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跑了很長的路,脾氣不大好吧。”納辛德勒一點尷尬都沒有的看著七海無心:“雖然這麽說,但是聽聞父親的消息,難免還是會很激動的。”

“嘿?不錯。”七海無心扭過頭,看著納辛德勒的眼睛:“他說讓我去死,那就是真想讓我去死了。”

“不需要安慰我。”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我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這種小事,就不要占用時間了。”

“不過一直到現在,我還沒有見到你的誠意呢。”他突然再次看向了納辛德勒:“【天劫】究竟想要怎麽樣呢?老是玩無間道,可是會招人厭的。”

“不急,很快就可以見到了。”納辛德勒依舊在微笑,他坐在會議室之中,但是卻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坐在屏幕之外,看著和自己無關的影像。

在第三次的封印之門中,最神秘的空間能力者納辛德勒身受重創,瀕臨死亡的同時接受了‘嫉妒’的合作,從此,身為人類,又身為死徒,在死徒之中取得了極高的地位同時潛伏在人類社會之中,當嫉妒作為身體主導的時候,在黑暗之中悄悄腐蝕人類世界的根基,但是當納辛德勒開始主導自己的身體的時候,他卻站在了一種非常詭異的位置。

似乎根本不去關心人類的死活,旁觀這一局勢的發生,不組織,在必要的時候反而讓整個局勢更加的混亂,所做的一切行為都令人摸不著頭腦。

一方麵通過謝放向謝元暗示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但是卻從不給人安全可靠的感覺。

就算是聽聞了他整個計劃之後,會議室之中的所有人都無法對他抱有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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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之上的陰雲越發的濃厚了,濃厚到了不正常,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多的陰雲籠罩在天空之中,天坑平原之上的天空,除了在三分之一的下雪天之外,是永遠沒有雲的,隻有毫無溫度的陽光,還有慘白色的天空。

吞噬陽光的雲在緩緩的增殖,到了最後,令整個世界都歸於黑暗之中,正在激烈交火的雙方在炮火的閃耀之中分辨敵友,然後回屋刀刃,血液從身體之中流出,噴濺,落入地下。

就在陰雲增加到了極限的時候,淡綠色的磷火突然從大地之下鑽出,升起,在天空之中飄**著,毫無溫度,穿過了阻攔的物體,令整個世界都如同鬼蜮一樣,瞬間,從人間變成鬼魅叢生的陰森環境。

就在所有人習慣了這一切的時候,虛影從腳下浮現了。

那是,無窮無盡,幾乎覆蓋了整個天坑平原的墓碑!

鋼鐵十字豎立起來的黑色墓碑如同逼真的幻影,從大地之下升起,緩緩的拔高,到最後,近乎半人多高,將整個戰場變成了密集的叢林,如同擁有實質,但是卻無法阻擋任何物體穿過,依舊是幻影,令人費解,同時,也令所有人恐懼。

數量多到了極限之後,那些墓碑開始層層疊疊的重疊覆蓋,最終變成了齊腰深的黑色幻影。

所有的人都沒有注意到,所有的鮮血開始朝著大地之下滲透,如同擁有了生命一樣,朝著大地之下猛然延伸,一丁點痕跡都不留的消失在大地之中,慘綠色的磷火從那些鋼鐵十字之上燃燒了起來。

每一枚巨大的十字之下,都曾經埋葬過一具戰死的枯骨,無窮無盡的鋼鐵十字覆蓋了所有人的視野,巨大的數量令人無法去想象在在這片土地之上究竟死去過多少戰士,有多少燃燒熱血的軍人在這裏流盡最後的一滴血,化為死屍。

如同時隔了數百年之後的祭奠,墓碑重新聳立在了天坑平原之上,無窮無盡的幻影十字架墓碑之上,慘綠色的火焰如同風中殘燭一樣的燃燒著。

耗盡了天坑議會三十年的庫存資源並非是為了打造這一種滑稽的幻影,生死存亡之際啟動的東西也不會是這種祭奠一樣的無用影響。

從一開始就說了,這是墓碑,戰死者存留在世界之上唯一的痕跡,也是他們生命之中最後的光。

最後的光,就要重新燃燒了。

虛空之中似乎有女聲在低沉而哀婉的歌唱,召喚著已經沉睡了多年了殘缺遊魂,於是他們蘇醒了,從大地之下再一次站起了身來。

從鋼鐵墓碑之後走出,從漫長的沉睡之中蘇醒,再一次踏上戰場。

隻記載在曆史之中的憤怒嚎叫再一次響起。

在第一個百年之中艱難守護了人類世界平安的殘缺軍號被一隻半透明的手掌從地上撿了起來,緬懷的擦了擦它鏽蝕的表麵,半透明的幽魂睜大了眼睛,鼓起胸膛,嘹亮淒厲的號聲再一次響起。

於是成群的陣列從十字架之後走出,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戰士互相拍打著肩膀,握緊了臨死之前也不曾防守的武器,露出了豪邁的笑容。

鋼鐵黎明軍團,全員三萬五千零八人,曾經被暴雪埋藏的死屍重新踏上了戰場,再一次迎接屬於自己的壯烈死亡。

並不僅僅隻有他們,慘綠色的潮流之中,近乎無窮無盡的幽魂裏麵,他們也僅僅隻是渺小的一個角落,或許互不相識,或許曾經在陳舊的史料之中互相致意,不需要語言就能夠讀懂熾熱的眼神。

這些靈魂燃燒殆盡之後的灰燼聚集在了一起,聚集成了墓碑,然後在號角的召喚之下再一次覺醒,無需多言,珍惜有限的時間,他們要再一次創造自己的輝光。

“鋼鐵!勝利!”在隊伍的前方,手握指揮刀的醜陋男人發出了大吼。

“榮耀!鮮血!”籠罩在盔甲之下的騎士高舉槍劍。

……

在同一個時間裏,所有的指揮官都吹響了衝鋒的嚎叫,方向是天坑的西南方,裂縫之中衝湧出來的無盡黑色潮流。

他們最後的痕跡頑固的不肯消失,再一次應招而來,為了戰爭,也為了勝利。

無窮無盡的幽魂士兵發出了齊聲的呼喊,撕裂了整個世界,他們從人類的身旁或者身體之中穿過,或許會轉過身惡作劇一樣的笑一笑,或者根本沒有回頭,視線早已經鎖死在了異類的身體之上。

在巨響之中,燃燒著慘綠色磷火的英靈們組成了一道狂潮,和異類的軍團碰撞,呐喊著,再一次擁抱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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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鋼鐵閘門終於打開的時候,死徒奧格斯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屍橫遍地的死徒身上的血液匯聚在了一起,在黑曜石的地板上蔓延,在那些死屍的中間,羽明的臉上帶著一絲溫柔的笑容。

“長……長官……”她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直屬長官,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僅僅是傳遞了一份文件之後,她所駐守的最高實驗室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裏啊……”羽明甩了甩自己手上未曾冷卻的血,溫柔的看著她:“如今所見啊,我都都殺掉了。”

“怎麽會……”她後退了兩步,絕望,有一種偶像破滅的感覺,她從來都將自己的長官作為目標前進,自從在認識了這個永遠微笑著的男人之後,她就情不自禁的想要想他考慮,通過努力,成為他的副官,努力的想要向他靠攏,但是卻沒有想到,突然會發現這樣的情景。

背叛。

內心告訴她,這是背叛,對死徒的背叛,在這個時候,失去了穩定空間結構的最高實驗室,死徒將會徹底失去在人類進入裂縫之後的地域優勢。

“為什麽會這樣……”

“不為什麽啊。”羽明溫柔的笑著,聳肩,白色的襯衫上鮮紅的血腥格外醒目:“想要殺,就殺掉了。”

就像是十年前他殺死自己的親人一樣,跑到妹妹的房間,溫柔的笑:“不好意思,我把爹娘殺掉了。”

看似溫柔,其實比誰都無情,這才羽明。

“那麽,你願意跟我走麽?副官。”羽明伸出手,看著他的副官,平日之中嚴肅刻板的美麗女人現在驚慌失措到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這是背叛!”她顫抖著手掌,忍不住想要哭泣,但是卻不知道要為什麽而哭:“背叛。”

“是麽?那就是吧,背叛。”羽明點頭:“不願意麽?”

奧格斯特是一個很合格的死徒,並沒有尋常的死徒轉化之後,記憶複蘇的時候那一段不適應的時期,相反,她比誰都做得都要好,都像是一個死徒。

或許她有些意動,但是終究拒絕了他的決定,堅定的搖搖頭,手中開始構建扭曲的重力場。

“那就抱歉了啊。”羽明有些遺憾的搖頭,踏在了血泊上麵,跨過屍體,走向了大門,奧格斯圖的動作僵硬著,直到羽明走到他的身前,猩紅的纖細裂縫才顯現在脖頸之上。

“我以為你會跟我走的。”他腳步不停,毫不留戀的跨過了自己的副官扔在抽搐的身體,走出了門外。

數十分鍾之後,帶著笑意的屠戮者終於走出了螺旋的高塔,站在高塔的大門之外,遙看這一座籠罩在陰影之中的城市。

背後,冰冷的血液在石板上蜿蜒流淌。

“死徒的城市啊。”他感歎著:“看過很多次了,還是很驚奇。”

“阿明,完了麽?”坐在石階上的年輕人扭過頭,古銅色的皮膚飽經海風,像是一個年輕的漁夫。

跟隨者羽明投身死徒的海洋之子,莊博洋看著自己微笑的朋友,略微的皺了一眉,感覺到他的某種情緒:“你在傷心麽?阿明。”

“是啊,傷心。”羽明笑了笑:“傷心這種東西,習慣了也就沒什麽好在乎的了。”

“怎麽樣?完成了麽?需不需要我幫忙。”莊博洋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了,裏麵全都是研究型的死徒,雖然造出來的東西很厲害,其實也都是一些一點戰鬥力都沒有的家夥,很輕鬆就殺掉了。”

在這個死徒高階戰力傾巢而出的時候,羽明的突然反叛讓死徒的研究階層幾乎全軍覆沒在背後的黑手之中。

“隻是對付大的東西,我不大習慣。”羽明轉身看著那一棟高塔:“替我拆了吧。”

“看起來不是很難。”莊博洋向前踏了一步,然後青色的甲板隱現在空氣之中,隨著他和羽明的身形突然拔高,半透明的巨艦從心相世界之中召喚而出,如同巨獸一樣的船艦漂浮在空氣之中,如同在海洋之上一般。

其名:‘潮汐’

巨大的船艦在迅速的向上浮起,當飛到了螺旋巨塔中央的時候,巨大的艦身已經凝結成了實質,積蓄了重大的力量之後,船首之上魚人像驟然舉起了手中的鐵叉,對準了前方的高塔。

暴風掀起,如同狂瀾湧動,潮汐衝湧,巨大的船艦如同怪物一樣發揮出了超乎尋常的速度,攜帶者無雙的威勢,悍然撞向了巨塔!

所有裂縫之內的死徒都聽見了轟鳴的巨響,然後在他們驚詫的眼神之中,他們視之為聖地的高塔轟然折斷,半截塔身緩緩的傾斜著,朝著地下倒去,暴烈的聲音讓所有人都開始懷疑自己的感官。

高空之中再次響起海潮衝湧的聲音,多了兩條裂縫的‘潮汐’調轉了方向,如同逃竄一樣,在那些身處於異空間之中的高階死徒反應過來之前,朝著出口狂奔而去。

“第一次這麽囂張的逃命啊。”羽明俯瞰著腳下,城市之中開始出現繁星一樣的能量反應。

“這才是剛剛開始而已。”

“這才是剛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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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結束了!”

兩柄銀黑色的刀鋒交織出了席卷的風暴,撕碎了最後一層的空間壁障,遍體鱗傷的懲戒被巨大的力量撞向了背後,在岩漿之中劃過了一道緩緩愈合的溝壑,撞在了岩漿冷卻形成的黑色石壁之上。

並沒有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渾身黑火繚繞的鋼鐵武士踏火而來,踩踏在了灼熱的岩漿之上突襲,**漾起了燃燒的波瀾,到最後,左手之中銀白色的長刀勢如破竹的穿過了懲戒的軀體,刺穿了命核之外最主要的能量回路,鎖死了不斷變化的氣場,到最後,深深的釘進了石壁之中。

“怎麽可能……”懲戒第一次想要流淚:“怪物……”

雜亂的空間迷宮在極短的時間之內被找到了最脆弱的地方,緊接著,以力破巧,擊碎了整個迷宮最主要的空間扭曲軸,到最後,黑色的火焰沿著空氣之中的能量反噬而來,不可阻擋的衝進了身體之中,在他的能量回路裏貪婪的抽走了每一分力量,供自己燃燒。

“抱歉了呐,傷了你的心。”李無傷的側臉從殘缺的麵甲之下漏了出來,笑容冷厲:“以前剛好有個朋友也擅長這種東西,所以……”

站立在岩漿之上的武士顯現出了輕如鴻毛的錯覺,依舊握緊了手中穿透死徒身體的刀柄,聳了聳肩:“習慣了。”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名叫‘燕歌’的男人,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如果是他在,可能會微笑著將死徒最後一分信心也擊碎吧,這種粗糙的東西,完全沒有辦法和他用仇恨醞釀出來的精細結構相比,空有力量卻不懂得如何運用的家夥再怎麽囂張也隻能是個煤氣罐子而已。

“而且,說道怪物,貌似你更貼切一點吧。”李無傷的手掌握緊刀柄,然後驟然扭轉,撕碎了死徒的傷口,將潛伏在其下的能量回路也扯了個粉碎:“至少也要有點怪物的自覺啊。”

“不可口吐人言,不可顯露真身,若被殺死的話,則其存在毫無意義。”

“看來,你練一條都不符合呢。”刀鋒再一次轉動,然後縱向滑動,在死徒的胸前拋開了一條巨大的傷口,退化的器官還有猙獰的異化組織顯露了出來。

另一隻手上的刀鋒也隨著手臂的揮動而抬起,刺入了他的胸膛,橫切,在他的胸前切開了巨大的十字裂縫,一切的組織都暴漏了出來。

“不要……”似乎意識到了李無傷想要做什麽,懲戒抑製著自己的恐懼,努力的發出了聲音:“我還有更高的利用價值,不要那麽做……”

李無傷鬆開了刺入了死徒身體的兩支刀柄,抬起手拆下了右手之上的鎧甲,殘缺麵甲之下微笑著:“當你來到這裏的時候就應該有覺悟了吧?”

顯露在高溫空氣之中的手掌原本應該在瞬間就被空氣之中的暴虐溫度燒成焦炭,可是卻依舊完好,反而燃燒起了黑紅色的火焰,在火焰出現的一瞬間,周圍的溫度驟然降低,一切的熱量都被黑色的火焰所吸斂,於是腳下的大塊岩漿在失去溫度之後硬化成了黑色的岩石。

叛逆之火,不容於世界的火焰,悖逆一切規則,沒有溫度,所以掠奪周圍的溫度,沒有形態,所以破碎空間用變換的黑色和暗紅昭示自己的存在。

燃燒著的手掌穿過了死徒胸前的巨大縫隙,一點一點的接近純黑色的水晶,死徒的命核。

空間的波動升起,但是很快就被刺穿死徒的兩支長刀還有手掌之上的黑色火焰撕碎,死徒的臉色陷入了絕望之中,在感知之中的火焰絕對有著瞬間將自己的命核焚成灰燼的力量。

“恐懼麽?原來死徒也會害怕。”李無傷看著懲戒蒼白而抽搐的臉:“如果不是淚腺退化的話,說不定會哭出來吧?”

“沒有死亡的覺悟就端起武器來的士兵,可不是合格的士兵啊。”李無傷複述著莫龍圖的話,看著他倉皇的眼神:“千裏迢迢,跑到地心找死,明明用來試探的棄子卻不自覺。”

“何苦呢?”

話音落下,黑色的火焰在手中炸裂,席卷向了那個嵌入肉體伸出的微小命核,沒有溫度的火焰驟然張開了形體,覆蓋了那個幾乎快要炸裂開來的晶核,火焰再一次膨脹。

肉眼可見的,其中的黑色在消退,被火焰所吞噬,讓死徒繼續存在下去的東西被吞掉了,黑色在急速的小消退,最後,完全的消失,隻留下的瑩白如水的透明晶核。

啪嗒。

晶核碎裂了,死徒的身體之下炸裂出了一陣暴虐的火焰,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之後,瞬間被蒸發了所有的水分,內部的反噬,外部的高溫,裏應外合,將其變成了火炬,最後化為飛灰。

偽物,懲戒,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