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幢樓，是H市最高的建築，原本是打算被用做商務樓，隻可惜還未來得及發揮作用，被稱之為進化日的那一天便來臨。
當然，那是三大要塞給出的官方稱呼，稍微年長一些的人提及的時候，還是會習慣用“那一天”這樣含糊的稱謂。
在那一天，人類失去了地球霸主的地位，跌落至食物鏈末端，舊時的文明被傾覆，不過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有人經常談論，那一天發生了什麽，但人們各持其辭，難以做出定論。
三大要塞出的教科書裏說是由於某種原因，發生了大規模的生物變異，在越是低級的生物上表現就越迅速和明顯，在越高級的生物上的表現就越顯得遲緩，進化的比例也就越小。
像是人類是末世後四五年才開始陸續發生變化，變化數量的比例也遠遠小於其他物種。
當然，以上內容基本都是無謂之談，真正的關鍵卻被含糊地用“某種原因”帶過。
“是什麽原因呢？”站在這幢高樓的頂端某房間的邊緣，半跪在建築玻璃已經剝離的缺口邊緣，端著他的Z-233型裝備，透過上方的瞄具，俯瞰著整個廢墟城市，不經意間想起，便自言自語。
“有什麽發現嗎？”蕭文泉從後方走來，就地坐下，雙腿垂掛在高樓的邊緣，褲管被勁風吹得獵獵作響。
“有一些，令我感到意外的發現。”歐陽流將眼睛從瞄具上移開，轉而看向蕭文泉，語速緩慢，近乎於一字一頓。眼中，意味深長。
“是什麽？”蕭文泉微微一笑，微微晃動雙腿，問。
“在那之前，有一個疑問。”
“說。”蕭文泉並不感到意外地吐道。
“戰鬥太多了。”
自昨天城市內湧入大量的畸形種至今，它們便迅速地擴散到了整個城市之中。而雙方聯合至今差不多一天時間，也和各式各樣的畸形種戰鬥了不下五場。
歐陽流已經知道唐纖有著感知其他擁有進化果實的人的能力，在擁有這種能力的情況下，卻還遭遇了如此之多的戰鬥，不得不說令人感到懷疑。
“而且，是直接衝我們來的吧！”
蕭文泉點點頭，看樣子歐陽流他是完全已經猜到了。
“沒錯，那些畸形種是衝我們來的，準確來說，是衝我和唐纖來的。”蕭文泉也就幹脆的坦白了，這種情況下再隱瞞，除了讓相互之間無法再信任之外，並無任何好處。
對蕭文泉而言，最大不了的情況就是回到最開始，和唐纖二人完成自己的目的罷了。
“看樣子，你有不少話要說呢。”歐陽流並沒有露出半點憤怒，反而是一臉好奇地看著蕭文泉，比起蕭文泉和唐纖帶來的麻煩，他更在意的是另外的某些東西。
想到自己要解釋的東西之多，蕭文泉自己也不禁感到有些為難地苦笑了一聲。
“雖然對你來說可能有些不可思議，但請相信我接下來說的都是真的吧。”
於是，蕭文泉開始詳細地說明，說明那研究所的存在，說明那研究所和自己的淵源，以及說明自己已經知道的，研究所控製著畸形種摧毀其他要塞的事情。
當然，蕭文泉也並非全盤托出，最起碼整段內容裏麵“她是和我一起從研究所裏逃出來的”
是牽扯到唐纖的唯一內容，像是唐纖抬手上百戰爭使灰飛煙滅和唐纖原本實力之類的事情則完全沒有提到。
“原來如此……那些畸形種，果然是被控製著的麽。”聽完蕭文泉的話，歐陽流點著頭消化了一段時間，恍然地說道。
“而且就像我說的，大概我們進入這個城市的時候起，就已經受到了監視。”蕭文泉接著說。
“我知道，我也看見了，那些戰爭使，保持著距離。”歐陽流搖搖頭，小聲說著，從口袋裏摸出煙來遞向蕭文泉。
“那東西，並不太好處理，不知道確切數量和位置的話……即使將看見的那個收拾掉也毫無意義。”
最起碼，那樣改變不了敵暗我明的現狀。
蕭文泉伸手下意識想接，卻在手指即將觸碰到香煙的時候，感覺到背脊處傳來的刺痛，在餘光中，看見少女雙手叉腰，警告地看著自己的背影。
冷汗不住地流著，蕭文泉縮回手抹著額頭，尷尬地說：“我，我不抽煙……”
歐陽流沒心沒肺地大笑起來，遞給蕭文泉一個安慰的眼神，給自己點上了煙，深吸了一口接著又說。
“明知的情況下還是決定來到這裏，不能說是明智啊。”歐陽流歎著氣說，架著香煙的手搭在膝蓋上，煙頭微微燃燒著，明滅間細碎的煙灰被高處的風吹得四散。
蕭文泉搖搖頭：“但有些事情，由不得人。”
歐陽流再次笑笑，猛吸一口之後將煙頭從高空丟下，隨著口中吐出的煙霧，他接著說。
“我會幫你的，蕭文泉。”他站了起來，雙手插入口袋，目光注視向遠處，那是城市的東南方向。
歐陽流的話讓人感到意外，蕭文泉可不覺得自己在描述堆放著戰鬥力的時候有進行弱化，甚至連對方有“完美個體”的信息都暴露了出來，即使明知道如此，還是決定幫自己的忙，對於僅僅認識一天的人來說，蕭文泉覺得不可思議。
目光帶著些許懷疑，蕭文泉等待歐陽流的下文。
“那句話對我們同樣適用，並不算明智。況且，如你所言，我們在進入城市的那一刻起就受到了監視，那麽對於阿宇同樣如此。”
歐陽流的外套，被風緊緊壓在身上，勾勒出他那略是瘦削的高挑形體，那是足以讓女性都帶有羨慕的身形。
蕭文泉才想起，對方給自己透露的信息裏麵，他們可是知道這裏可能存在名為“獰鬼”的生物，還義無反顧前來尋找的啊。
他們一開始也是已經下定了決心，才會來到這裏，那麽和自己一樣，即使麵前是幾乎無法戰勝的敵人，他們也決意不會退縮。
而且，他說的第二句話也沒有錯，既然研究所勢力就分布在這裏，那麽闖入這裏的那個名為阿宇的人也沒有理由不被察覺。
甚至有可能，阿宇的消失和研究所也有很大的關係。
畢竟就蕭文泉所知，研究所確實有在進行對新人類的活體實驗。
“那，謝啦。”蕭文泉認真點頭，感激地說道。
“現在來說我的發現吧，蕭文泉。”歐陽流推了推眼鏡，再次單膝跪下，這一回一麵說著，他一麵將擺在一旁的Z-233型裝備的瞄具拆卸下來，遞到蕭文泉的手裏。
蕭文泉有些疑惑地將那沉甸甸的東西拿在手裏，過了一秒才意識到這能作為望遠鏡進行使用，隻是將它舉到眼前，卻對這瞄具側麵的眾多按鈕表示無能為力。
“這東西怎麽用啊。”蕭文泉捂了臉，問。
“你隻要按最末端的那個按鈕就夠了，調到大概23×，看正東南方向就是了。”歐陽流說完，自己慢慢地摘下了眼鏡，眯著的眼睛盯著的方向也正是對蕭文泉所說的方位。
蕭文泉依照歐陽流的說明按下末端的按鈕，可以看見瞄具正上方有一個放大倍數的顯示，而中心的位置則有方向的刻度顯示，在下方的位置，甚至還有精確到小數點後一位的距離顯示。
依照歐陽流所說的方位，蕭文泉看見的是H市東南的郊區，那是原本的工業區，現在剩下的隻有已經鏽蝕到幾乎隻剩下鋼筋框架的工廠建築和大片漫是雜草的空地。
“那裏怎麽了嗎？”看了幾眼，卻未覺得那裏有什麽不對勁。
“我從兩個小時前就一直看著那個方向，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發現了什麽？”歐陽流賣著關子，蕭文泉卻沒什麽耐心，沒有猜測直接便問。
“我什麽也沒有發現。”歐陽流這時卻一臉得意地說出了叫蕭文泉感到萬分無語的話。
“你的表情和你說的話對不上啊。”要是什麽都沒有發現，為什麽能擺出這樣自豪的神情並雙手叉腰的啊。
“不不不，這就是我的發現啊！蕭文泉，我什麽也沒有發現。”
蕭文泉一時間被歐陽流說的話繞了進去，不禁擺出一臉懵逼的表情，但過了兩秒鍾，蕭文泉的表情立即就嚴肅了起來。
誠如之前提到的，此時的H市內到處都是畸形種，但歐陽流監視了整整兩個多小時的某個區域，竟然什麽也沒有發現。
沒有人類和新人類，沒有變異種，準確來說是沒有畸形種的身影。
這正常嗎？顯然並不。
“研究所，有可能就在那裏……”蕭文泉摸著下巴，低聲說道。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巧合之外的可能。”歐陽流見到蕭文泉已經想通，接著才說。
“我知道。”歐陽流沒說出是什麽，蕭文泉就已經點著頭在說了。
“數據方麵，他們自然是不嫌多。而且他們也清楚，我們如果發現了，就非這樣做不可……”蕭文泉抓著頭發，將頭發抓成亂糟糟的一團，說到這裏，他停頓了兩秒鍾的時間，或許是腦中還在思考著計劃。
“啪”的一聲，蕭文泉打了一個響指。
“歐陽流，我需要你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