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繹看著自己在夢中無數次出現的身影,目光漸漸變得迷離。
隻是很快,他便是搖頭笑了,“你不是緋絮,你不是……”
緋絮是單純的,單純的幹淨而純透。
而現在站在他麵前的這個女子,雖然有著和緋絮一模一樣的臉龐,但是她那雙眼睛卻冷的讓人心驚,淡漠的讓人心悸。
好像世間萬物都無法融入進那雙眼睛裏,仿佛那雙眼睛能夠凍僵一切。
宿淺塵淡漠地看著床榻上的絡繹,沉默地上前了幾步,凝聚出了死死黑色的靈法,那靈法如同四根有生命的繩子,纏繞在了絡繹的四肢上,將他徹底固定在了身下的床榻上。
絡繹看著那束縛在自己四肢上的黑色靈法,驚得連掙紮都忘記了。
這,這是君主級的靈法?
不,不可能的!
就是他的父親都還沒有達到這個級別,麵前這個看著年紀輕輕的女子又是如何做到的?
絡繹不斷在心裏否認著,懷疑著,可那纏繞在他身上的黑色靈法實在是太醒目了,而且那強大的氣息在他的身邊環繞不散,讓他想不相信都不可能。
宿淺塵不理會絡繹的震驚,從懷中掏出了銀針,取督脈與手陰陽經輸穴為主,灸曲大椎,曲池,合穀,外關,疏利陰陽,宣肺利竅,透邪於外,清熱解表。
緋絮驚愣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女子利落地在自己的身上落個根根銀針,麵無表情,神色淡然,仿佛她在做這種事就是她的本能一般。
忽然,一股刺心的灼熱感在那些銀針的催動下,從他的後頸處升起,那熱又好像是中間夾雜著冷,如火焰包裹著冰錐一般,讓他疼痛難忍。
“嗯……”一聲低低的疼喘,從絡繹的口中發出。
宿淺塵見此,當即又在十宣,十二井穴用三棱針點刺,漸漸的,幾滴黑如墨水的鮮血從白皙的手臂上緩緩流淌而出。
絡繹長舒了一口氣,身體的冷寒燥熱被驅散的同時,就連不斷瘙癢的喉嚨也得到了緩解。
宿淺塵這才收起了銀針,重新揣入懷中。
她並沒有離去,而是在絡繹那朦朧渙散的目光之中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隨後便是坐在了凳子上,獨自慢斟著早已涼卻的茶水。
半晌過後,絡繹才支撐著疲憊地身體站了起來,走到宿淺塵的對麵坐下。
打量著麵前這張他熟悉的臉龐,卻完全陌生的氣息,絡繹啞聲道,“你究竟是誰?”
宿淺塵抿了口茶,“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這張臉的主人,讓我幫忙捎一句話給你。”
絡繹的目光有些顫動,“你說。”
“她說讓你等著她,她終有一日會來找你,卻永遠站在你的身邊。”
宿淺塵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平靜的聲音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可饒是如此,這平淡到還有白開水有滋味的話,卻深深戳進了絡繹心裏最為柔軟的地方。
“緋絮,她現在如何了?”絡繹顫了顫蒼白的唇。
宿淺塵並不打算欺瞞他什麽,將蟲築內的情形全部告知了絡繹。
絡繹那虛弱的身體一顫,“沒想到蟲皇竟然如此的喪心病狂,讓緋絮成為了他討好上界的活祭品!就算緋絮並非是他的親生骨肉又如何?在緋絮的心裏,始終將他當做了父親,可他根本不配!”
宿淺塵知道絡繹需要消化事情的經過,並沒有催促,而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半晌過後,絡繹忽無聲地慘笑了起來,“她讓我等她,可她既被當成了分法陣的活祭品,又怎還有自由可談?嗬……”
“這便是我今日來找你的原因。”宿淺塵道。
“你到底想說什麽?”絡繹壓製住心裏的悲切,抬頭朝著宿淺塵看去。
“我想找你談聯手。”宿淺塵單刀直入。
絡繹愣了愣,忽然就笑了,“在這水築內,我是個什麽情況,想必今日你在百花園內已經看見了,在四個皇子之中,我不過是一個廢物一般的存在,你找我聯手豈不是自尋死路?”
“若你當真是廢物,又怎麽會在黔滬為難你的時候,你能夠做到絲毫的怨氣和委屈都沒有?人不可能在被欺壓的時候如此淡定,除非……你根本就有搬倒黔滬的心思,所以才會對他的為難置若罔聞。”
宿淺塵頓了頓又道,“若你當真是廢物,你寢殿之中為何又會有如此多的氣息隱藏在暗處?若是我沒猜錯,那些應當都是死心跟隨你的弟子才是,你可以假裝無能,但那些弟子的誓死跟隨卻騙不了人,他們並不傻,放眼這皇宮還有那麽多手握權勢的皇子,他們為何又要獨獨跟著你這麽一個沒有未來的?除非,你根本就是在養晦韜光。”
絡繹沉默著,不否認也沒有承認,隻是那雙一直顯得無害的眸子裏,卻暴露出了某種意味深長的光芒。
他確實沒想到,這女子不過見了自己兩次而已,便能夠參透他這麽多年的精心隱藏。
“你如此直接的說出來,當真不怕我殺你滅口麽?”絡繹仍舊在笑,隻是這笑容裏卻多了旁人從不曾見過的陰騭。
“我既能站在你的麵前,又何怕你反咬?而且,我賭你不會。”宿淺塵挑了挑眉,眼中的淡然透露著堅定。
“哦?”絡繹也挑了挑眉。
“若是你當真想除掉我,早在百花園你便有的是機會不是嗎?”宿淺塵看得出來麵前的絡繹是聰明的,或者說是決定聰明,不然也不會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平安活了這麽久,而且他若是真的想要除掉她,根本不會等到現在,他完全借助其他人的手對她不利,畢竟他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好手。
“你倒是我見過最為有意思的女人。”絡繹說話的同時,見宿淺塵麵前的茶杯空了,主動舉起茶壺給她斟滿。
宿淺塵知道,他的舉動已經說明他放下了戒心。
絡繹確實對宿淺塵放下了戒心,隻是若說相信,他卻還是不能,“有自信的女人確實值得讓人刮目相看,可這水築內的情況複雜,就是我也不敢輕舉妄動,雖然我不知你哪裏來的自信,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滋味卻並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