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文翻身下馬,走上兩步,拱手一揖,恭聲道:“敢問尊駕高姓大名,可與敝教慕容教皇相識麽?”那老丐也忙還禮,說道:“我隻是一個市井要飯的,隻不過每年都會和貴教慕容先生見上一次麵。”

子文“哦”了一聲,心裏自是不信,再仔細打量這老丐,見其步履顫顫巍巍,雙目渾濁,麵容憔悴,實不像一個身負絕技的高人,但其言談舉止,又實不像個尋常人物,一時間猜不透這老人的來曆。

陰山三義中的老三趙遠,姓子率直,上前兩步道:“你是什麽人,又在哪裏聽了慕容大俠的名頭?來此打馬虎眼,我看你還是趕緊離去,免的惹火燒身。”說罷,在這老丐前胸一推。趙遠的兩位哥哥也在旁側揣測這老者,肯定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見趙遠對這老丐動手動腳,惟恐他吃虧,忙出言製止道:“老三不可造次。”哪知老丐被趙遠這麽一推,加之剛下過雪,地上甚滑,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

趙遠哈哈大笑,道:“你們看,他一點武功都不會,根本就是個市井普通人。”

子文見狀,心裏更奇,這人既沒有半點武功,又怎能和慕容白這樣的人物扯在一起?

謝凜兒忙過去將那老丐扶了起來,說道:“老丈,您沒摔著吧?”那老丐道:“這次你們應該相信,我隻是個普通的乞丐了吧?”

子文道:“那老先生怎得與慕容教皇相識?”

那老丐站起身來,口中噓著白氣,麵現痛色,顯是方才摔的並不輕。一聽子文問話,忙道:“蝶大俠丹心赤膽,嫉惡如仇,他傾其畢生之力,遍訪世上的奸惡之人,然後將其誅滅。因此每年他都要殺上千人,後來他也覺得自己所謂的懲奸除惡,完全是憑著自己的主觀臆斷行事,而且手殺的順了,稍微一動,就有取人性命的衝動。正如方才這位公子說的,世上誰也沒有權利,自己去決定一個人的生與死。後來蝶大俠便想了一個主意。”

這時朔風又起,將房頂上的積雪刮得四處飛舞,但四周的人卻渾然不覺,隻因他們已聽得這老丐所說的話出了神。

那老丐繼續道:“蝶大俠遍尋天下,找了十個大公無私,剛直不阿之人,並將尋訪的惡人記錄成冊,交由這十人來裁決他們的生死。當初我等並不知道他幽家教皇的身份,一直疑心他哪有那麽大的精力,將尋訪的惡人,再一一記錄在冊,現在看來,貴教想必也幫了他不少的忙。”

子文道:“想必老先生也是那十人中之一位了?”老丐道:“不錯,老朽也是忝列其中。”英姿道:“你們是十人,若是其中有五人認定那人該殺,另外五人認為不該殺,那該怎麽辦。”

老丐道:“算上慕容大俠,我們算是有十一人,若是有六人認定一個人該死,那慕容大俠不論他是誰,一定要殺死他。”

英姿道:“我想你們在每一次討論一個人的生死的時候,那位慕容教皇一定都投死決票。”謝凜兒道:“你怎麽知道?”

英姿道:“我猜的,第一他既然費了力,將那些人的生死交給他們十個老家夥裁奪,肯定是認為那些人是該死的,如果他認為那個人不該殺,卻又何必這樣費力?其二,若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心裏自然有那種殺人的傾向。”

謝凜兒聽英姿將老丐他們十人稱作老家夥,忙向她使了個眼色。但那老丐絲毫不惱,反而笑笑,說道:“姑娘的分析簡直是精辟入微,老朽佩服。”英姿大為得意。

謝凜兒卻道:“不知老先生可知慕容大俠去了哪裏?”那老丐卻歎了口氣,說道:“世上有大公無私的人麽?”陰山三義道:“當然有。就像慕容大俠。”老丐道:“他是與不是,就看他是否能殺得了這個人!”謝凜兒道:“是什麽人?”子文等也均吃了一驚。那老丐道:“是他最心愛的女人。”

謝凜兒“啊”的一聲,驚叫了起來,一把抓住那老丐的手臂,問道:“那女的是否姓花?”老丐道:“不錯,那個女人叫花慕蝶。”

謝凜兒不待他說完,雙手已發起了抖來。英姿忙拉住謝凜兒的手臂,說道:“你不要聽他的,慕容白不會殺你姐姐的?”轉頭又向那老丐冷笑道:“慕容白也真夠鐵石心腸的,他喜歡的女人犯了錯,也會去告訴你們?想必你們一定是裁定讓她死了。”

謝凜兒叫道:“我姐姐有什麽罪,你們為什麽要殺她?”老丐道:“她罪大惡極,天理難容。這次隻怕是對慕容白最大的考驗。”英姿道:“他如果真的,真的……,那他豈不是太沒人性了嗎?”謝凜兒再要問時,那老丐已分出人群,搖著頭走了。

謝凜兒想起慕容白畢生獨身,心中單戀花慕蝶,聽那老者之言,大姐必是犯了一件難以饒恕的大錯,自己雖與慕容白相處的時日不多,卻也覺得出他恩怨分明,公私不偏,但他麵對自己摯深之人犯了罪時,不知是否會放棄自己的原則。在他的內心深處,卻又有一種祈盼,不論花慕蝶犯了什麽錯,慕容白都能夠放過她一次,最好是慕容白永遠不會和大姐碰麵。心中又想,若是慕容白真的那樣,隻怕自己都會瞧不起他,憑什麽別人行惡你便懲處,是自己人便可以網開一麵?尊重生命,就應當從人人平等開始。

在他思忖的這一忽兒,圍觀的人群已然散去,也不知子文和聞華商量了兩句什麽,然後告別了陰山三義,由聞華押著熊戾上了馬。

英姿和謝凜兒共乘一馬。順著大街直奔向東,四匹神駒猶如四股狂風,掠向一望無際的蒼茫。

謝凜兒心說:“大姐早早的就嫁給了葉飄雲,相夫課子,又能做出什麽壞事來?那老頭多半是……”越想越是一頭霧水。

四匹健馬踏著亮白的山道,四蹄翻飛,將雪撩的四處飛揚。熊戾雙手反綁,被縛在馬背上,他的馬由聞華牽著,顯得極是不舒服,麵上露出痛苦之色,口裏不由得罵了起來。罵到難聽處,聞華反手就是一馬鞭抽過去,熊戾的臉上登時現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