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陽光透過倚靠休息的樹幹打在臉上,強烈的叫人稍難睜開眼睛。

唐纖張開手掌,擋在眉前,她眯著眼睛看向周圍。

視線盡頭的平直上,寥寥描著幾筆起伏,遠端延伸來一道灰白,在近至眼前的位置占據大半畫麵,兩側都是黃色的砂礫地表,點有幾許綠色。

少女張望著寂靜而顯得陌生的周圍。

這裏是……休息的地方。

看見停在灌木叢後藏著的越野車的時候,少女才回想了起來。

是自己昨夜睡的太深了的原因嗎,還是因為昨晚停車準備休息的時候,實際上已經算是深夜的緣故呢?

唐纖聽到,靴子踏在砂礫上發出的聲響,她轉過視線。

蕭文泉打著哈欠,揉著滿是困倦的眼向這邊走來,他沒有察覺少女的醒來,隻是例行地起身來回走走,伸展下肢體罷了。

男人搔著頭發,拖著顯得有些有氣無力的身體,走入漸漸強烈的陽光中。

少女注視著背對著自己,投下一道長長陰影的男人。

許久,男人再次捂著嘴打了個哈欠,轉過身的時候,才驀然察覺唐纖睜著眼睛看著自己。

“睡的怎麽樣啊?”蕭文泉稍許一愣,接著就地在少女邊上坐下。

毫無意義的問題……唐纖心裏如是想著,也不做回答,卻微微地點了下腦袋。

“我可是已經兩天沒有睡覺了啊。”蕭文泉苦笑著對少女講著,一麵昂起頭看向今日萬裏無雲的天空。

唐纖低下頭,盯著擰住毯子一角的手指。

“嘛,不過馬上就能好好休息了。”比起少女顯得心事重重,蕭文泉就沒有想那麽多,他隻是純粹地小小抱怨一句,也並沒有責怪任何人的意思。

察覺到少女似乎不知為何的心情不是太好,蕭文泉很快重新站起身,如是顯得愉快地說著,一麵打算給少女騰出一個獨處的空間。

唐纖餘光中看見男人站起了身子,他一麵伸展著雙臂就要往張簡休息著的越野車旁走去。

那個並不顯得多寬闊的背影,漸漸遠去。

“呐,那個……”少女小聲開了口,卻說不出更多的話。

“怎麽了?”蕭文泉稍感意外地回過了頭,聽到少女叫自己,殷勤地回應著的同時,再次湊回到少女的身邊。

“我……”唐纖並沒有準備要說話的內容,見到男人湊上來,更是一時間啞在了那裏。

少女隻是在適才的恍然間,感覺可能將要失去什麽般,才出聲喊住了他。

蕭文泉感到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就這樣重新待在少女這邊。既然她不曉得說什麽,那在思考了一陣之後,蕭文泉便打開了話匣子。

“我跟你說,以前我一個人的時候啊……”也不在乎少女是不是在聽,蕭文泉便開始說起自己曾經的見聞。

對於這樣“毫無意義”的內容,少女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但也沒有表現出厭惡就是。

不知是幾點鍾的時候,張簡搔著耳根朦朦朧朧地睡醒過來,他坐起來便立即左右看著周圍。

“蕭文泉人呢?”張簡心裏暗想著,撩開毯子起身便在周圍找了起來。

繞過灌木叢,張簡聽到了蕭文泉帶笑聲的話語。

“你猜怎麽著?你絕對想不到。”

“哦?”這是少女的疑惑聲。

“那個家夥,竟然一口就把整頭牛都給吃掉了呢。”張簡聽見蕭文泉聲音的同時,還看見灌木後麵一隻手正在打開比劃著尺寸。

“喂喂,這也太誇張了吧。”少女斜視著蕭文泉,大概是在吐槽蕭文泉所說的故事。

張簡看見,一男一女二人靠著樹幹而坐,而蕭文泉正在繪聲繪色地講述著誇大其詞的見聞故事。少女則是微微低著頭,手擋著嘴唇,臉上洋溢著難以察覺笑容。

在陡峭的舊公路上,車身輕微抖動著前行。

越野車內,張簡斜看一眼後車鏡,看見後座低著頭的少女,卻沒看見同在後座待著的蕭文泉。

記得在幾分鍾前的後視,還能看見蕭文泉歪著腦袋靠在唐纖的肩膀上而那個時候,少女的表情,亦隻能用“恐怖”二字形容。

現在看上去,少女反而顯得有些嬌羞了。

張簡回頭一眼,看見蕭文泉此時側臥在了後座,頭枕在唐纖的膝上,鼻腔中發著細細的鼾聲,看樣子睡得相當熟。

難怪……張簡心想,便繼續駕車前行。

這兩個家夥之間的關係,在旁人看來,還真是相當微妙呢。

“這個混蛋!”感受到膝蓋上的沉重,少女隻覺得臉上的溫度變得有些難以控製,心裏說不上是生氣還是怎樣的感覺,隻是嘴上忍不住小聲罵著蕭文泉。

這個白癡,難道是不要命了嗎!竟然這樣大大咧咧地靠上來,我又不是枕頭!

唐纖心裏恨恨地想著,低頭看了眼男人那顯得毫無防備的睡顏。

蕭文泉身子蜷縮著,雙手像是抱著什麽般地合在懷裏,或許是為了適應這略顯狹窄的環境吧。但在唐纖看起來,他縮著身子的姿勢和自己簡直一模一樣。

唐纖不由得回想起,那次他被狩者刺穿胸膛,險些死亡之後的場景。

少女冷漠地注視著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在確認過他暫無生命危險之後,便毫不留情地責備起來男人的種種不是。

“自以為是”“愚蠢”“自作主張”

之類的話,不斷從唐纖口中說出。

接著她閉上了嘴。

她看見昏迷中的男人,深深地將身體蜷縮成一團,那副畫麵,落在唐纖眼中的時候,她竟有種麵前的人隻不過是個孩子般的錯覺。

如此孤獨,如此無助和無力。

就像……就像是自己一樣。

唐纖閉了嘴,切地吐出一聲,帶著一臉的不悅,能力卻將男人的身體環抱,帶他蜷縮成一團的身體,開始尋找起了庇護所。

“哼,和那個時候一樣的一臉蠢相。”唐纖在心中斥罵一句,接著便徹底地悄然。

或許,是已經默許了蕭文泉的行為吧。

越野車微微顛簸著前進,沒有多久,唐纖便感到雙腿微微發麻。

唐纖抱怨地說出甚至不能算抱怨的一句:“白癡。”再低頭看了眼蕭文泉。

空氣凝固了一秒,而少女臉上的赧紅瞬間消退了。

“啊——你幹什麽!”蕭文泉在一陣刺痛中醒來,他騰的一下翻坐起,睜著滿是血絲,顯然睡眠不足的雙眼,看向少女,並捂著自己被擰痛的耳朵。

唐纖閉上眼睛,哼的一聲別過臉去,一麵撣著自己的膝蓋,像是在拭去灰塵。

蕭文泉擦擦濕潤的嘴角,適才察覺自己是從什麽地方坐起。

“那個……抱……”蕭文泉這個大男人,在這個時候反而顯得羞澀起來了,支吾了一陣之後,蕭文泉剛剛打算道歉,就被少女少見的大聲給打斷。

“你這個變態還想占我便宜到什麽時候!”唐纖雙手抱著胸口。

“我不是故意的,我……”蕭文泉趕忙開始辯解起來。

“不是故意的還睡這麽香……口水都要流下來了!變態!”少女繼續大聲,聽起來似乎尤為憤怒。

因為少女是拿後腦勺對著自己,所以蕭文泉並不知道少女此時此刻是怎樣的表情,隻能心裏暗暗猜測著她勃然大怒的樣子。

“我……”蕭文泉辯解不上來,因為事實的確就是他剛才睡的相當舒服,甚至蕭文泉現在細細感受還能品味到剛才所枕著的少女雙腿的柔軟觸感。

那邊,張簡聽到車後座傳來的聲音,透過後車鏡悄悄觀察了兩眼這裏。

初聽見少女的大聲的時候,張簡還以為唐纖是完全生氣了呢,畢竟平時裏看起來一言不發的人,忽然間用這樣的大聲說話。

但透過後車鏡看見少女臉上的表情時候,張簡知道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少女雙頰暈染著淺淺的櫻紅,將臉躲開完全隻是為了不想叫人看見她害羞時的模樣,刻意提高的分貝也不過是某種偽裝罷了。

察覺到唐纖並未發火,再看見蕭文泉盡力向她解釋,道歉的模樣,張簡忍不住輕笑出聲,隻是他的笑聲被越野車的引擎轟鳴所覆蓋,所以並未被任何人察覺。

“非常抱歉啦,總之,原諒我好嗎……我隻是太累了而已。”蕭文泉雙手合十,苦笑著哀求少女的原諒,至於被看成變態什麽的已經無所謂了。

“切……”唐纖看上去不情不願地回應了一聲,隔了一陣才將頭轉回來,狠狠瞪了一眼男人。

這大概是默許原諒了蕭文泉。

蕭文泉鬆一口氣地露出笑容,感受到身體中傳來的疲倦,便往靠門邊些的位置挪動了下屁股,心想著靠著窗休息的話,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吧。

但就在蕭文泉才移動了一寸之後,唐纖卻忽然擺正身體,拍了拍她自己的右肩,也是靠近男人一側的肩膀。

“那個,要是隻是靠……靠著肩膀休息的話,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少女微微斂首,盯著被揉皺的衣角,聲音越漸微弱地說。

蕭文泉沒忍住微微張開了嘴唇,足足愣了幾秒字後才相信自己確實不是在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