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扛罪（一）
白布被遲晉延猛地掀開，單子下麵的那張蒼白麵孔，令遲晉延的瞳孔陡然縮小，他的呼吸霎時停止，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張無比熟悉的麵孔。
陳慶寶，警區警衛隊成員之一，也是他的得力手下之一。
遲晉延瞳孔縮小，不僅是因為看到的，終究是熟悉的麵孔，更因為陳慶寶的眉心處，赫然出現的巨大黑洞。
那是火力很強的手槍造成的，即使屍體已經被處理過，但是那個黑洞，還是可怖的令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遲晉延的眼前，逐漸出現了一層白色的迷霧，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明顯。
就這樣，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的消失不見了。
遲晉延還清楚的記得，三天前，他還在警區看到了陳慶寶，因為工作原因，陳慶寶被調到了其他高層身邊保護，遲晉延做夢都不會想到，三天之後，陳慶寶會孤零零的躺在這麽個冰冷的地方。
強忍著眼淚，忍到眼睛通紅，遲晉延終是緩緩的將白布蓋上，然後輕聲道，“慶寶，一路走好，我會替你報仇的。”
說罷，遲晉延轉身出了停屍間。
外界媒體已經知曉三具屍體之中，有一具是警方人員，隻是具體身份是什麽，還沒有確定，不過這也隻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遲晉延一路出了停屍間，然後邁步往總警司辦公室走去。
此時警區內部已經炸開了鍋，因為外界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警區的人清楚的很，不是警方的特別行動，但是死了人，所以一定是私底下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情。
站在總警司辦公室門前，遲晉延敲響了房門，裏麵很快傳來周成海的聲音道，“進來。”
遲晉延推開房門，邁步走了進去。
周成海正在接電話，遲晉延聽得他道，“是是是，您放心，我一定盡快調查這件事情，好的，好的……”
遲晉延站在周成海的辦公桌之前，周成海掛斷電話之後，抬眼看向遲晉延，出聲道，“晉延，怎麽了？”
遲晉延俊美的臉上，一片正色，薄唇開啟，他出聲回道，“我是來自首的。”
聞言，周成海動作一頓，一眨不眨的看著遲晉延，三秒之後，他這才出聲道，“自首？自什麽首？”
遲晉延麵不改色的回道，“今晚的槍戰，是我派人去的。”
話音落下，周成海臉色明顯一變，他甚至是騰一下子站起身，瞪著遲晉延道，“你說什麽？！”
遲晉延道，“今晚的槍戰，是我派人去的，慶寶的死……也是因為我。”
周成海臉色難看的很，直直的盯著遲晉延，足足過去五秒鍾，他這才提高聲音道，“遲晉延，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私下派人行動的？！”
遲晉延薄唇輕啟，出聲回道，“我願意接受一切處罰。”
周成海一口氣頂在胸口，半晌才恨鐵不成鋼的道，“接受，接受，你每次都這麽硬骨頭，我問你，你到底派人去幹什麽了？鬧出這麽大的事來？！”
遲晉延出聲回道，“文家涉嫌被人蓄意欺騙，對方就是假的鋼板商錢林森，是我叫人去追查錢林森的下落，結果他們在追查的途中，發現錢林森想要偷跑出峂城，攔截的過程中，發生槍戰。”
周成海忍不住伸手指著遲晉延，皺眉道，“你啊你，晉延，你不是這麽衝動的人，怎麽會幹出這麽糊塗的事情來？眼下這樣的風口浪尖，你不好好待著，還旁生枝節，你生怕別人抓不到你的把柄是不是？！”
遲晉延微垂下視線，出聲回道，“總警司，事情是我叫人去做的，一切後果，由我來承擔，我隻求您一件事……不要連累下麵的兄弟。”
周成海歎了口氣，然後道，“現在想到來求我了，當初你想什麽去了？”
遲晉延低著頭，開口回道，“是我一時衝動，違反警規警律，下麵的兄弟也是聽令行事，根本不知道這次的命令是我個人下的，他們沒有一點的錯，請總警司從輕發落。”
周成海聞言，氣的直搖頭，沉默良久，他這才道，“晉延，你這次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遲晉延出聲回道，“我知道，因為我的錯誤指令，導致陳寶慶的死，我對不起他。”
周成海抬眼看著遲晉延道，“你知道我剛才在跟誰打電話嗎？是上頭的安全部長，警區這次的演習事故已經提為上頭的熱議話題了，隨後你又弄出這麽個事情來，你是真的不想好了！”
遲晉延對周成海道，“總警司，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把我交給上頭處理吧。”
周成海聞言，眼睛一瞪，忍不住提高聲音道，“遲晉延，我現在跟你說事情的嚴重性，你以為我是怕擔責任嗎？如果我怕擔責任，我會力保你到今天嗎？你現在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裏跟我說話嗎？！”
遲晉延知道自己剛才是著急了，說錯了話，他微微皺眉，聲音低下來，開口道，“周叔……我不是這個意思。”
周成海愁得不行，他叉著腰，皺眉道，“晉延，你叫我一聲周叔，我真的很想保你，但是你這次……哎。”
遲晉延也不多作辯解，他直接道，“周叔，我知道外界給了警區很大的壓力，要不是你幫我扛著，很可能我早就被送出去了，但是……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文家背黑鍋吧？”
遲晉延眼中滿是無奈跟掙紮。
周成海聞言，也頗覺無奈的道，“晉延，我知道你愛屋及烏，所以處處維護文家，但是如今這樣的情況……恕我說句難聽的話，為保大局，隻能把文家推出去扛著了。”
遲晉延下意識的皺眉道，“不可以！”
周成海道，“這話我不僅一次跟你說，我不管你跟付岑東之間的私人恩怨，到底上升到什麽程度，我隻知道，這一次，對方擺明了是有備而來，每一次的公開言論，都是一次次蓄意的攻擊，之所以他的目標是文家跟你，其實文家也不過是個障眼法，你我都知道，付岑東想要搞垮的人，一直都是你，且不說這次的事故，文家勢必要負上一定的責任，單說權衡利弊，文家也應該挺身而出，斷不能送你出去扛罪。”
這樣的道理，遲晉延怎麽會不懂？
隻是……
“周叔，我跟您說一句實話，讓文家出來扛下所有責任，我做不到，因為，我不知道如果事情真的走到了這一步，我該如何去麵對婷熙……”
遲晉延說到此處，聲音已經帶著近乎壓抑的顫抖。
周成海聞言，他也是忍不住皺起眉頭，半晌才道，“晉延，你要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有你在，文家才能更加風光，有你在，文家才能有機會重振旗鼓；但如果你倒下了，那麽那些曾經被你踩在腳下的人，他們會給你重振旗鼓的機會嗎？還有那些曾經在副處長手下吃過虧的人，他們為了報複，會給你東山再起的機會嗎？如果真的是你倒下了，那麽結果，會遠比你想象的慘烈。”
事情總是在被無情戳穿的那一刹那，才知道現實有多麽的殘酷。
遲晉延一直麻痹自己，不讓自己去想太多，但是當真到了現在這一刻，他不得不為以後去考慮，他倒下了，那麽自然是牆倒眾人推，怕是連遲招遠都會被連累，最重要的是，他不行了，那麽誰來照顧文家，誰來守護文婷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