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卉從小接受新式教育,性格多變,喜歡標新立異,是個奇女子也。她經常瞞著父親,妝扮成男子在軍中混跡,以此為樂。她不喜歡督府沉悶肅穆的氛圍,成年後便獨自在玉城的郊外尋了一處四合院住下,自由得令人生羨。

深夜她從茗軒西餐廳出來後,便立即返回四合院,她見明汐的房中還亮著燈,微微歎了歎氣。她截住一個迎麵過來的丫頭,問道:“小霜,周夫人現在情況怎麽樣?”

名叫小霜的丫頭搖了搖頭,說:“傷口已經複原得差不多了,隻是情緒不太好,晚飯也隻是勉強吃了一點。”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信手推開明汐的房門,見明汐倚在床前,手裏捧著一本納蘭性德的詩集,在默默地吟道:“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她念完,又盯著窗外發了一會兒呆。

旖旎往事,令人低徊不盡。雖深藏暗處,卻並不沉默。

楊千卉想了想,剛要退出去,這時明汐卻已經瞧見她了,逐問道:“楊小姐,怎麽剛來就要走?”

“怕影響你休息。”楊千卉尷尬地說。

“無妨,反正我也是閑著,這幾日不曾你回來過,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呢?”

“嗯……”楊千卉停頓了幾秒,說道,“這兩天我跟周暮在一起,我奉了父親的命令去支援他。”

“啊?你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明汐詫異,又有些激動,眼中閃著光亮。

“我要是跟你說,你會乖乖地呆在家裏養傷?”

“……那他現在,還好吧?”

“他……他還好。”楊千卉吞吞吐吐地說。

“如果他很好的話,那你為什麽是這般神色?”明汐覺得奇怪。

楊千卉支吾著:“真的挺好。”

“你騙我。”她不信,慌了,“快告訴我,到底怎麽了?我有權知道!”

“你別慌啊,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我告

訴他,說你咬舌自盡了,完了他一著急,就暈過去了。”

“啊?怎麽會這樣?”明汐臉色發白,手中的書砰然落地。

楊千卉替她撿起書本,說:“呃……他以前受的槍傷還沒有斷尾,加上近日苦戰不斷,身體已經有些吃不消了,再聽到這樣的消息,他哪裏還支撐得住?所以就倒下了。不過你放心,有醫生在,他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我跟你保證。”

“你,你怎麽能這樣騙他?”

“為什麽不能?哎?你讓我怎麽說你才好?我不過是看他那樣待你,心裏不甘,所以小小地懲罰一下他,讓他吃點苦頭而已,這樣你就心疼了?受不了了?將來他要是再欺負你怎麽辦?你傻啊,不教訓教訓他,他哪裏知道著急啊。”

“楊小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很擔心他……”她越想越急,“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可是你的傷還沒好呢,現在都這麽晚了,又是大冷天的,不如等明天再回去吧,反正,也不在乎這一天半天的。”

“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真的,與其讓我在這心急如焚地等,還不如先讓我回去更為安心。”

“唉,我說你們折騰些什麽啊,你們不嫌累我都嫌累!”楊千卉沒好氣地看著明汐,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又心軟了,“算了算了,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沒辦法,我現在去安排車子送你回去吧。”

“楊小姐,真是對不起,給你添了那麽多的麻煩,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你的恩德,我一定會銘記於心的。”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不過,我可忘不了你曾經把我推進水裏,這個仇,我可是一直都記著呢。”楊千卉笑了笑。

不久後,楊千卉派人連夜把明汐送回周府。

周府依然還是往日的景象,隻是多了幾分冷清之感。

守門的警衛兵見到是明汐,不禁都肅然,恭恭敬敬的樣子。

她不知道周暮會住在哪一個房間,隻能憑感覺回到以往自己所住的那個房間。

房門

輕掩著,她摸索著走了進去,取出折子點燃了桌子上的半截蠟燭。果然,周暮此時正在她**沉靜地安睡著。她這番動靜把伏在桌邊打瞌睡的青芷驚醒了,青芷滿臉驚訝和困惑,待反應過來後,便又激動得熱淚盈眶。

明汐悄聲問她:“周暮他現在怎麽樣了?”

青芷告訴她,周暮是一時氣急攻心,悲傷過度,才導致暈厥,醫生給他開了安神的藥,休息一段時間就沒問題了。

悲傷過度?大約他心裏是緊張她的吧?明汐想著,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了,她看了看青芷凍得發紫的臉和嘴唇,忙說:“天氣冷,你快回房去歇息吧。”

青芷點了點頭,聽話地離開,並細心地把門關上。

屋裏很安靜,唯有窗外風聲綿綿。她挨著床邊輕輕地坐下,癡癡然然地注視著周暮。多日不見,他憔悴了不少,臉頰如刀削一般,就連眼睛也深深地陷下去了。她心疼極了,對他又恨又怨又疼又無奈。

真是個冤家!她想著,伸手輕輕地撫摸著他額角的黑發,眼睛籠起了氳濕。

他似有所感,眉頭動了動。

她急忙擦去眼角的淚痕,偽裝上一副清冷孤傲的表情。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目光在她身上凝聚了許久,才恍惚地說:“你是人還是鬼,為什麽長得跟明汐一模一樣?”突然間,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猛地從**蹦了起來,他的指尖滑上她臉頰溫熱的肌膚,又激動又驚喜,“明汐,真的是你對不對?你知道我在想你,所以回來看我了對不對?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不要碰我!”她往後挪了挪,僅存的一點理智告訴她,不要輕易地原諒這個男人,否則隻會越陷越深。她狠下心腸地拿開他的手,“雖然我回來了,但是並不代表我原諒你對我的欺騙,既然你已經沒事,那我就先走了。我不過是想見你最後一麵,見完之後,我會如你所願去台灣的。往後,我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說罷,她站起來,毅然轉身往門口方向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