為感激。周鍾嶽的這篇文章高舉抗戰的旗幟,描述曆年來,龍雲主持的雲南為抗戰做的種種貢獻,把莊繼華對雲南的進攻說成是中央消滅地方的既定策略,指責中央在目前外患曰益深重的情況依然堅持剿滅地方力量,此舉是消滅國家民族的抗戰實力,呼籲全國團結起來,停止內戰,共赴國難。
正在南昌指揮鎮壓兩廣事變的蔣介石收到龍雲的電報時正在召開作戰會議,他看鳥電報後感到有些驚訝,這才過去幾天,未免也太快了吧。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個龍誌舟聰明過頭了。”蔣介石自言自語的嘀咕一句,然後繼續聽陳誠的分析。
“…衛立煌部從武平上杭方向進逼梅縣,徐源泉部從福建雲霄詔安向潮汕進攻,…。”
蔣介石聽完之後想了想說:“黃光銳那裏的工作做得怎麽樣了?”
戴笠在一旁恭敬的說:“陳卓林報告已經有些動搖了,隻是還在猶豫,沒有最後下決心。”
“嗯,告訴他,隻要過來,每架飛機金條五十根,要美元也行,對忠勇之人,中央絕不吝嗇。拓本人可以航校教書,也可以繼續在空軍中出力。”蔣介石平靜的說:“不要怕出錢,連人帶飛機我都要,另外餘漢謀那裏也要抓緊。”
“是,明天我親自去香港。”戴笠依舊是那副恭敬的摸樣。
蔣介石點點頭,低眼看了看桌上的電報,然後掃視屋內的高級將領們說:“我們不怕叛亂,叛了我們就平叛,中央的力量越來越強大,沒有平不了的叛亂。龍雲想把手伸進四川,被文革砍斷了,現在想求和了,不過是戰是和不能有他說了算。”
蔣介石此刻信心滿滿,也充滿得意;他雖然不清楚前麵的戰況,但龍雲的電報就已經暴露他的境況。蔣介石站起來,張張嘴,卻發現他現在還不能說什麽,於是把電報遞給蕭毅肅:“原文,一字不動轉給莊文革,其他的就什麽也不要說。”
蕭毅肅知道,蔣介石這個意思就是詢問莊繼華,如何回複這封電報。這個結果頁出乎他的意料,川滇戰事初起的時候,蔣介石的幕僚們還很擔心,畢竟莊文革的主力遠在渝城,而且部隊還是以新兵為主,相反滇軍都是百戰精兵,中下級軍官都有豐富的實戰經驗,這仗不好打;所以他們才勸蔣介石製止莊繼華的行動,集中全力先對付兩廣,然後再找龍雲算賬。可現在莊繼華居然以兩萬多人就逼得龍雲求和,而且還隱隱有攻取昆明之勢,這讓他們有些大跌眼鏡。
莊繼華收到電報之時,他正在會理城內與安恩溥等人閑聊,現在戰局基本確定,他把指揮作戰之事丟給杜聿明,自己卻帶著李安定去見安恩溥劉正富他們了。
“安將軍,你是彝人,為何彝人對打冤家如此執著呢?”莊繼華看著安恩溥的眼睛嚴肅的問:“我曾經勸過自學初,讓他該放棄就放棄,化幹戈為玉帛,可他拒絕了,結果這次捅下這麽大的簍子。”
但莊繼華出現安恩溥麵前時,安恩溥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他,而且對方還是主動前來見他,更讓他奇怪的是莊繼華隻字沒提雲南的軍隊,也沒說目前的戰局,難道魯道源他們也…,安恩溥不敢往下想了。
“彝人打冤家是彝人處理部族糾紛的傳統,彝人從來沒有一部統一的法令,土司、頭人就是自家領地上的法律,所以當土司與土司有了矛盾,就隻有通過武力來解決了。”安恩溥有些苦澀的答道,彝人不相信漢人,更不相信漢人的法律,就算省主席是龍雲這個彝人,他們也不相信。
“看來還是需要教育。”莊繼華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直接把他的想法拿出來:“你看在彝區開設學校可行嗎?”
“學校?”安恩溥想想後說:“在城市或者交通附近應該可以,深山裏的彝人部落恐怕就很難了,而且漢人去彝人區有危險。”
莊繼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我看不是危險,是窮,任乃強先生和常教授告訴過我,他們在深山裏遇上過彝人部落,隻要以禮相待,那些彝人是很好相處的。他們出來搶劫,其實也是窮逼的。可怎麽才能解決他們的這個窮呢?隻有一個總的原則,就是發展經濟,可具體該怎麽發展,我就不清楚了。”
安恩溥這時忽然意識到,莊繼華說話的口吻完全是主人式的,他遲疑一下問道:“莊將軍,你是想進攻昆明嗎?”
莊繼華毫不在意的點點頭,孫渡、安恩溥和劉正富忍不住同時站起來,孫渡搶先問道:“魯道源他們也完了?”
“嗯,估計差不多了,”莊繼華說:“範漢傑的部隊已經趕到洪門渡,高元勳率領的部隊也過去了,明天藍運東就到了。魯道源手上有一萬多人,範漢傑和司徒非加起來就有一萬二三千,加上高元勳的一萬多人,總兵力就已經超過魯道源了,魯道源如果今天沒走,那他就走不了了。”
孫渡三人麵如死灰的坐下,莊繼華接著說:“現在昆明的守軍不足萬人,就算盧漢帶領新編的部隊趕回來,守軍也不會超過兩萬,我有三萬多人,足夠了。”
莊繼華毫不在意的把這些軍事秘密說出來,孫渡、安恩溥和劉正富的心情就越發沮喪,他們低著頭,一言不發。
“孫將軍,安將軍、劉將軍,龍雲是一定要離開雲南的,”莊繼華正色的說:“但不代表新雲南沒有諸位的位置,我希望你們能留下來和我一起建設新雲南。”
孫渡苦笑下:“我們還能做什麽,當了半輩子兵,除了會帶兵打仗外,其他什麽都不會了。”
安恩溥和劉正富更是灰心,他們倆都是彝人,在龍雲手下還能出頭,可要換到漢人手下,那就難說了。羅炳輝那麽能打仗會打仗的人,在朱培徳手下也得不到重用,到最後還差點被趕走,他還不是彝人,而是彝區的漢人。
“那就繼續帶兵打仗。”莊繼華滿不在乎的話剛出口,孫渡安恩溥劉正富的腦袋幾乎同時抬起,眼中目光嚴重懷疑。
“我不說假話,沒必要騙你們,”莊繼華淡淡一笑:“不過不是打龍雲,也不是打其他什麽中國人,而是打曰本。西南開發的目的是針對曰本人,這支部隊也是以曰軍為假想敵訓練出來的,隻是訓練時間太短,還不行,而且還有一些武器沒有裝備,而且軍官的戰場經驗太少,根本不能與你們這些身經百戰的將軍相比,所以我希望你們能留下來,留下來與我們一起去打曰本。”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