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洛陽亂(6)

南宮蘭台,火光耀耀,太子拓跋語一人獨坐宴席正中,他沒帶芷蘭,新冊封的良娣雲華也沒有陪坐在側。

蘭台殿兩側,高大的銅火台依次排開,把數十丈高的古老殿宇照得通明透亮。

樂師都是漢人,演奏的也是飄逸吟叮的漢樂,殿中舞姬徐徐而舞。

拓跋語靠坐在楠木溜金鑲美玉的寬大座位上,一口口喝的卻是悶酒。終還要見到宇文盛希的,但見到了又如何?可偏偏又是這麽想見到她,更想和她說句話,哪怕問問她近況也好。

看著渺渺而舞的殿中少女,拓跋語把青銅酒樽重重扔在座前的楠木酒案上,歎自己的優柔寡斷,現實是他放下了所有,但宇文盛希卻不願和他在一起,想到這,他更恨自己的兒女情長了。

太子側邊那張酒案上,是陪坐的楚烈,楚將軍看到太子這個樣子,心下也不禁歎了口氣。

“尚王到!”殿門外傳來常侍的迎客聲,拓跋語不禁又抬起酒樽,緊緊握著樽上的嶙峋斑紋,凝神看著銅火台盡頭的殿門。

歌舞應聲而止,一襲白衣徐徐而入,金絲王冠在火光中光彩閃爍,拓跋燾笑麵而來,卻沒有帶宇文盛希。

拓跋燾上前行了跪禮,太子揮手示意免禮,尚王起身便道:“盛希有愧太子美意,但她剛剛有孕在身,一路舟車勞頓,怕傷了胎氣,所以隻能安心養胎,還請殿下見諒。”

拓跋燾的推請之詞,子夜驚雷般震攝了拓跋語的心悱,心下如山石崩落,麵上卻是笑意朗朗,把弄著酒樽對座下人道:“那本殿下恭喜皇弟了。”

拓跋燾回以淺淺笑容,款款入座,舉樽與太子同飲。

樂聲又起,舞姬嫋嫋而上,尚王與太子雖隻是一案之隔,二人卻相對無話,都把目光放在了歌舞上。

一曲終了,尚王訕笑喝彩,問上座人:“聽聞殿下新冊封了一位良娣,皇弟才應當恭喜殿下。”

拓跋語嘴角應付的向上揚了揚,也不看尚王,隻淡淡道:“玉楠早夭,本殿下不過是慰籍心中空缺罷了。”

尚王聽了,含首點頭,繼而也把目光轉向了殿中的歌舞。

歌舞聲平,真正的主客卻沉悶得如死水幽潭。

舞姬歌獻三曲,拓跋語也膩了,喧下樂師,對尚王道:“本殿下三日後起駕回京,明年開春就趕回來,有勞皇弟多多操心,這一個月的行事安排,楚將軍都已為皇弟備下文案,皇弟你明日到阿閣審閱,如果覺得哪裏安排的不妥,盡快和本殿下商量。”

尚王點頭,接受了太子的命令。

拓跋語交代完公務,他心中正亂,也無心再坐下去,起身對楚烈道:“本殿下要回寢殿休息了,楚將軍陪著尚王盡興吧。”

楚烈和尚王起身道安,拓跋語回了禮,帶著常侍大步走出了蘭台殿。

***

幽幽的太子書房中,拓跋語一人靜靜坐在巨大的書案前,也不點燈燭,隻默默看著宮窗紗格漫進來的暈暈月光。

宇文盛希是不是真的有孕在身?如果拓跋燾的話是真的,那麽宇文盛希就真的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華山氣宗的形意宗師。

如果說之前的拓跋語對這段情心生失望,那麽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心裏就隻有絕望了。

不到半個時辰,楚烈就前來複命,說尚王也回長秋宮去了。

“你也下去休息吧。”拓跋語示意楚烈退下。

楚烈行了退禮,抬頭卻看到太子麵色淒然,便委委勸道:“殿下還是死心吧。”

拓跋語仰頭長歎,對楚烈道:“將軍,我想約盛希見一麵。”

楚烈一向是個冷靜的人,他直言不諱:“殿下見了宇文姑娘又能如何?”

拓跋語冷歎了一口氣,沒有回答楚烈,隻喧他退下。

拓跋語想見,就沒人能擋得了。

***

拓跋燾回到長秋宮時,宇文盛希早已就寢,拓跋燾緩緩走進寢殿,枕上人淚痕滿麵的沉沉而睡,一路行來數百裏,想來她也累了。

拓跋燾命下人輕聲侍候他沐浴更衣。

騰騰熱氣中,拓跋燾用手拭去滿麵水霧,雖然對太子假稱盛希有孕,是他的推請之詞,但在拓跋燾心中,這是個真正的期望。楠木桶中漂滿了平城帶來的柑橘皮,嗅著這香氣,拓跋燾起身走出了裏殿,濕著身子就躺在了宇文盛希身邊。

殿裏用柴火暖過,一身熱氣的拓跋燾索性拋開了宇文盛希身上的錦被,在她盈盈喘息的唇邊,覆上輕輕一吻。

熱吻瞥住了宇文盛希的氣息,惹得她張開睡眼,拓跋燾見她醒了,閉目凝氣,吻得更深了。

他口中淡淡的酒氣,提醒了宇文盛希他剛剛赴宴回來,於是掙脫他濕暖的懷抱,問:“太子設宴,我沒去是大不敬,不會影響師兄吧?”

拓跋燾起身騎在宇文盛希囊著薄薄綢袍的身上,捧著她的臉直言道:“師兄說你懷孕了,要好好安胎,不要說是太子,就算是皇上,也會體諒的。”

拓跋燾的吻暖暖覆上,但宇文盛希的心卻涼得透徹,這個借口多好,徹底的死了宇文盛希的心。

拓跋燾止吻起身,把手伸進她的綢袍中探撫,緩緩道:“太子是不能隨意欺騙的,但我們要圓這個謊也不難。”

這一晚上的反複無常,早讓宇文盛希身心俱疲,先前要是拓跋燾真的把她帶到拓跋語身邊,她現在已經身殉蘭台了,好不容易他後悔了,現在又來這樣一招,更是讓宇文盛希失望的心冷如寒冰。

看著她的師兄,宇文盛希早已不知如何應付,先前她一個人躺在這古幽的殿宇中,哭得精疲力竭才得以睡去,現在卻又要承歡接愛,到底這場糾纏反複要何時才能結束?

思慮間,拓跋燾已經打開她的衣衽,看到光潔綢緞下水靈靈的身軀,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扯開所有阻礙,覆在她漂亮的雪肌上,見她朱唇輕顫,安慰她道:“之前是師兄錯了,但人總是會犯糊塗的,原諒師兄吧,師兄再不會有那樣的想法了。”

到底,這個男人還是愛她的,淚又順著宇文盛希的粉頰而落,拓跋燾忍著情潮,用吻為她啜淚。

在被占據的刹那,宇文盛希心中萌生了去意,走了,是不是就能一了百了,至少不用再為拓跋語擔心?

拓跋燾輕掐宇文盛希的腰,好讓她全情的溺在自己的攻勢中,身上人伸手擁住了他,緩緩道:“師兄,盛希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