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靜寂的夜晚,整個上陽都沉寂在了寧靜之中,似乎一切都不會發生的安逸令所有人都在夢境中酣然沉睡。

就在上陽最中心的三層小樓上,還孤獨的亮著一盞燈。

悶熱到令人想把皮都揭下來的房間裏,充滿了劣質煙卷的臭味還有烈酒的酒精味,嫋嫋的煙霧漂浮在牆壁上柔美的聖母圖像上,讓聖母的笑容在氤氳中虛無而詭異。

昏黃而時而閃爍的燈光下,莫龍圖和瘋狗還有大胡子正在沉默的打著牌,原本充斥在軍旅之間的粗豪味道絲毫沒有顯現出來,幾個人都像是在下圍棋一樣淡定而安靜。

房間中少數不斷變化的,隻有明滅不定的煙頭,一張掩蓋了一張的撲克牌,還有空了滿上,滿上之後又空了的酒杯。

在上好的橡木桌子上,印製粗劣的撲克牌在不斷的被扔出。

桌子的中間一樣堆積了令人眼花的牌。

每一張撲克牌上都印製著不同的東西,紅桃K上的指揮官拔出了自己的劍,黑桃K上的奸細背在身後的手中握著短刀,方塊3上的斥候沉默的潛伏在黑暗中,梅花1上的狙擊手高高站立在高塔之上,J,Q上的能力者揮舞著手中的火焰和冰霜。

被丟出的牌不斷的增多著,狙擊手蓋住了指揮官,能力者將斥候掩埋,狙擊手被奸細所殺,還有最多的士兵,死在地上的士兵,死在了城牆上的士兵,死在了屋頂的士兵,死在了女人身上的士兵,被司令(大鬼)遮蓋的士兵。

數十張撲克之上讓人產生了瘋狂的幻覺,仿佛看到無數的殘肢將大地掩埋,血紅色的水將土地淹沒,永無止盡的廝殺。

“瘋狗,今年你多少歲了?”莫龍圖突然開口,被煙燒的嘶啞的嗓子在寂靜的房間中顯得分外大聲。

瘋狗瞅了瞅自己的牌,果斷丟掉,將數張士兵丟在了能力者的視線之下,棄子。

“39了。”瘋狗想了一下說:“我記得我第一次上戰場是21歲,調到了您了手下麵是26歲,到今年已經有十四年了,三十九歲沒錯。”

大胡子沉默的將手中的JQ扔出,能力者將士兵吃掉了。

“是啊,39了,我今年,44了呢。”莫龍圖將手中的牌扔出了兩張,能力者死在了狙擊手的槍下。

“王胡子,你今年……”莫龍圖扭頭問道。

“39,我跟瘋狗同年。”大胡子不等他說完,先回答說道。

“39了啊。”莫龍圖喃喃自語,將手裏的牌扣在了桌子上,抬頭看著被煙熏黃的天花板,沒有理會自己兩張被士兵吃掉的狙擊手:“39,44,39,44,39,44,39,44……”

他的嘴裏咬著一根大雪茄,眯起眼睛看著兩人:“你們還有多少年,能拿得起槍呢?能握緊自己的刀?”

“到死。”大胡子棄牌認輸,絲毫不為自己手中四張指揮官可惜。

瘋狗棄牌認輸:“直到有一個人能接過我的刀。”

“是啊,你們都是好兵,沒有人性的惡魔,看一眼都令人憎惡的儈子手,一群沒有同情心的惡鬼。”莫龍圖露出猙獰的笑:“真不愧是我手下的士兵呢。”

“從我被那群老大人趕出天坑要塞已經六年了呢……”莫龍圖嗬嗬冷笑,將自己的底牌掀開,顯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兩張小到可憐的士兵。

“其實你應該在堅持一下的,瘋狗。”將手中僅剩的兩張牌丟進牌堆。

“六年了啊,背著玩忽職守的黑鍋活了六年的指揮官,跟著背黑鍋的長官到了上陽的可憐鬼。”莫龍圖眯著眼:“真想念啊,發瘋的想念那幾位大人的樣子,那種充滿了正氣凜然的表情,我怎麽也學不來呢。”

叩!叩!叩!

門外響起了清脆的響聲,然後士兵推門而進。

“長官,特急電報。”

士兵挺立著身子,目視前方。

“念。”莫龍圖揮手。

“時至9月,死徒反撲即將開始,責令7522部隊,番號“青銅”軍團立刻開拔,立即前往駐防區!完畢!”

大胡子和瘋狗互相交換著眼神,等待著莫龍圖的聲音。

莫龍圖一臉的平淡變成的張狂的笑意,先是從壓抑的喉嚨裏發出的嗬嗬聲,到最後,變成不假壓抑的放肆笑聲,如同即將吞噬血肉的妖魔。

“拉號,全體集合,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到最後,莫龍圖微笑著揮手叱令:“十分鍾之後,我要看到我全部的孩子都站在門外。”

當最後一個走出去的士兵聽從命令,關掉了電燈的時候,整個房間都暗了下去。

莫龍圖隱藏在黑暗中,拉開了窗戶,任由狂風吹卷著窗簾。

他從腰間拔下了隨身多年的匕首,匕首上麵刻滿了劃痕,如同被打結記事的繩子。

他如同為自己的新娘梳妝一樣仔細的撫摸著刀身輕聲數著:“一……二……三……十二……二十四……三十六……七十一……”

“七十一個月了啊……“他自言自語:”七十一個月的等待呢……”

奪~

自從投身軍隊之後就隨身攜帶的刀背釘在了桌子上,穿透了那張滿臉嚴肅的司令牌。

“老頭子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呆在療養院裏看我的表演呢。”

他起身拉開了窗簾,狂風卷了進來,將屋子裏的煙霧吹散。

窗外的月光下,鋼槍如林,刀光如海。

數不清的人影靜默的站立在月光下,等待著一個人的到來。

“我的士兵們!”莫龍圖將手依靠在窗子上:“我沒有向你們描述過天坑的美好,但是卻對你們訴說過我對天坑的思念……”

“今晚,我們要開拔去千裏之外的一個陌生的地方,我覺得,我要告訴你們,那裏到底是多麽美好的存在。”

“我發瘋的想念著天坑戰場上不斷響起的炮火聲,想念天坑戰場上能夠淹沒膝蓋的血液,想念那裏能凍掉手指的寒冷天氣。”

“我喜歡看著殺人機器們哀嚎著死去,我喜歡著用那些怪物染紅的旗幟高高升起,象征著勝利和死亡的號角聲吹起的時候,所有人都舉著自己的武器赴死。”

“用槍射擊,用刀劈砍,用拳頭折斷敵人的頸椎,用牙齒咀嚼戰友的血肉,然後將自己變成一堆碎肉。”

“我曾經告訴你們,我需要你們跟著我去赴死,去占據那個像是永遠都不可攻破的堡壘,那麽,現在!”

“王子們!故事的帷幕已經慢慢的揭開了!雖然沒有公主,但是同樣有著充滿魅力的敵人。”

“給那些應該坐在歌劇院裏聽那些老掉牙慢悠悠的小調子的老先生們看看吧,你們這些令人顫抖,令人作嘔的惡鬼們,向後轉!”

那一片潮水一樣占據了整個眼眶的陣列在轟響聲中掉轉了方向。

“方向西南!目標天坑!跨越了半個中土的急行軍,怪物們,開始吧!”

他不在理會那些士兵所發出的震耳欲聾的腳步聲,披上了那件帶著破洞的大衣,點上自己在上陽的最後一根煙,將手中的究竟打火機丟在了桌子上。

火焰蔓延起來,將慘死的士兵,遭到背叛的奸細,被自己人殺死的指揮官,死在了槍林彈雨中的能力者,被軍刀刺穿的司令官都籠罩在火焰中。

火焰貪婪的扭曲舔食著一切。

破舊的門發出了咿呀的聲音,房間裏最後一個人也離開了。

混亂時代,994年,等待多年的惡鬼們發出了淒厲的嚎叫,結成隊列軍勢,成群結隊,揮舞著兵器,在莫龍圖的帶領下走向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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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寫重口味了,風月有些手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