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喜之將離

涼山在寒錦身後,輕聲問道:“夫人,接下來去何處?”

寒錦頓住,她心中著急,可也未曾細想過,玉錦失蹤,連貼身的丫頭都找不到她,那她八成是被誰給擄走了。

可玉錦那樣溫和的性子,能得罪誰呢?

誰會如此大膽敢動華胥的國主呢,而且誰有這個機會能進入華胥將她綁走呢?

實在是沒有頭緒,寒錦煩躁的扶額,她也不知該去何處,索性將雲彩停在半空,坐下來苦思。

這三界,要想不驚動任何神仙找個人,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聽說七重天上有麵天水鏡,能洞察世間事,但若是想找玉錦的話就得在天水鏡前一處一處的找,太過耗時;淩霄殿上的護法的千裏眼和順風耳兩位神將也能幫忙,但寒錦身份特殊,不能去;陰司地獄之中,地藏王菩薩座下有隻神獸,名叫諦聽,這諦聽想知道什麽事,伏在地上,聽一聽,便可知曉,如今看來,她隻能去一趟地獄,去求諦聽幫忙了。

打定主意,雲頭忽然俯衝而下,涼山一個不穩險些跌下去,堪堪穩住身形,方問:“夫人,這是要去?”

“去地獄。”

涼山應了一聲,手上捏了個飛碟,放了出去。

要想下地獄,陰司是必經之地,一想到上次跟那神經一般的擺渡人在忘川上浪費了那麽久的光景,寒錦就心有餘悸,在還未到忘川時就在心中不住的念叨,千萬別浪費時間,千萬別浪費時間!

在忘川邊上等了等,聽見空曠的河邊上傳來一聲清脆的鈴鐺聲,擺渡人撐船來了。

見了寒錦,擺渡人明顯一頓,顯然也是想起了上次的事情。

擺渡人載過無數生靈亡靈過忘川,想上次載寒錦那般亂七八糟不堪回首的經曆實在不多,以至於鮮少記住客人相貌的擺渡人,愣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寒錦幹笑了兩聲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上了船,涼山緊隨其後。

擺渡人淡淡應了一聲,便默默撐船,船行河麵,隻有嘩啦啦的流水之聲,靜謐的要命。

忽然河麵上傳來的幽幽的歌聲,哀婉,帶著無盡的思念,每一聲,每一個曲調,都叫人聽了不禁心中哀傷。

她這廂心中跟著難過,轉頭看涼山無動於衷,便道:“你跟你家神君是不是一樣,都這麽冷淡?”

涼山一愣,不明白寒錦怎麽沒來由的問這話,滿臉疑惑。

“不是他冷淡,是他聽不懂。”

擺渡人適時開口,寒錦更是不理解,怎麽聽不懂,多淒婉的歌聲啊。

“這是忘川女的歌聲,隻唱給有情之人聽。”

“有情之人?那聽不懂的就是無情之人嘍?”

擺渡人搖搖頭:“非也,聽不懂的,隻是心中沒有所愛罷了。”

寒錦似懂非懂點點頭,看涼山也老大不小了,感情連個喜歡的姑娘都沒有啊。

不過這是涼山的私事,她也沒多在意,更不會追問,便又沉浸在忘川女的歌聲之中了。

她還沒聽夠的時候,船便靠了岸。

涼山的聲音在寒錦耳邊如從銅鑼震得她回過神,驚的往後一縮。

“你喊這麽大聲幹什麽!”

“夫人,靠岸了。”

寒錦一看,可不就是靠岸了,便趕緊起身下了船。

涼山看了看寒錦的臉:“夫人,您擦一下吧。”

寒錦不明所以,“擦什麽?”

“臉。”

臉?臉怎麽了,直接說得了唄,真是惜字如金,深得他家神君真傳!

抹了一把臉,手上竟全是淚水,她有些呆愣,方才,聽忘川女的歌聲,竟然把她給聽哭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可回想起來當時她像是被那歌聲帶入了進去一般,那悲傷,那苦楚,那滿心的思念和離別的不舍,就那麽在她心中一點點匯聚成了淚水,從眼中湧了出來,不知不覺,竟然流了滿臉。

不好意思的變了個手帕擦了擦,繼續向地獄前行。

一路上,經過枉死城,越過血池,又路過了幾座閻王殿,寒錦莫名覺得這裏有些冷清,聽聞陰司和地獄亡靈來往不絕,鬼哭神嚎之聲不絕於耳,甚為淒厲慘絕,可如今一路走來,並未見有多少亡靈,也未聽見什麽鬼哭神嚎。

如此想來,好像上次來時,也是這樣,整個陰司,冷清的不成樣子...難不成,三界最近亡靈銳減?

寒錦也未多想,便已經來到了遺忘殿,殿外便是奈何橋,一座長長的木質板橋上空****一個鬼影都沒有,看上去十分古老,有些搖搖欲墜,但意外的十分結實,橋下便是忘川的下遊,河水一片灰暗,死氣沉沉。

橋上一老婆婆倚在橋欄上打瞌睡,發出了輕微的鼾聲,麵前擺著一個桌案,上麵是幾隻瓷碗,旁邊是一口空空的大鍋,湯勺在鍋底躺著。

想來這位便是孟婆了。

寒錦並未打算吵醒孟婆,便悄聲從遺忘殿前經過。

誰料那孟婆大喊一聲:“站住!”

寒錦腳步一頓,回頭往橋上看去,哪裏還有孟婆的影子,疑惑的回過頭,那孟婆卻突然站在她麵前,將她驚的往後一閃,險些叫出聲來。

好在這孟婆慈眉善目的,不然寒錦真難保自己會不會出手。

涼山也有些警覺,一個箭步上來擋在孟婆和寒錦之間。

孟婆年邁,臉上的皺紋縱橫,眼睛幾乎快要被耷拉下來的眼皮擠成一條縫,可看上去還是蠻有精神的。

那一雙小眼睛將涼山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撇了撇嘴搖頭:“樣貌平平,命格平平。”

說完拍了拍涼山的胸膛,更是搖頭:“嘖,胸前也是平平,這輩子,也就是平常命了!”

說完繞過涼山,湊到寒錦麵前,涼山要出手攔住,被寒錦抬手製止了,孟婆好歹是陰司的一位主神,想來也不會如何的。

......當然...如果孟婆沒直接將手抓在寒錦胸上的話...

涼山瞬間愣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迅速轉過身。

寒錦的臉頓時紅透,迅速閃開,護著胸口瞪著孟婆:“我看您德高望重,怎能如此無禮!”

孟婆還保持著方才抓寒錦胸的姿勢,五指彎了彎,回憶著方才的手感,琢磨了片刻,點了點頭:“嗯,不錯,不錯。”

寒錦的臉更是紅的要命,竟然青天白日的被一個老太太給吃了豆腐!這她找誰說理去!

看著寒錦那悲憤的眼神,孟婆咯咯笑了兩聲:“小丫頭,都是女人,你怕什麽!”

“都是女人也不行啊!”女人就能這麽明張目膽的下流嗎!

即便是重燁,也不能,不能...

孟婆擺了擺手:“罷了,我就是給你算算命,你這小丫頭胸脯不小,心胸怎麽這麽狹隘,想的都是些汙穢之事,嘖嘖嘖...”

涼山在旁邊恨不得自戳雙耳...

寒錦咬緊牙關,在心裏一遍遍勸自己,別動手,千萬別動手,傳出去打了個老太太她真是沒法混了,千萬別動手!

寒錦終於覺得將這怒氣壓了下來,不由分說繞開孟婆便走。

才走出沒幾步,便聽後麵傳來一句:“小丫頭,你這情路,很坎坷吧?”

腳步一頓,有些遲疑,又聽見:“求之不得,得之不近,近之不喜,喜之將離,離之恍恍。”

寒錦回過頭:“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走吧!”

孟婆卻又在勾起寒錦興趣的時候開始吊她胃口,寒錦恨的牙直癢癢,可無奈,她轉回身,對孟婆拜了三拜:“方才是我大驚小怪了,請孟婆不要怪罪!”

孟婆精明的眼睛看了看寒錦,得意的揚了揚眉,點了點頭:“罷了,既然你態度這麽好,我老婆子就給你說說,你這情路。”

寒錦趕緊抬頭,湊進了孟婆,便聽老人家神秘兮兮道:“你跟你所愛之人,已經過了求之不得,得之不近的階段,你二人已到了心中相互歡喜,十分親近的程度,我說的對也不對?”

寒錦連連點頭:“對,對,您說的太對了。”

孟婆看了看寒錦的麵相,皺了皺眉,“可惜啊,可惜。”

“什麽可惜?求孟婆明示啊!”

寒錦有些焦急,見孟婆的神色沒有了方才的輕鬆之色,心裏不由的跟著一緊。

“可惜了你們這段情緣,到了這裏,也就要結束了,便是喜之將離,離之恍恍啊。”

寒錦一滯,臉上扯了一抹僵硬的笑容:“孟婆您年歲太老了,說什麽胡話呢,我可剛新婚不久,您別咒我...”

“我老太婆與你無冤無仇,咒你作甚,我隻是多嘴提醒你一句,這煞星,快要將你二人的姻緣,切斷嘍。”

說完,也不理會不敢置信的寒錦,兀自回到奈何橋上,見鍋中的孟婆湯都幹了,歎了一句:“如今這三界,不知怎麽了,連陰司都變成了這幅光景...”

寒錦追到橋上,心慌的追問:“孟婆,您到底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喜之將離,離之恍恍?!”

孟婆瞟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我說了嗎,你或許是聽錯了吧。”

寒錦心中更加慌亂,孟婆說的對,她對重燁,就是求之不得,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還不親近,親近了還不確定他的心意,可終於確定重燁是喜歡她的,卻被孟婆斷言喜之將離,這難道是在預言不久的將來,他們就要分離了嗎,那離之恍恍呢?又是什麽意思?

“可您方才明明...”

“誒那個誰,去給這鍋裏添上湯,就算這奈何橋上不來亡靈,也不能顯得如此蕭條!”孟婆對經過的鬼差命道,那鬼差十分不情願的上橋來端走了一口大鍋,嘟嘟囔囔的下去盛湯去了。

孟婆對寒錦擺了擺手:“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別來打擾我。”

說完就靠在橋欄旁邊,閉上眼,片刻的功夫就響起了鼾聲。

寒錦張了張嘴,還想問什麽,心中萬分不安,可這孟婆什麽都不肯說,她也無奈,涼山在橋下喚了她一聲:“夫人。”

寒錦回過神,隻得下了橋,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那鬼差端著鍋回來的時候見孟婆睡著了,便也沒說什麽,將鍋放好便要走,一抬眼看見孟婆偷笑的表情,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鬼差歎了口氣:“孟婆啊,你是不是又對人家瞎說了什麽啊?要是出事了怎麽好呦!你看看整個陰司的鬼差都被你騙了個夠,怎麽還騙起外麵的人來了。”

“嘻嘻,你們太無趣,你們都不配合我。”孟婆回頭看著那一抹大紅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看寒錦那般緊張的神情,孟婆就滿意的直笑。

鬼差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走了:“還是希望她不要被你騙的沒了主心骨才好...”

孟婆回頭直直看了鬼差一眼,撇了撇嘴,“誰說我騙人了?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