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殘局

“你想幫他。”天淳閣外,殘念雙手環胸,靠在廊柱上,胸有成竹的問走出來的人。

蘇然垂頭喪氣的說:“心有餘而力不足”

殘念走到蘇然麵前,“眼前就有一個絕佳的機會。”

蘇然抬頭,增大雙眼

殘念板起臉,眼見周圍沒有人,他輕輕地說:“剛才我去禦書房,探到一些口風,宜國與朝國達成協議,準備聯姻,這會,鮮於聖與宜國的使節正在挑選合適的人選。”

蘇然考慮了片刻,問:“宜國聯姻的是公主?”

殘念點頭。

“宜國的公主剛剛及笄的六公主據說上個月就嫁入一位富商,現如今...”蘇然算了下,臉色難看得驚呼:“難道是八公主?”

“正是。”知道蘇然擔憂著什麽,他道:“宜國八公主,胎出帶病,滿麵暗瘡,一直被關在宮中,算一下,她也該十五,鮮於聖極其頭痛,對方非皇子不嫁,因為考慮到八公主不宜出來走動,皇子是入贅的,他那些皇子一聽這事,個個忙著借病推脫此事。你想幫鮮於淳離開天陌,這正是上天給的再好不過的機會。”

“這不等於犧牲三皇子的終生幸福來換取自由嗎。”蘇然堅決的搖搖頭,“不行,我們想其他的辦法。”

殘念搭上蘇然消瘦的肩膀,勸道:“這事,你今日不接受,明日,皇上想通了,在四個皇子中挑選,他還是會選最沒有立場的三皇子。”

蘇然一想,殘念的話很有道理,“我該怎麽做?”他與三皇子雖然因為一次交易暗中變成主隨關係,可是,他們朝夕相處,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明裏他依然把鮮於淳當著三皇子,心裏早將他看成是自己的朋友。

殘念心疼的覆上蘇然右邊劉海遮住的半側燒疤的臉頰:“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嗎,外貌的美醜不過是一副皮相。”

蘇然緩下羽睫,殘念不在意美醜,那三皇子呢?

“你擔心鮮於淳嗎。”殘念帶了絲冷酷,他與鮮於淳沒有任何交集,要不是蘇然,他是不會冒著引人注目的風險去救他,“個人的命運不一樣,他即使不想,也輪不到他做主了。”接著,他柔和的開導蘇然,“小蘇,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如何讓鮮於淳心甘情願的去接受。畢竟世界上的每一件事,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代價嗎?三皇子豔容傾城,恐怕怎麽也想不到,後半生,竟要娶一位最醜的女子,他能說,這是上蒼安排好的嗎。

依照殘念的意思,蘇然把聯姻的事與鮮於淳說了一遍,鮮於淳聽後,非常高興,不但不為娶醜妻反抗,反倒命人整理東西,這一切看的蘇然有些莫名的辛酸。

“三皇子,你會幸福嗎?”

鮮於淳怔了怔,掀開身上的絨被,緩慢的下榻,蘇然上去扶住腳步虛浮的人,走到櫃子前。他小心的取出流蘇瑪瑙發簪,珍惜般的放在胸口:“這支發簪....就是我所有的幸福。”

這個發簪,自從三皇子回宮就一直插在頭上,可以看出他極喜歡的,隻是,他沒想到三皇子如此的態度,想來這個發簪一定不隻是喜歡的程度。

出宮那段時間,三皇子經曆了什麽?

翌日,鮮於淳接到鮮於聖的聖旨,一如殘念所講,皇上選擇了三皇子作為增加兩國關係的聯姻犧牲品。

三日後,鮮於淳身穿大紅禮服,頭戴禮帽,騎上鮮於聖賜予的寶馬,帶著天淳閣內的宮女太監,隨宜國使節一起離開了天陌城,

蘇然站在迎送的隊伍中,看著離皇城越來越遠的紅影,一時無法回神。

天陌城,不再有三皇子這個人了。

那個傾城的人,那個平日捉弄他,沒事給他找渣的主子,居然離開了。

“小蘇,你不覺得朕對淳兒太不公平嗎。”

蘇然站在鮮於聖身後,委*段。“小蘇不敢,皇上這麽做,也有皇上的無奈。”

鮮於聖回身,退*邊的人,宮外,僅留下蘇然。

“前一段時間,獨來獨往的淳兒突然與你親近,朕很奇怪,其中因由,朕也不去追究了,他有你這樣的朋友在身邊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蘇然驚顫,原來皇上早暗查過修改名冊一事,那他沒有懲治自己,是礙於三皇子?如此算來,皇上對三皇子並非無情。

“關於聯姻,是朕給宜國提議選擇了八公主。”

“啊?”蘇然忍不住意外的看著這個頓時變得高深莫測的皇上。為什麽皇上要這麽做?

“宜國的二王子前幾年就看上珠兒,那年珠兒年幼,提親就被*後麵。”說到紅珠,鮮於聖想到一件事,“對了,那次找你談珠兒的婚事,朕是想試探你與殘念的感情”他惋惜,“朕很失望,殘念竟然辜負了你十年的情意。”

“不....”蘇然深深的被觸動,為皇上對自己的關心,也為皇上無望感情的心痛:“皇上,這些算不上什麽。”如果在沒有知道鮮於聖等待的那個人就是殘念的父親,他或許會哀怨自己對殘念感情的不值得,那夜就與殘念攤開了感情,分道揚鑣。

“他厭惡這種感情也好,有意中人也好,小蘇再辛苦再委屈,也無悔,因為,十年的等待沒有白費,起碼他依然活著出現在小蘇的眼前。”皇上,與您相比,小蘇的這些又算什麽,“隻要思慕的人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可以勝過一切自私的感情,不是嗎。”

鮮於聖仰頭眺望遠方,楠楠自語:“隻要思慕的人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可以勝過一切自私的感情....”他有所頓悟的笑了。“小蘇,你說的對,沒有哪一種感情可以比自己喜歡的人活在世上更重要。他....一定在某個地方,開心的生活著。我還有什麽放心不下的。”

蘇然撇過頭,不想鮮於聖窺見自己濕漉的雙眼。

皇上,小蘇不是故意隱瞞著你,隻有這件事,即使欺君,小蘇也堅決不能讓您知道餘伯伯已經不在人世。

經過與鮮於聖一番長談後,蘇然了解到,皇上沒有放棄鮮於淳,果然是父子,血濃的感情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皇上隻是對鮮於淳*的生活感到憤怒,後來又想到自己從沒給過他作為父親應有的關懷,導致他性情的偏離,才由得他去浪**,或許,這樣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生在帝王,缺少的就是隨心所欲的自由。此後,他就假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的聯姻,對方的二皇子明裏選擇了珠兒,因為不巧發生宮宴那件事,其他皇子對三皇子的排擠,皇上看的很清楚,為了保住自己第三個兒子,與宜國的宜王通信協商,先把鮮於淳與八公主的事解決完,再幫二王子與紅珠公主完婚,這事不管對鮮於淳還是他們那位八公主,都是有益無害的事。事情也就在鮮於聖的計劃中順利進行了。

想著皇上決定了三皇子的去處,宜國那,想必皇上也幫三皇子打理好了,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現在,蘇然最糾結的就是三皇子對那個發簪的感情,覺得事情沒有結束,確切的說,三皇子是否還有什麽是遺失在天陌城的。為了了解一些事,他決定去鮮於淳在宮外居住的地方--南府,探查一下。

“你是...”南府的管家,站在門口,禮貌性的問著對麵的少年,那少爺一身樸素的白衣,麵容秀氣,臉色有些偏白,奇怪的是右邊臉頰被額前長長的劉海遮住。

“在下蘇然,特意拜會南公子。”

管家一聽是天陌城有名琴匠蘇然,趕緊相邀至客廳,回頭請自家少爺去了。

片刻,蘇然見到主屋出來的南棋,都說商人奸詐銅臭,反觀這個俊朗的男人,除了一臉的疲累倦容外,倒是斯文翩翩,和睦春風,看了叫人非常舒服。

南棋命人看茶,回到主位,溫和道:“蘇師傅光臨寒舍,實乃南某榮幸,如有招待不周,還請見諒。”過去的蘇然以紗笠覆麵,很少人見過他的真麵目,今日一見,南棋很是欽佩,如此年輕的少年。竟然已成為天陌有名的琴匠。

蘇然回敬:“南公子客氣,今日來此,卻是蘇然帶著一片真誠特來酬謝。”

南棋不解::“酬謝?”

兩名靈秀的丫鬟進來上茶,茶碗擺完後,恭敬的退了出去。

“前些時日,蘇然有位朋友,因為喝醉,幸得南公子收留,而這一住也成了久住---”

“淳!!”南棋不等蘇然講完,猜到他口中的朋友是誰後,奔到蘇然麵前,失去理智般地抓住蘇然,滿臉焦急的問:“他在哪?”

蘇然訝異。

男人激動的表情,難道還有他不知道的隱情?

蘇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堅持走到小屋的,耳邊是南棋對他深情訴說的那段三皇子在南府的情事,以及,南棋與錚兒被下藥後的事。

這支發簪....就是我所有的幸福

鮮於淳珍惜得猶如一碰即碎的表情浮現在自己麵前。

蘇然將屋門一關,再也受不住內心的譴責,整個身軀沿著門板,滑在地上。

蘇然,你若不把握好自己的幸福,本皇子可不會輕饒你。

他終於明白,三皇子為何突然對他說這些話,因為他將自己與殘念的感情告訴了他,他卻無意在南府遇見殘念的未婚妻錚兒,為了幫助沒有希望的自己,開始撮合南棋,而他,偏偏又愛上了南棋,為了結束不可能的癡戀,臨走前他對他們使用了*,恰不知,南棋害怕事後對不起錚兒,獨自跑出去找青樓女子,等他回來,同樣受了*的錚兒卻消失在南府,至今未有下落。而到處尋找著三皇子與錚兒的南棋,悔恨的發現了自己對三皇子的真正情意。

一個失蹤,一個悔恨,一個絕離,好好的一段感情,變得支離破碎。

所有的罪孽,皆因自己。

“如果要因為我一人的感情,讓四個人受罪,我寧可不要。”蘇然咬著泛白的唇肉,眼眶內聚集了傷痛的水汽,卻強忍住,沒有落下。

他永遠也忘不掉鮮於淳將發簪寶貝似的放在胸口的情景,那種渴望愛,又無奈被自己深深剝離的愛,是何等的痛苦。

他要補救這一切!

隻是,他要如何給殘念一個活生生的錚兒,如何給南棋一個離去的三皇子,又如何挽回錚兒的幸福。

屬於五個人的棋局,一朝被打散,蘇然又該如何把鮮於淳整亂的局麵,恢複到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