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要去舟穀

夜天星考慮良久,最後還是傾向於她的第一個猜測——說不定,關姝和強薇是誤會了墨竹尤。

強薇不會到這個時候還對她撒謊,而照她所說的,墨竹尤有問題,這個,夜天星也覺得不現實。

好吧,就算是墨竹尤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他當年故意離間她跟朋友的感情,但是,除此之外呢?墨竹尤若是想要對她不利,這幾十年的光陰,他都在幹什麽?

他怎麽再也沒有了任何動靜?難道他就隻是想要離間一下她和關姝的感情?難道他就是想要讓關姝傷心一下?這個也太可笑了!他完全沒有任何理由這麽做!

強薇不會撒謊,墨竹尤有問題的可能性也幾乎沒有,那就隻有往誤會的方向去想了。

可是,誤會仿佛也不太可能。一來,關姝沒有那麽笨。她對墨竹尤應該是認真的,如果想要放棄,還是因為她的原因而放棄,關姝最少最少會確定,那個讓她放棄的原因,確確切切。

這種事情上,關姝一旦認真起來,誤會發生的可能性是很小很小的。所以,當年關姝應該是確定了墨竹尤喜歡她的事情,所以才幹脆地離開的。

除了關姝的原因外,二來,墨竹尤也沒有那麽遲鈍。他知道自己做什麽事情會讓別人誤會,所以他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會盡量避開讓別人誤會的區域。

像強薇所說的關姝誤以為墨竹尤喜歡她,關姝能得到這樣的結論,除非是墨竹尤當真刻意的暗示她。否則的話,像墨竹尤那樣的人,一次不小心都少見,連著不知道多少次的不小心讓別人誤會,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然後,問題又回到了最開始。墨竹尤不會讓別人誤會,他更不可能喜歡上她,也沒有理由去暗示關姝一些東西,然後強薇又不會在發現了墨竹尤的不對之後,還對她撒謊……

所有的可能都被一一的反駁掉……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難道是墨竹尤發現了關姝對他的感情,所以索性利用了她一把?但是這個也不對呀!墨竹尤利用完她之後,是會和她說一聲的。他跟關姝可沒有什麽交情,不會像強薇一樣,被關姝一拜托,就答應給她保幾十年的密。

夜天星也是在這裏卡殼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調出了墨竹尤這些年來簡單到不可思議的資料,大致了解了一下這個人這些年來的生活之後,夜天星最後還是決定,找當事人去看一看。

很快到了墨竹尤任課的學校,夜天星不曾驚動任何人,換了一身不那麽顯眼的裝扮,她隨便叫了一個孩子,請他去把墨竹尤叫了出來。

“同學,見到張默老師,你就和他說,他有一個姓夜的朋友找他,打算帶他回家去看看。”

張默,這是墨竹尤現如今的化名,很普通。而不僅僅是名字,墨竹尤的人,在過了這麽多年普普通通的生活之後,仿佛也漸漸平凡了下去。

夜天星在看到墨竹尤從學校裏走出來的時候,差點兒都沒有認得他。

墨竹尤沒有戴麵具,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臉色很是沉黯。他的頭發有些亂,身上一套廉價的衣物也不是很整齊,但倒也看不出邋遢。從他不甚規律的呼吸聲來看,他應該是知道了她是誰,她來這裏叫他做什麽,所以,他有點激動。

剛一見麵,墨竹尤就給了她很深的困惑。看他的這個樣子,他對於回舟穀,再去嫦柳的碑前看一看的這件事情,還是有很深的執念在。

因為墨竹尤不知道她和龍三長老的關係,如果他還了解時勢的話,他應該是很確定,她現在是去不了舟穀的。而他如今隻能跟著她進舟穀,跟著別人,當然也有可能回去,但是總是避免不了再被卷進漩渦中。

墨竹尤避世的態度很明顯,他是不願意再摻雜進任何事情裏麵的,所以,他要回舟穀,就隻能靠她。而在墨竹尤看來,她如今去不了舟穀,她去不了,他自然也去不了。墨竹尤很清楚這個,但他還是如此激動的跑了出來……

到現在還如此懷念那個嫦柳,過了幾十年都還是如此,墨竹尤又怎麽可能會在幾十年以前的時候,喜歡上她?

這不是開玩笑嗎?但是偏偏,強薇說這個玩笑,就是事實!

夜天星心裏又疑惑了一圈,最後還是找不出答案,便準備再觀察墨竹尤兩天試試。下了決定之後,夜天星邀請墨竹尤道。

“走吧,請你喝杯茶。”

這兩個人的組合其實很奇怪。夜天星隻是換了一身裝扮,但她的氣場還在,竭力壓製也壓製不住,再不要說,夜天星根本就沒有著力克製。

她努力了多少年,才換得如今的局麵?如今在華夏這片土地上,她實在是懶得裝,被發現就被發現了,又能怎麽樣?所以,夜天星盡管一身日常的裝扮,但就是這學校裏的小孩子,也能看得出來她有點身份,連好奇的多打量幾眼都害怕被發現。

但與夜天星不同的是,墨竹尤這些年來裝普通人,可能是裝的連他自己都信了,更不要說是別人。這學校裏的老師同學,可能從來都沒有想過,就生活在他們身邊的一個普普通通的,甚至要比別人還沉默木訥三分的人,竟然認識夜天星,曾經也竟然那般風起雲湧、大喜大悲過。

一個現在看起來是個屌絲的男子,一個目前看起來像個精英的女子,這兩個人湊到一塊,人們心裏總是會多想一下的。更不要說,還是那個女的先開口,邀請男的去喝茶。再加上,那男的竟然不立刻同意,居然有點兒想要拒絕的意思。

“……你找我有事?”

確確實實的看到夜天星就站在那裏,墨竹尤心裏的那一點點希望才被無情地澆滅了。

他也真是傻了,那麽激動幹什麽?夜天星今天來找他,可能是有什麽事,也可能是有什麽話,但絕對不可能是要帶他回舟穀。舟穀如今是龍三長老的天下,夜天星進去了,還出的來嗎?

心裏也沒有對夜天星讓那個小同學轉告給他的著實是令他空歡喜了一場的話而生出什麽惱意,仔細打量了兩眼眼前這個女子,墨竹尤的心裏不無感慨。

時光真是快啊!轉眼間,大半個世紀就過去了。這幾十年,他雖然一直窩在這間小學校裏,但是對外界的情況,卻也是一直留心著。默默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從當年沒有任何希望的局麵,一直走到如今,把華夏變成是她,是她的訓練場,是她天家的天下。

說實在的,他心裏是佩服的,換了任何一個人在夜天星的位置上,可能都沒有她做的這麽好。但講真心話,他也是覺得……覺得……

怎麽說呢?應該是遺憾和悲哀!

命運最是喜歡逗弄人,要是寒旗還活著,他們一定很幸福。要是嫦柳還活著,他一定也能很幸福。隻是可惜,如果很美好,但沒有如果。

他如今變成這樣,在這個小學校裏麵一待就是幾十年,換了當初年少時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如今變成這樣,從當初的尤顯稚嫩,變成如今這般百毒不侵、轉圜完美,換了當年的她,一定也想不到。

可是,未來總是讓人想不到的,命運也不會讓人揣測清楚。就因為這樣,所以人間悲喜甜苦,才如此令人畏懼,如此令人向往。

隻是,如他與她這般,在那令人畏懼又向往的未來,還可能會有幾點喜色和甜蜜嗎?

歎了一口氣,墨竹尤轉回身朝著校門口的方向,腳步卻沒邁開,在回學校之前,問了夜天星一句。

“我想那個孩子應該已經和你說了,我找你的事。”

知道墨竹尤不可能會相信,但夜天星卻也沒有心思給他解釋。

“……”差點兒又把夜天星的名字叫了出來,墨竹尤抿抿唇,眉峰皺了起來,“你不要開玩笑。”

“我不在這樣的事情上開玩笑。”夜天星正色道,“後天,就是這個時候,天星訓練場大門處見。你給我帶路。如果你不來,我就當自己沒有承諾過了。”

喝茶本來就是客氣話,夜天星想要觀察墨竹尤,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十分嚴肅的告訴墨竹尤,她沒有開玩笑之後,夜天星也不等墨竹尤回答什麽,便徑直轉身離開了。

想要叫住她,但覺得也叫不住,而且叫住也沒用的墨竹尤看著夜天星走掉,一時間還是覺得她在開玩笑。雖然她那麽嚴肅,但是……這女人真的很像是在逗著他玩!

她能進得了舟穀嗎?

心裏那一點點被壓下去的希望再一次燒了起來,墨竹尤不自覺的擰著眉毛,走回了學校。被一群孩子和大人好奇地打量著,等墨竹尤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校長室門口。

看著眼前的門牌,墨竹尤突然苦笑了一聲,他握了握拳,也不再苦惱什麽,而是順著自己的心意,敲了校長室的門。

墨竹尤想,或許,他要請個假,三天,或者是五天。也有可能,他要辭個職……

夜天星真的沒有跟墨竹尤開玩笑,她是準備去一次舟穀的。當然這個事情,她沒有和除了墨竹尤與龍三長老之外的任何人說。夜天星保證,她要是敢把這話在天宅說出去,大家都會認為她瘋了的。

安排好了一些事情,模糊過了她的行程。除了這些必要的工作之外,這兩天,夜天星可以說是什麽事情都沒做。她最常幹的事情就是,在平州基地外找一個地方,把變異獸清理幹淨了之後,坐著,發一會兒的呆。

強薇這兩天來找過她三次,每一次都被她打發走了,可能在她動身前往舟穀的時候,那丫頭就要去歐洲了。想起關姝做的事情,夜天星還是忍不住的生氣。她心裏麵還在想著,到了舟穀裏麵之後,要不她就跟著墨竹尤,要不她就讓龍三長老派人監視著墨竹尤,反正一定要讓她知道墨竹尤在得償所願之後是什麽狀態。除了這些之外,夜天星還能記得起歐洲的情況,美洲的情況,她也能非常清楚地繼續規劃她從舟穀出來之後,要先做什麽後做什麽……

她的頭腦其實特別清醒,但卻又總是感覺有些茫茫然的混沌感。在安安靜靜坐著的時候,那種感覺幾乎能夠像是末世的黑暗一樣,將她輕易吞噬。

好多年來,她一直忙,各種各樣的工作,各種各樣的壓力,她迫不及待自願去找著背負的,她躲避不過必須要背負的種種種種,讓她來不及去想很多事情。但是不想,不代表她忘記。

哪怕是過了幾十年,她也能夠很輕易的回憶起,當初寒旗逼著她認主犀蘿界的時候的場麵。

那個時候犀風控製住了她,她不能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寒旗離開。她也記得,在離開之前,寒旗對她說他愛她。

她隻是沒談過戀愛,卻不是沒有被人表白過。上高中的時候,有男生說喜歡她,那個時候年紀還小,小毛孩們也說不出來一個愛字。但上大學的時候,就有人說了。

其實她大學生活蠻精彩的,挺有那勵誌的灰姑娘被富家大少爺追求的狗血故事的風格。從大二直到大四,一個家境很是殷實的校草級人物,隔兩天就要搞出偶像劇裏麵的場景。從他嘴裏,她不知道聽了多少的愛字。

後來就是工作了,那時候照樣有人追求她,是個人就說愛。她聽這個字,當真是已經聽到免疫了。

但是,寒旗沒有對她說過。在她確定了寒旗對她的感情之後,她覺得不安,她覺得不妥,她挑破他們之間的那層窗戶紙,她問他的時候,他才說喜歡。

那個時候不覺得有什麽,甚至後來,她很快就忘記了那天多少有些詭異的表白。

她沒想過,寒旗之後還會對她再表白一次。那第二次,那最後一次,他沒有說喜歡,他說了愛。

她明明記得他當時聲音那麽的低,那麽的輕,那麽的容易讓人忽略忘記,但是這個字,她卻再也沒有想過遺忘,她也再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