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梧看得傻了,哪想得到會見到如此駭人的景像,硬撐著身子,腦海登時閃過一個陌生名詞,脫口而出:“九血煉魂!”
就當趙梧一說完,高台上的男人忽然抬頭,瞥了我一眼,剎那間四目相交,全身立刻起了雞皮疙瘩。
那男人長得跟我一模一樣!這是怎麽搞的?我又見到自己身為屍神王的記憶嗎?
“我”臉上擺出不可一世的笑容,扭過頭,向身邊另一位男子說了幾句,雖距離遙遠,居然聽得一清二楚。
“蚩徒,你見到了嗎?此陣一旦煉成,它將提供我完全的統治力量,我會青春永駐,獲得絕對的生命,在我的帶領下,屍神國將永遠屹立不搖!”
蚩徒怔怔望著峽穀中地獄般的場景,說道:“父王,您居然創出此陣,利用藥物讓人在極大的痛苦中仍不死,使強韌的生命力做為此陣引子,這點實在令人佩服,不過孩兒有一事不解,還請父王指點?”
“說吧。”
“據孩兒所知,九血煉魂雖能使人永保青春,但萬一……父王遭受劫難,那該如何是好?”
“的確,此陣雖能讓我永生,卻不能保我不死,要是我遇上殺身劫難,當然免不了死亡,但你放心,九血煉魂一脈單傳,若我真的遭逢不幸,永生的力量將自動轉化至你身上,這樣一來,將可確保屍神國萬世不滅!”“我”驕傲說道。
“父王英明!”蚩徒恭敬一點頭,露出淡淡的微笑。
這一幕趙梧完全看在眼底,頓時弄懂這一切的關連。原來,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強大的九血煉魂使自己永生,卻引起蚩徒的覬覦,若自己一日不死,他則永無坐上王位的一天,難怪……難怪他日後會意圖殺自己,發動政變!
心髒劇烈地跳動著,可是有一點趙梧覺得奇怪,按道理說,自己應該早在六千年前就被蚩徒殺了,在紅牢果裏應該隻剩一具不腐的屍體,但自己卻變成一個嬰兒,而且還活著,這表示自己根本沒被他殺死,趙梧想著想著,心底忽然一動,莫非為了躲避死劫,自己躲進紅牢果中?
趙梧想到這,忽然覺得一陣毛骨悚然,那麽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麽東西?自己是否還保有九血煉魂的力量?自己到底是趙梧……還是仍為屍神王?
此刻腦海一陣混亂,想起自己做過的荒唐事,大叫一聲,不自覺流下男兒淚。
峽穀底下正在遭受磨難的人群,忽然同時朝趙梧的方向轉來,數以萬計充滿怨恨的雙眼,破損的軀體,以及哀鴻遍野的吶喊,如蝗蟲般攀附著岩壁,快速朝趙梧索命撲來!
趙梧無助地尖叫,伸手想爬回洞穴,卻發現幹淨的雙手倏地沾滿鮮血,又腥又滑,濕漉漉地,抓不住任何東西,這時腳踝一緊,一張扭曲的鬼臉貼在自己的腳邊,正猛拉著,趙梧慘叫一聲,與它一同跌進了峽穀之中……
“啊!!!”趙梧抓狂地放聲大叫,四肢胡亂揮舞,想抓住任何讓自己固定的東西,就在這時,抓住一隻纖細的物體。
“趙梧!趙梧!快醒來!”一個熟悉的女聲焦急喚著趙梧的名字。
此時趙梧眼皮一睜,猛然彈身,心跳得厲害,渾身都濕透了,趕緊伸手在眼前晃晃,幹淨得要命,湊到鼻前一聞,一點血腥味都沒有,炮仔蹲在腳前,歪著頭說道:“大白天好端端也能做夢,你也是滿厲害的。”
眼前一堆人或站或坐,眼神頗為複雜地看著趙梧,甩甩頭,腦袋的疼痛不再那麽劇烈,問道:“這是哪裏?”
繪理回道:“剛進到高山病院,你暈倒後,是炮仔背你過來的,現在感覺怎麽樣?”
“頭比較不疼了,隻是還有點脹。”趙梧朝周圍看了一圈,發覺這是一個奇特的環境。
眼下是一處岩石峭壁構成的天然山坳,巨木參天,鳥語花香,清澈的溪水潺潺環繞,溫度宜人,好一幅世外桃源的景像。
一群人剛好位在一塊寬敞的草原,草原周邊皆是成人高矮的圍牆,正中央,有棟二層樓的白色洋式樓館,由於年代久遠,有些藤蔓不安分地長得外牆到處都是。
再往山坳更上方看去,赫然發現山頂的樹木被吹得呼呼作響,但山坳底部卻感受不到一絲風雨,想了一會才明白,原來此地是絕佳的自然地型,提供良好的天然屏障,難怪當初東瀛人會選擇這處隱密的山坳建病院。看山頂驚人的風勢,想必台風已經非常接近綠島。
炮仔將趙梧從地上拉起,悄聲問道:“死猴子,你又夢到些什麽啦?”
趙梧說道:“我也分不清楚,總覺得一進到這座病院就不太對勁,像看電影似的,想一些不好的回憶。”
繪理也上前一步問道:“是有關屍神王的記憶?”
趙梧點點頭:“從沒想過之前做了那麽多壞事,我真的很該死……”現在一想起成千上萬的無辜民眾,渾身染血,向自己索命而來的畫麵,就直打哆嗦,不敢再繼續往下回想。
炮仔和繪理對看了一眼,沒多說什麽,隻是要趙梧打起精神,重頭戲現在才要開始。
回到隊伍中,錢叔和陸老白等人正站在白色樓房前,仔細打量著。
前門右側牆上,有一個銅質的方形牌匾,刻著幾個日文字,我從中認出“病院”兩個漢字。
大門是用木頭塗上白漆做的,雖然山坳環境優良,但還是出現腐爛侵蝕的痕跡。木門是兩扇對開的設計,其中一扇門沒有關好,留了點縫隙,錢叔走向前,轉頭問道:“老白,你還記得陰符字碑埋在哪嗎?”
陸老白看著半掩的門扉出了神,一改剛烈的性子,此刻眼神流露溫柔不舍的情緒,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故地重遊,令他想起摯愛的妻子。
“老白,我問你話呢。”錢叔又說了一次。
陸老白“啊”了一聲,忽然從回憶裏抽離,恢複原本的模樣,急忙說道:“房內有一個特別的庭院,看來像是個假山造景,那時剛好有塊凹槽,我就把陰符字碑埋在裏頭,不過時間有些久遠了,還要找找才行。”
錢叔聽了,點頭道:“既然有線索就好辦,我們動作要快點了!”
話一說完,錢叔立刻走向大門,“咿呀”一聲,就把木門推開。
病院內光線還算充足,但眾人幾位也都不是新手,手電筒老早就預先準備好了。迎麵而來的是一個挑高前廳,長型的木製櫃台擺放在中央顯眼的位置,屋頂采用新穎的玻璃采光,病院四個角落有幾根高聳的圓柱,雖是東瀛人蓋的建築,卻有濃濃的西式古典元素。櫃台兩側各有一道狹長的樓梯,通往二樓的回廊。看那房間大小,很像是普通病房。
一樓兩旁也有走道,比一般住家寬敞許多,應是考量到推床所需的空間較大的緣故,走廊連接著不同用途的房間,一間隔著一間,看樣子也有三十來間之多。若再往櫃台後方看去,會發覺櫃台正後方還有條筆直的長廊,盡頭處居然透著日光,室外搭著半露天的屏蔽,再過去還有另一處的病院。
整體來說,這間病院結構呈現“回”字形,外圍建築環繞著中央露天庭院而成,結構龐大,氣勢恢宏,若不是親眼所見,不敢想象在這高海拔的山區,居然有一間規模驚人的高山病院。
陸老白領著眾人進入前廳,趙梧抬頭張望著,居然有些看傻了,繪理雖來自日治時期,但也不曾親自來過,照樣驚訝地瞪大眼睛,拿起數位相機到處亂拍。
Vincent對曆史研究得比趙梧透徹,他一下看著屋頂的玻璃采光窗戶,一下摸摸高大的立柱,走在龐大的前廳中,喃喃歎道:“了不起,真是了不起!這裏乍看之下有點像是綠島總督府的綠北病院,也就是現在的台大醫院舊館,它完全用紅磚和洗石子相砌而成,融合西方的新古典主義樣式,要是好好整理一番,準是間不得了的古跡!啊!你們看看盞鑲在牆上的電燈,這來頭也不小,我來跟你們講講……”
被他這麽一說,氣氛反倒變得有些好笑,大夥紛紛將注意力放在建築物上,自顧自地打量起來。
趙梧本來心情還有些低落,但被Vincent這麽一搞,不再多想,在廳內繞了一圈後,發現病院中間的室外庭院,有一處很像陸老白方才說的假山,立刻招呼眾人聚攏,一同朝後方走廊靠去。
陸老白一到了病院中庭,眼神忽然發亮,他指著角落一塊花圃,上頭因年久失修,早已生滿荒草,但籬笆中央的假山造景可不會改變。
陸老白站到籬笆旁邊,稍微轉了幾圈,最後選了一塊滿是雜草的土地,動手挖了起來。
一行人安靜地觀看他的動作,連眼皮都不敢眨太久,深怕錯過尋覓多時的陰符字碑出土的一刻。
他向下挖了半尺左右,仍不見任何物體,陸老白緊張到額頭出了汗,手下的速度不敢怠慢,又朝下挖了許久,終於讓他敲到一個堅硬的物體,眾人興奮地圍觀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