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思維模糊不清的時候,身體突然被一個人提出海麵,抱在懷中。
接著感覺像騰雲駕霧一般,向前飛去。
難道是牛頭馬麵來接引我了?
我一邊想,一邊努力的睜開雙眼,想要看看是誰把我提起。
但此時眼皮沉重的像是兩座大山。
接著,一個溫暖的手掌摁在我的後背,手掌中冒出一股熱氣。
這股熱氣快速的烘幹了我的衣服,我全身立刻感覺暖洋洋的,像是躺在春天的草地之上。
這手掌是如此的溫暖,竟然把我身體裏的寒氣全都逼了出去。
寒氣散盡,我立刻感覺又恢複了先前的體力和狀態。
我睜開眼睛一看,抱著我的人竟然是馮教授。
我剛想看看這是到了什麽地方,耳邊就聽到一聲驚呼。
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
我扭頭一看,驚呼聲是從馬曉晴的口中發出。
此時,她和清風正坐在木板上,目瞪口呆的看向我。
馮教授抱著我,來到了那張木板前麵。
這時,他的樣子更像是一個傳說中的武林高手,踏海而來。
馮教授把我放在木板上,自己也擠了上去。
木板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猛地向下一沉。
馮教授伸出手,在木板上輕輕一拍。
木板奇跡般的承受著我們四個人的重量,又浮出了水麵。
馬曉晴見到我沒事,驚喜萬分,含著眼淚,欣喜若狂的看著我。
我還是有些懵懂,這樣就沒事了?
我還在發愣,清風卻已經怒了,惡狠狠的看著馮教授。
那樣子,要是我們現在不在木板上,他就要過來揍人了。
“老東西,你他媽是什麽意思?你明明就在船上,為什麽不出現?還有上回還沒說完你就消失了,你他媽以為你是什麽東西?把我們搞到電影裏就不管了,你這是恩將仇報你知道嗎?我草你姥姥的!”
清風狂怒的聲音在海麵上響起,俊美的臉龐變得猙獰。
“清風,你不要罵人嘛?”
馮教授淡淡的說了句,依舊是波瀾不驚。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大家都擠在這張木板上,已經是臉對臉了。
雖然我剛經曆了從死到生,依舊驚魂未定,可還是問了這句話。
“上次我的離開,是因為有東西一直在追捕我。一直沒有出現,也是想讓你們體驗一下來到這個世界的過程。隻有你們體驗了,我才能更好說明我的發現。你們別急,這電影馬上就要結束,到時候你們自然會回到原本屬於自己的世界。”
“你到底想說什麽?如果我沒猜錯,你安排所謂的體驗,其實是你一直在拿我們做實驗對不對?”
馬曉晴沉聲的問。
如此情況下,她竟然還能保持冷靜。這一點,讓我實在有些自歎不如。
聽見馬曉晴的質問,馮教授神情間顯得有些不自在。
看他這個表情,我知道馬曉晴一定是說對了。
馮教授沉默了一下。
“其實我一直都在暗中保護你們,真正的危險是不會有的,這一點請你們相信我。我之所以把你們弄到這裏來,是不想我的發現,像那艘泰坦尼克號一樣,永遠沉沒下去。”
我長歎了一聲:“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馮教授點點頭,沉思了一下:“我就從頭說起吧,你們知道人類跟螞蟻的區別嗎?”
我一皺眉頭。
“螞蟻是低等動物,而人類是高級的生物。這其中的區別,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這可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
我以為自己說的很對,誰知馮教授卻是麵色凝重的搖了搖頭。
“陳平,你錯了。真要說起來,人類和螞蟻在本質上並沒有太大的區別。螞蟻是地球上最常見的昆蟲,也是數量最多的昆蟲種類。螞蟻為典型的社會昆蟲,具有社會昆蟲的3大要素,即同種個體間能相互合作照顧幼體,具有明確的勞動分工係統,且子代能在一段時間內照顧上一代。在這幾點,螞蟻跟人類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你們仔細觀察螞蟻,就會發現,他們非常的有規律性。從幼蟲到成蟲,它們的一生就是一種本能。這種本能是與生俱來的,誰也無法改變。而它們一生的活動範圍,絕對超不過一裏。我們都是生活在大城市的人,每天的活動範圍能有多大?就算是離單位遠一些的,恐怕也超不過二十公裏吧?並且一生都會如此!現在你們認為,我們和螞蟻還有區別嗎?”
我心裏一顫!
馮教授這番話說的很有道理。
地球上的五十億人中,恐怕生活也都早就定型了。
從出生、上學,再到工作,每天都在重複著簡單而又單調的生活,任何人都是如此。
可人類的範圍卻絕對不僅於此。
因為我們發明了工具,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我把我的想法跟馮教授一說,他卻苦笑著搖頭。
“沒錯,我們是可以去旅行。可是這種旅行,也不過是將你活動的範圍拉長些而已。難道你能到外太空去旅行嗎?就算你能去,不過是將範圍拉的更長。最終,你還是要回到你的原點繼續生活。即使你不回來了,難道你能逃脫你身體的限製嗎?你依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老,最後死去。螞蟻也可能被不小心的動物或人類帶到很遠的地方,它也許會在新的環境生存下去,就算如此,又能怎麽樣呢?它還是螞蟻,它還是逃脫不了時間的限製,這和我們人類有區別嗎?”
我愣了一下問:“這種情況沒辦法改變嗎?”
馮教歎息了一聲。
“所以,我才想研究時間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萬物都逃脫不了它的束縛。直到我死後進入電子影像的世界中,我才發現,時間其實就是規律。萬物都在這種規律下生活,沒有人能逃脫的了。更可怕的是,所有生物染色體內都有密碼,這就像電腦程序中的數字和字母,每一個數字和字母都有其特定的作用,在特定的情況下被操縱,依照密碼設定的規律,永遠不會改變。”
馮教授的這番話,委實太過驚人。
我內心深處也生出一種無力感。
真要是像他說的這樣,我們跟螞蟻一樣的生活著,那生命還有什麽意義?
這一瞬間,我也萌發出想要逃脫掉這種束縛的念頭。
清風仿佛有點聽明白了,好奇的問:“你的意思是說,每個人都被一種無形的力量設計好的?而易經之所以能夠預測,是因為每個人的生辰八字就代表了這種密碼。易經中的卦辭,又掌握了這種規律是嗎?”
馮教授點點頭。
“沒錯,這就像我們身處在這個電影世界裏一樣。電影沒開演前,沒人知道結局。可結局卻是早就安排好的。但是,隻有你看到最後,才會知道結局,否則你又怎麽會知道呢?即使是你們三個的出現,依然改變不了船會沉入海底這個事實,人生也是一樣。打個比方說,你從京都站坐車要到上海去,在這一段路程中,你自然不知道上海站是個什麽樣子,那裏有什麽建築。但是,上海站已經在前方等著你了,那裏的建築也早在那個地方等著你,可是隻有你坐了這十幾個小時的車程才會看到。人生其實也是一樣,你的宿命早就在前方等著你,但是你隻有一天天的過下去,才會看到。”
這種宿命論,實在的太過悲觀,我並不如何的相信,但也不否認這種可能性。
這畢竟是馮教授的一家之言。
我也多少研究過一點易經,感覺他說的有些實在是太偏激了,忍不住說:“易經可是講變易的,也就是說,萬事萬物都是隨時變化的,沒有不變的人、事、物。今天晴空萬裏,說不定明天就傾盆大雨。”
“陳平,你也不要忘了,易經也是講不易的。萬事萬物的變化,有一定的規律可循。像四時交替、花開花落、地球永遠繞太陽轉、月球永遠繞地球轉……宇宙都如此,更何況我們隻是宇宙中的飄渺一粟呢!我們人也是有規律的,人是有命運的,而且還有時間這個時刻籠罩在我們頭上的大規律。”
“難道你能逃脫你身體裏麵的生物鍾嗎?你餓了要吃,困了要睡,累了要休息。甚至見到美女,你會有欲望,這些都是隱藏在你身體裏的規律,你明白嗎?時間無所不在,無所不能,你以為你能逃脫的了?”
我楞了楞。
“可時間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也感應不到。而你又說的那麽恐怖,那你說,時間到底是什麽?就是你所謂隱藏的規律?”
“不!時間不僅僅是規律,往更高一層說,它是一種看不見的秩序,萬物都要遵循這種秩序,也不得不遵循這種秩序,沒有什麽能夠逃脫的了。更精準的說,時間更像是一部最公正無私的法律。就像每個國家的法律一樣,你隻有遵守它的定律才能生活下去,違反了就要受到懲罰,你也不得不遵守它。因為從你一出生,時間這部法律就已經開始運轉,你無法去改變,隻有遵守。所以,生命隻是一場沒有意義的過程。”
馮教授說完這番話,我竟然有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難道生命真的隻是一出戲劇嗎?
馮教授並不知道我的想法,依舊繼續說:“可是,即使再嚴格的法律,都會有漏洞,時間也是如此。哪怕它最公正無私,最冷酷最無情,卻依然有漏洞。這個漏洞也被不少的人發現過,那就是蟲洞。可蟲洞也是極不穩定,隨時都有消失的可能。蟲洞的消失,說明時間已經發現並彌補了這個漏洞。”
“我以前一直以為,隻要成了神仙,就能逃離這種束縛。可是我錯了!我發現,即使你真成了神仙,脫離了人類的壽命,在這之外還會有更大的束縛在等著你。也就是說,即使你成了神仙,脫離了現在的時間和空間,也不過是進入到另一個不同的時間和空間而已。時間這個束縛依然存在。”
“連神仙都無法逃脫時間的束縛嗎?”
我喃喃自語的問。
在這寒冷的海麵上,我竟然不由自主的流下冷汗。
馮教授笑了笑。
“你的身體本身就束縛了你,人類的身體永遠也不可能逃離時間的束縛,我們祖先很早就認識到了這一點。老子主張無為,那是因為他已經感受到了時間的不可逆轉。既然無可逆轉,努力又有什麽用呢?大道無形,道是什麽,道就是時間。”
清風聽了這幾句話,顯得很不滿意:“我就是道家子弟,你少放屁!”
馮教授不理他。
“我們先賢早就感受到了時間的束縛,也一直想找出解脫這種束縛的途徑。其中的一位先賢,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經找到了辦法。可憐我直到死後才明白過來。”
“你說的先賢是誰?他想出的又是什麽辦法?”
我急急的問。
“這個先賢就是莊子!你們別急,先聽我講一個故事。”馮教授說道。
“一天,莊子靠椅而坐,仰天而歎,沮喪得如失魂落魄一樣。弟子侍立在旁,說:先生為何噓歎?人之形體真可以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嗎?今之靠椅而坐者,不是昔之靠椅而坐者嗎?”莊子道:問得好!而今我喪失了自我,你可明白?弟子道:自我是什麽?弟子愚鈍,實不明白。莊子道:天下萬物,都是彼此相對。故沒有彼就沒有此,沒有你就沒有我,這就是相反相成,可不知是誰使成這樣的?是冥冥之中的道嗎?道又是什麽樣子?骨骼、五腑六髒,遍存於一身,自我究是什麽?我與誰親近些呢?都喜歡它們,還是有所偏愛?如此,則百骨九竅、五腑六髒彼此有臣妾關係嗎?如果皆是臣妾,這些臣妾之間到底是相互製約呢?或是輪流為君臣呢?難道其中真有主宰者嗎?唉,人生一旦接受精氣,成就形體,不知不覺中精力就耗盡了。天天與外物爭鬥摩擦,精神耗盡像馬飛奔一樣,而自己卻不能製止,不亦太可悲了?終身忙碌而不見成功,頹然疲役而不知歸宿,可不哀邪!雖說身體不死,有何益處?心神也隨身體消亡,可不謂大哀乎!人之生時,本來就這樣茫然嗎?亦或隻我獨覺迷茫而別人都不迷茫嗎?”
我聽得稀裏糊塗,不由的問:“這個故事跟脫離時間的束縛,有什麽關係?”
“你沒聽明白嗎陳平?其中幾句話,人生一旦接受精氣,成就形體,不知不覺中,精力就耗盡了。天天與外物爭鬥摩擦,精神耗盡,像馬飛奔一樣,而自己卻不能製止,不亦太可悲了?終身忙碌而不見成功,頹然疲役而不知歸宿,可不哀邪!雖說身體不死,有何益處?心神也隨身體消亡,可不謂大哀乎!我理解為,你整天與外物爭鬥,想要成仙脫離時間,卻仍然是逃離不了,反而把自己的精神和身體都耗盡,這不是一件愚蠢的事嗎?”
我沮喪的說:“明知道解脫不了還去爭取,的確是一見愚蠢的事。可你說,他已經找到了脫離時間的束縛,又是什麽?”
馮教授微笑看向遠方。
“莊子的逍遙遊你們都看過吧?有人說,這是莊子不切實際的幻想,說這是浪漫主義,但是他們都錯了。逍遙遊中第一段,說的就是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大家也知道鯤鵬這種神鳥是不存在的,可他為什麽要給我們描繪一種這樣無比巨大的神鳥呢?其實他的本意是,我的身體被時間所束縛,可是你束縛不住我的思想,束縛不住我的想象。我能想象出鯤鵬這種大鳥,那他就是真實存在。最終的意思就是,心似鯤鵬,人是鯤鵬,你們明白了嗎?”
我還是有些懵懂。
馮教授繼續解釋:“也就是說,每個人都能解脫束縛,因為每個人都有思想。但每個人的思想全無限製,你的思想可以帶著你上天入地,飛天遁海。甚至幾百億光年的外太空,你都可以去想象去遨遊。既然我們的思想已經逃脫了時間的束縛,難道你的身體不是和你一體的嗎?為什麽還要讓身體也去逃脫束縛呢,這不是很愚蠢嗎?”
原本沮喪的我,聽到這裏也明白了,附和著說:“沒錯,思想和身體的一體的,思想逃脫了,也就是身體逃脫了。我明白了,正是因為人類有這種思想和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