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理在大學念過幾年考古相關的專門科目,她連連點頭,說道:“有可能,它們應該都在博物館裏頭,絕不可能出現在此地!”
她嘴上雖這樣說,但還是不敢確定,發現走道邊有幾個明代的青花瓷,沒有用任何玻璃保護,於是大膽拿起來仔細瞧瞧,卻皺著眉說:“從外表來看,這些瓷器質地溫潤,沒有賊光,很像是真貨。”
趙梧不解道:“賊光?那是什麽?”
“就是新瓷器做好會有一層刺眼的光芒,又被稱作賊光,但這些東西看來溫潤,不像是假的,可是現在仿古玩的人太多,用高錳酸鉀泡瓶身,就可以去掉賊光了,因此說不準,就算找個鑒定專家來看,也很難有把握一看就辯真偽。我還聽說,有人專門仿製古董,拿去外國的拍賣會上標,居然還以天價成交,你說這種事離不離譜!”
繪理這番話算是讓人上了一課,但怎麽看房內的各種珍品,都像是真貨,一點也無法分辨。
趙梧快速對宛如故宮博物館的房間掃了一眼,瞥見有條通道在房間更深處,不時還有手電筒晃動的光柱閃過。
趙梧急忙對著繪理叫道:“有人!快過去看看!”
兩人緊挨著一麵古色古香的屏風,探出頭去,發現此處的展品更加誇張,青銅鼎、馬車、寶劍,更多精美的高古玉器堆得跟小山似的,隨便拿一件出去,都是震撼考古界的重大發現。
此時,趙梧見到有個人影坐在地上,勻稱的背影看得有些眼熟,嘴裏說說有詞,拿起一件文物,又放了回去,不時發出“嗬嗬嗬”興奮的笑聲。
那人頭發淩亂,我看了好一會才認出來,吃驚叫道:“Vincent!你怎麽在這裏!”
偌大一個房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古董文物,足足有一個普通超市那麽大,放眼望去,架上擺的文物什麽形狀、樣式、年份都有,在柔和的燈光照耀下,反射出千年古物特有的光澤,質樸又不刺眼,線條大膽粗曠,充分顯現那個兵馬倥傯的戰爭年代。
Vincent坐在一排青銅器和高古玉器之間,完全不理會趙梧的叫喚,他蹙著眉和繪理相視了一眼,憑憑搖頭,踏進了充滿古物的房內。
趙梧站在他的身後,再度叫道:“Vincent!Vincent!你在幹麻?”
他絲毫沒有反應,仍不停地從架上拿起古物,端詳了一陣子,又覺得不是很滿意,隨意扔到一旁,看得自己這種門外漢都有些心疼,最後實在受不了,繞到他麵前,緊抓他的肩膀用力搖晃吼道:“你是怎麽搞的?聽不見我說的話嗎!”
結果趙梧一與他對上眼,腦筋立刻就打結了,就看Vincent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珠,登時變得混濁一片,雙眼無神,又癡又傻,哪有一副家財萬貫的大老板模樣?
趙梧直覺就是陣法搞的鬼,想也不想,一個巴掌就甩了下去,震得他手中一塊翠玉直落地麵,摔得粉碎。
趙梧在心中暗叫苦,卻沒想到Vincent一點也沒當作回事,隨手又拿起一個青銅爵,那是商、周兩代常見的飲酒容器,小心地輕撫著,癲狂笑道:“趙梧啊……嘿嘿!來得正好,你看看喔,這獸麵紋爵我想了好久好久了……以前都隻能在那該死的博物館見到,哼!那根本就是文物的監獄!一堆凡夫俗子沒見過世麵,參觀完一個又接下一個,完全不懂這些古董的內涵!這下好了,你看這裏有多少就有多少……你覺得這個怎麽樣?不滿意啊?來來……這裏還有秦朝的和闐玉……”
趙梧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人是自己認識的Vincent,現在的他舉止失當,神智迷糊,十足像是一個為古物癡迷的瘋子。
此時就連繪理也忍不住皺著眉頭,她跟Vincent是有血緣關係的,而且輩分比他大了許多輩,厲聲說道:“你給我清醒一點!莫名其妙!”
Vincent先是愣愣看了她一眼,嘴中哼了哼,也不看繪理,繼續從旁邊拿起古物把玩,若無其事的態度實在令人光火。
趙梧見不是辦法,轉向繪理低聲說道:“這下可好了,這麽大的人,居然給錢財迷了心竅,都還沒見到這個破陣生得什麽模樣,自己就先瘋了。”
“那現在怎麽辦?我們難道要把他扔在這裏?”
趙梧搖頭道:“當然不成,要是給老姚知道,依他的身手,不把我分成幾塊才怪!”
趙梧看用講得一點用處也沒有,幹脆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打算硬拉起來,此舉動引起他的回應,突然說道:“你要做什麽啊?”
趙梧以為Vincent恢複了神智,關切說道:“帶你離開這裏啊,你現在腦筋清楚一點了沒有?”
他掙脫趙梧的手,跳起身來,卻沒有要離開這裏的打算,居然又跑到另一側的展示櫃邊,喃喃說道:“我才不要走!好不容易見到這麽多寶貝,怎麽可能丟下它們……這些都是我想了一輩子的東西,你們要走自己走好了……”
趙梧深深歎了口氣,心想好不容易才見到Vincent,居然不願跟自己走,難道陪他在這裏等到香燒完?於是心一橫,架住他的一條臂膀,打算徑直往房內另一條通道走去。
Vincent平時有在健身,身子骨也挺健壯的,趙梧和繪理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勉強抓住他,但他不停地扭動身軀,歇斯底裏地伸出手,在架子上亂抓亂扒,扯下一堆青銅器和玉器掉了滿地,碎片散了整片地板到處都是,雖然心疼,卻也顧不了太多。
Vincent口中不停地狂吼:“放開我!放開我!我好不容易拿到這些寶貝!它們都是我的!你們誰也不可以搶走它,誰都不行!”
忽然之間,Vincent從架上握住一個灰色的把柄,猛然一抽,唰地拔出一把寒氣森森的青銅劍,隨手一砍,一塊木頭桌角登時被削下,看來劍鋒不因年代久遠而變鈍。
趙梧和繪理大吃一驚,趕緊鬆手,以免被Vincent亂劍劈死。
Vincent緊握長劍,指著趙梧倆大叫:“滾開!離我的寶貝遠一點!”
趙梧也叫道:“你發什麽瘋啊!我是在救你啊!你再待下去,明天就沒命了!你知不知道!”
Vincent嘿嘿兩聲,冷冷道:“他媽的,說得這麽好聽,你和錢九萬兩個隻想救你家的小丫頭,就拉一群人來闖陣,搞不好,其他人全都死了!隻剩我們三個!就因為你要來找陰符字碑!告訴你,我腦筋清楚得很,這輩子從來沒這麽清醒過!”
趙梧被他講得毫無辯解之力,因為要救曉萍,卻有可能賠上夥伴任何一人的性命,這對自己而言,是多麽寫實又殘酷的指控,頓時語塞。
繪理拉了拉趙梧的袖子,淡淡說道:“我們走吧,他已經沒救了……”
趙梧不敢相信繪理居然想拋下他,忍不住說道:“不可以!我們都要一起出去!”
繪理又道:“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何況……你說過,你還要幫我找到我父親呢。”
趙梧微微愣了一下,差點將尋找繪理父親的下落拋諸腦後,但若要將Vincent一個人留在此地,說什麽也不肯。
就看Vincent默默看著趙梧們,忽然“嗬嗬嗬”怪笑起來,沒好氣道:“我就知道,繪理,你跟我是同一種人,為了找你父親,也是不顧闖陣一事,對吧?哈哈哈!有趣!真的有趣!”
繪理被說得有些微怒,罵道:“Vincent!你什麽意思!”
“嘻嘻!沒什麽意思,唉,跟你們瞎扯一趟,我的寶貝損失了不少啊!”Vincent一個轉身,就往房內深處的通道跑去,頭也不回地叫道:“趙梧啊,你心底有沒有渴望什麽東西啊?”
他話一說完,一溜煙消失在房間深處,他的話讓人一愣,見他又想逃跑,才想拔腿追上,卻又被繪理拉了一把。
“別攔著我!”趙梧轉頭一看,赫然驚覺,不遠處有一位黑衣人正凝視著我們,這回看得清楚許多,那長相麵容的確是繪理的父親!
繪理哪想得到父親居然離自己那麽近,立刻撇下我,一個人衝了過去。
趙梧見Vincent和繪理各跑向不同的方向,心中大罵了好幾聲,心想現在是演哪出戲,兩個人各跑各的,又該先去追誰啊?這不是在搞自己嗎!
說老實話,趙梧被Vincent這麽一鬧,對他也有些煩了,心裏還是想幫繪理找回她的父親多了些,於是對著Vincent的去向吼道:“你這個傻子!錢再多有個屁用!香燒完就葛屁啦,不想死就聽我的,趕快回頭!”
趙梧吼了幾聲,仍是不見他的人影,牙一咬就轉身往繪理跑走的方位移動幾步,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個陌生的影子,沿著擺放馬車的空間緩緩晃過。
略微遲疑,仔細再看一遍,什麽都沒有,以為眼花,將自己的影子當成鬼影,甩甩頭,回頭還想追繪理時,卻發現她和她父親二人皆消失了,忍不住叫道:“繪理!你跑哪去了?等等我啊!”
四周靜悄悄地,一點回應也沒有,眉頭一皺,心想她也跑太快了,怎麽連個腳步聲都沒聽見,難道遇上什麽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