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火抗戰 第四章 暗流洶湧 第一節 陰謀(九)
“什麽傳聞?”陳銘樞大感興趣連聲追問,鄧演達說也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西南開發的所有經費都是莊繼華自己掏的錢,而不是什麽華僑捐款。”嚴重說。
鄧演達和陳銘樞都愣住了,良久,陳銘樞才不相信的問:“這麽多工廠,礦山,鐵路,教育經費,都是他自己掏腰包?這可不是一兩億,至少幾十億,他那來那麽多錢?”
“這是個傳聞,”嚴重苦笑下:“要不是田頌堯悄悄向我查證,我也從未想過,說實話,我一直以為就是海外華僑捐款,有傳聞也一笑了之,這麽大一筆錢,誰拿得出呢?莊文革出國前是啥樣,我們也不是不知道,短短幾年,能掙多少,可今日擇生一說,我倒有五分信了。”
“李之龍知道嗎?”鄧演達想想後問。
“沒問過,我感覺,如果誰知道的話,李之龍應該算一個,他的秘書宮繡畫算一個,另外,梅雲天應該知道,劉殷淑恐怕都不知道詳情。”嚴重搖頭說道:“找個機會問一下李之龍。”
“沒必要,”陳銘樞拿出一支香煙點燃,吐出口煙氣:“以莊文革的精明,他不會不防範,李之龍絕不會承認,而且我們也沒必要去求證,以免讓他有什麽誤會。”
說到這裏,陳銘樞停頓下,思索著對鄧演達說:“我們的著眼點,還是應該放得遠些,要防止蔣介石搞獨裁,還要防止他對日妥協,李濟深提議大家聯合起來,章伯鈞也讚成,可我總感到僅僅我們是不可能達到這個目的,中國的政治傳統是手上有實力才會重視你,縱橫家隻能實力相等時才有發揮空間。”
回歸國民黨隻是向中外表示中國社會各階層各政治力量將團結在一起聯合抗戰,但並不代表第三黨放棄了他們的主張,為了適應新形勢發展需要,李濟深提出聯合民主政團同盟、青年黨、鄉村建設派等民主黨派,組成一個獨立於國民黨**之外的黨派組織。陳銘樞來重慶就是與鄧演達嚴重商議的。
“任潮的意見我支持,現在是我們大力推進民主政體的最好時機,借戰爭將兩黨武裝收編為國家武裝,不再是黨派私人武裝,施行民主選舉,民主監督,改革國家政權組織形式,限製蔣介石的權力。”鄧演達思索著說,他很擔心一點,隨著中**隊取得的勝利,國民政府和蔣介石的威望也日漸增高,鄧演達他們非常擔心這會增強蔣介石的獨裁統治。
“真如的意見雖好,我們手上無兵,俞培棣的工程兵正在修建川藏公路,兩年多了,才過昌都,距離完工還早得很,而且英國人還在不停的找麻煩,**都快成英國人的傀儡了。”嚴重疑慮重重,川藏公路的艱難超乎想象,入藏的路是山連著山,江連著江,藏民還不斷製造糾紛,進展十分緩慢,不光俞培棣叫苦不迭,連護送的劉文輝也叫苦不迭,上次在成都遇上,公開宣稱願意上戰場,不願意修路,被喬毅夫張思可好一陣挖苦。
“不過現在有一個人選,莊文革,”陳銘樞又坐回椅子上:“他看不上共C黨,對蔣介石也有所不滿,與我們有一定基礎,我認為,可以把他發展過來,此外川內的鄧錫侯、劉文輝、田頌堯等人,也麵臨著蔣介石的壓力,可以與他們聯係,形成一股製約國共兩黨的力量。”
“文革,”鄧演達沉凝了,如果能把莊繼華拉進他們談論的組織,那當然好,可鄧演達卻非常沒信心。
“我看可以,”間鄧演達猶豫,嚴重立刻表明態度:“文革對蔣介石還有一定幻想,認為隻有他能領導中國抗戰勝利,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相信他能清醒過來,隻要他能清醒過來,以他的能力和影響力,其效果非同一般,擇生,恐怕是你想象不到的。”
“可是,我曾多次與他交談,他不讚成使用武力推翻蔣介石的。”鄧演達還是沒有信心。
“我們不要太著急,這個轉變是緩慢的,特別是對文革來說,但我認為是可以實現的。”嚴重歎口氣,鄧演達什麽都好,可隻要鑽進牛角尖,要想他調頭就非常困難。
“擇生,你不知道,文革在川內的影響力,這樣說吧,隻要他站過來,劉湘鄧錫侯楊森,甚至張瀾,他們都會支持我們,這七年中,文革為川人作了太多好事,他的根已經牢牢紮在這塊土地上,另外他在海外華僑中也有非常大的影響力,還有美國政界,連美國總統羅斯福都非常重視他的意見。”嚴重在這裏的幾年沒有白待,莊繼華的一些秘密雖然沒讓他參與,也被他瞧出不少。
鄧演達和陳銘樞悚然動容,他們沒想到莊繼華的影響力已經擴展到如此深遠,鄧演達終於點頭:“如果要把他拉過來,他身邊就要有人,要想辦法影響他。劬園兄,你看讓誰去?”
這倒是個難解決的問題,嚴重一時還想不出人選,陳銘樞想想後說:“劬園兄,你去怎麽樣?”
嚴重搖搖頭:“他對我有防範,蔣介石對我也不放心,我去不合適,實際上,我們第三黨已經暴露的大多數都不合適,相反,我倒認為俞培棣比較合適,可惜他分身乏術。”
房間裏沉默下來,良久,鄧演達才歎口氣:“慢慢找吧,總有合適的,也不急這一時半會。”
李之龍借口要去辦公室,很快與蔣經國分手,到辦公室內給楊永泰打了個電話,吧劉湘即將去世的消息通報給他,不過他估計楊永泰恐怕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然後又在辦公室內盤桓一陣,才離開辦公室。
出了辦公室,他也沒回家,而是步行走出開發隊,到觀音橋張靜江的家中。張靜江遷到重慶後,借口不喜歡市中心的喧鬧,也不想太靠近高官林立的上清寺,在觀音橋的南端買了一戶農家小院住下,這裏距離西南開發隊很近,十分鍾不到的路。
李之龍是這裏的常客,仆人開門後,就任他進去,張靜江也正好一個人在家,夫人和孩子們應虞洽卿老婆的邀請去成都了。
“靜江先生,文革雖然來電說了,先坐山觀虎鬥,可我還是擔心,川內勢力並非鐵板一塊,要是有人暗中投靠蔣介石,蔣介石完全可以順水推舟,把他推上去,以此來掌控川局。”
張靜江笑眯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下上麵漂浮的茶葉,然後才抬頭說:“在田,先喝口水,這可是地道的龍井,滿重慶也找不出幾兩。”
李之龍無可奈何的端起茶杯,裝模作樣的喝了一口,然後就放下,深吸一口氣,看著張靜江的表演。
張靜江喝完茶後,又端起水壺衝上,然後才慢條斯理的開口說:“你呀,就這點比不上文革,修心養性,急什麽嘛,就算劉湘今晚就死了,也不可能明天就任命一位省主席。更何況,文革已經說了,先靜觀其變,川內的這些家夥不是傻子,他肯定不會讓蔣介石隨意擺布,更何況這其中還牽扯到四川開發公司,你知道這家公司現在有多嚇人嗎?”
李之龍當然清楚,戰爭催化投資,這兩年持續大規模投入,公司發展更加迅猛,剛開不久的股東會議,梅雲天爆出的數字產值高達五億法幣,可分配利潤高達二億二千萬,就算股份最少的羅澤州收入有數百萬之多。
“我看,田頌堯他們就算丟了四川,也不會放手開發公司。”張靜江悠悠的說。
“您的意思是?”李之龍立刻抓住張靜江話中透露的信息。
張靜江含笑點點頭:“對,我們的底線就是四川開發公司,省主席能保則保,不能保就棄,想想文革當初是怎麽收拾盧山鳴的。”
李之龍眼前一亮,盧山鳴雖然是在西安事變後撤的,可實際上,早在此之前就被莊繼華暗中架空了,後麵隻不過履行道手續罷了。
“對,萬不得已,可以把省主席讓給中央,但秘書長和保安司令,還有各部門的人選不能動,另外張思可喬毅夫要進省政府,您看這樣怎樣?”李之龍有些興奮的說出。
張靜江微笑著搖頭,心中卻還是有些惋惜,這李之龍也太著急了:“如果你這樣作,恐怕就把自己拋進去了。”
李之龍一下就明白了,有些羞愧的低下頭:“看來我是太著急了,我先不表態,看他們怎麽動,等他們的態度都出來了,視情況再決定,拿出那種方案,是這樣嗎?”
張靜江含笑點頭,不過卻反問道:“除了這個,你還有方案嗎?在你心中,誰出任省主席最合適,對我們最有利?”
李之龍沉默了,如同莊繼華一樣,他也沒想出誰合適,二十一軍係,除了劉湘外,誰都有幫手下,可誰都不能服眾,衡量來衡量去,他感到潘文華比較合適,可潘文華卻在前線,剩下的重要將領中,王陵基算一個。
“你看王陵基怎樣?”李之龍試探著問。
“他,”張靜江搖頭:“他不行,這是個朝三暮四的家夥,有奶就是娘,靠不住。”
李之龍苦笑下,有些煩躁的站起來:“說實話,自從劉湘病重,我把二十一軍上上下下都過了一遍,誰都有缺憾,張斯可比較合適,可那些帶兵的武夫不會服他,鄧漢祥也一樣,真是傷腦筋。”
“傷腦筋就不傷,盡管其變吧。”張靜江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
“可我們也要有個人選呀。”李之龍皺起眉頭:“否則我到成都怎麽說?”
張靜江眯著眼睛想了下說:“我心裏倒有個人選,鄧錫侯,不過現在提出來不合適,二十一軍係的不會輕易答應,必須等上一段時間。”
“鄧錫侯,”李之龍沉凝片刻後點點頭:“不錯,這是個人選,可二十一的人答應嗎?”
“所以我說要等等,先讓蔣介石出牌,然後再看,看他們的反應。”張靜江有些枯瘦的臉,露出一絲無可奈何:“這樣吧,我太太去成都多日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成都吧,順便把銀行在成都的事辦辦。”
“這樣最好。”李之龍略微點頭,他知道張靜江這是擔心,擔心他冒失,省主席看上去與他們無關,實際上卻是支撐西南開發的兩根柱子之一,這個位置上的人要是刁難下,開發隊的工作就平添十倍艱難。
劉湘病危猶如在成渝兩地投下一枚重磅炸彈,這枚炸彈不但震動了成渝兩地政壇,也擴展到武漢,暗中窺視四川開發公司的各路人馬意識到時機來臨,武漢政壇也逐漸波動起來。
兩天後,劉湘病逝,電報很快送到蔣介石的案頭。蔣介石立刻派特使陳布雷赴成都參加劉湘葬禮,同時為四川省主席和保安司令人選征求川內群豪意見,但另一邊,武漢政壇開始密謀謀求四川省主席位置。
孔祥熙、宋子文紛紛推出他們的自己人,陳立夫也不甘落後,推薦CC係重要骨幹張厲生,唯獨政學係沒有參與,政學係首領楊永泰密電張群、熊式輝、吳鐵城等人,告訴此事事關重要,“四川省主席必得莊文革支持才能成行,否則也僅為傀儡,況且川內情形複雜,各派糾結,難以分明,四川開發公司和發展銀行掌控川內金融工商,即便委員長要任命省主席,也必然征詢莊文革之意見…。”
得到楊永泰的提醒後,政學係諸人偃旗息鼓,不參與這事,站在岸邊看孔宋陳等諸人爭奪。陳布雷參加劉湘的葬禮後,返回武漢,蔣介石立刻召見。
“我與劉湘的親信張斯可、鄧漢祥,還有劉文輝、田頌堯等人談過,他們表示,為保證四川穩定,以利抗戰,最好任命一位為川人熟悉的人擔任省主席,以安川內民眾之心。”麵對蔣介石的詢問,陳布雷平靜的說,四川這些人都是老奸巨猾的家夥,誰也不肯落下實話。
“沒有提具體人選?”蔣介石皺眉問道。
“沒有,不過,據我觀察,他們雖然沒提出人選,不過希望還是在川內勢力中找個人出任省主席。”陳布雷苦笑著說,他知道蔣介石想什麽,可四川這些家夥實在太滑,個個都修煉成精了:“委員長,我建議征求一下楊暢卿和莊文革的意見吧,他們對四川非常熟悉。”
“晤。”蔣介石目無表情:“辛苦先生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先想想。”
陳布雷心中苦笑下,這位何嚐不是修煉成精的人物,心中肯定早有人選,不過就是不肯透露。
“畏壘先生,你可回來了,這些天武漢可熱鬧了。”
陳布雷出門就撞見林蔚,林蔚把他拉到他的辦公室去,兩人關上房門閑聊。
“怎麽,是日本人又有那些動作,還是又打勝仗了?”陳布雷明知故問,他知道想當四川省主席的人不少,可這事與他無關,誰當都可以。
林蔚眼中閃過一絲欣賞,看來陳布雷是非常謹慎的。虞城之戰後,日本人的暫時沒有任何舉動,不過日本國內卻吵得厲害,各界紛紛指責近衛和軍部、中國派遣軍。
虞城之戰對日軍的打擊非常大,特別是對日軍的信心打擊非常大,前線日軍擔心遭到圍殲,紛紛選擇主動後撤。北線日軍從黃河北岸後撤到新鄉一線,東線日軍在薛嶽的威逼下後撤到萬福河東岸,虞城方向的日軍被殲後,中線空虛,殘部連續放棄碭山、豐縣、沛縣,穀壽夫率部馳援,日軍退守徐州宿縣,南線日軍放棄毫洲、渦陽、退守蒙城。中**隊收複淮北,重新威脅津浦線。
“畏壘先生是惜言如金呀,莊文革算是罷日本人打怕了,他們現在老實了,莊文革也停下來喘口氣了,”林蔚打趣道:“不過,武漢為什麽熱鬧,你還不知道。”
“這麽多人想那個省主席,恐怕沒那麽容易,蔚文兄,不要想,不要想。”陳布雷這時也裝了,他也順口開了句林蔚的玩笑,同時暗中提醒對方。
“我,”林蔚搖頭笑笑:“我可不敢作此想法,現在滿朝文武誰不盯著,這趟渾水,太渾,太渾,我可不敢下去,下去就起不來了。”
“那你還…。”陳布雷沒說下去,有些疑惑的看著林蔚。
林蔚聳聳肩,雙手一攤:“沒辦法。”
陳布雷明白了,肯定是有人托他打聽消息,淡淡一笑後說:“去問問莊文革吧,我看委員長最後還是要征求他的意見。”
“莊文革?”林蔚疑惑的看著陳布雷。
“對。”這些天與川內群豪的交流,他最後居然發現最合適的人選居然是莊文革,但這話不能由他說出來,作為蔣介石的親信,他知道這段時間,蔣介石與莊繼華的關係有些微妙,一切都始於那篇該死的摩西報道,這篇報道讓蔣介石心中起了微妙的變化。不過他相信,莊文革必定是蔣介石心目中的一個人選,但這個任命恐怕很難下,但即便如此,以莊繼華在川內的人脈,蔣介石要想任命一個省主席也必定要征求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