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選擇
“吼——”
頭顱細長如蛇的魔化仙人,發出震天長嚎。
長嚎所過之處,全都在瞬間一分為二。廢墟、陰霾、大地、天空……無一不是如此。
叫聲未竭,它的皮膚又開始炸裂,一根根兒臂粗的黑色肉芽,從體內鑽出,相互勾結糾纏,慢慢形成邪惡的黑色皮膚。那是一種比白魔更加恐怖的結構。
皮膚不停蠕動,又有三條慘白蛆蟲刺破仙人背脊,兩條位置在後心,一條位置在後腰。然後,蛆蟲越鑽越多,亂哄哄得擠做三團。
此時,仙人的腿已經完全沒有人形:上端粗壯,下端反拐,腳掌皮肉枯萎,露出骨質。骨質表麵,除了和頭顱一樣長滿尖刺,還有前端的兩隻黑爪,彎曲如鉤。
仙人仰頭,將附近百裏內的陰霾盡數納入口中。這時,聚集在它背後的慘白蛆蟲,已經融合形成一對同樣慘白的翅膀,和一根彎曲尾巴。
無論尾巴還是翅膀,都長滿鋒利骨刺。
“這就是黑、白、遊三魔的集合體！”一直躲藏觀察的彭滿很快看出端倪。尤其那條位於後腰的骨尾,更是遊魔的完全山寨！
咻——
完成魔化的仙人,突然吐出長舌。那是一條同樣長滿黑色倒刺的舌頭,比軀體長兩倍,在空中靈活盤旋一圈,看起來和毒蛇一樣陰險。
彭滿怕了,轉身就跑。在打開地下室閘門鑽進又壓下的瞬間,打出‘標記’技能:
名稱:仙魔;等階:仙三;等級:6;描述:這是一隻被邪魔感染形成的怪物,本身擁有仙二修為,魔化後戰力提升一階,達到恐怖的仙三6級;提示:仙人早已將元神與肉身合一,就算邪魔能量都無法剝離,所以才會形成與過去完全不同的魔化生物。但這對你來說,並非好事。因為仙魔繼承了已知邪魔的一切優勢,不僅擅長跳躍、靈敏、飛行、防禦,就連力量和速度。都達到同階同級最高。這。可以它的體型得到印證。特別提示:它是完美的存在,不僅具有遊、白、黑魔的一切優,還具有遊、白、黑魔所不具備的全部優勢。無論何人,都別想從它們身上找到弱。請迅速躲藏,否則後悔莫及！
看完簡要信息的彭滿沒有停留,直接背著女孩深入地底。仙三等階的邪魔,真不是他能應付的。
轟！
盤旋階梯突然一震。卻是完成魔化的仙魔開始四處遊走,它已經失去智慧,隻剩尋找食物的本能。更不幸的是,地表曾聚集活人,留下大量生命氣息。
仙魔在饑渴折磨下,開始大肆破壞。隻見它雙腿一曲。便如炮彈一樣射向天空,然後懸停,對著地麵不停狂吼。
吼！吼！吼！
無數聲波,生生將腥臭大地炸沉百米,就連彭滿和龍鼎宗躲入的地下室入口,都被完全抹平。
可食物依舊沒有出現,仙魔更怒,沒見骨翅如何振動。便以極快速度環半座巨城飛了十圈。
貼地飛行的十圈。骨尾一直在瘋狂劈斬,將原本就顯破爛的大地。弄得橫七豎八慘不忍睹。
可惜,食物還沒出現。不過經它一鬧,生命氣息倒是降低不少。
轟轟轟轟……
無數邪魔朝這邊蜂擁而來。仙三等階,在蒼天便仿佛帝王般的存在。它的尖嘯,聲震千裏,能將這個範圍內的所有怪物盡數召來。
此時的彭滿才剛剛抵達地下室中層。雖然沒被肆意破壞的怪物找到,但也好不到哪去。他更擔心的是,大地能不能承受那麽多怪物聚集。萬一將地下室踩塌,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仙魔體型倒是不大。”這是彭滿發現的重要特征,和動輒幾十丈的邪魔相比,仙魔體型隻比普通人類高大一倍。
幸好龍鼎眾人已經藏好,否則仙魔吃掉兩千多血肉成熟,或者將其中的一半變成怪物,都是整個蒼天的災難。至少,他彭滿從此不敢再到地麵刷怪。
隨著大地震動變強,就連融合在一起的魔化萬載寒玉都開始出現裂痕。當彭滿接近底部空間的時候,裏麵修仙者已經亂成稀粥。
當初彭滿留在外麵,隻讓回音穀眾人押送半仙。過了許久,彭滿都沒有回來,他們自然以為武仙出了意外,再加上地下室不斷搖晃,隨時都可能坍塌的絕望,讓所有修仙者都開始失常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有人抱著腦袋大喊。
“不能待在這！待在這早晚都得被壓塌,我們衝上去,和怪物拚了！”有人鼓動逃離,至於逃離之後去哪,和不和怪物拚命,都不重要。
“就是！你們憑什麽囚禁我們,最高不過煉虛修為,不過長得倒是絕色無雙,反正都要死,幹脆臨死前讓本尊爽一發。”說話的男修盯著紫萱,眼中射出不加掩飾的。
他的喊聲,仿佛釋放了某種魔咒,讓絕望的六百多半仙瞬間找到發泄目標。六百多人裏麵,有三分之一是女修,這些人眼看不妙,迅速靠在一起。
“師妹,其實我早就喜歡你了,一直不敢說,反正早晚都是死,你就從了我吧！”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男修,衝著一個看起來頗有姿色的女人抱去。
女人害怕,驚恐,不停閃躲。
“男多女少,怎麽夠分?先把礙眼的雜碎剁了！”另一個人目光睒閃得盯著回音穀方陣,顯然不懷好意。
到目前為止,也隻有回音穀還保持鎮靜。在跟隨彭滿從散修廢墟到回音穀,再從回音穀到城池的死忠帶領下,排著整齊隊形。他們相信彭滿不會死去,那可是能夠殺死兩個仙級的存在,怎麽可能輕易失敗。
“對！殺了他們！裏麵居然有一半女人,殺光一人能分兩個！”說這話的人猴急,立刻馭使飛劍橫斬,想要割掉十七八個男修頭顱。
在絕望之下,殺人和性同樣是最刺激的發泄途徑。
“防禦！”紫萱下令,沒有理會對方的瘋言瘋語。
半仙飛劍轉瞬即至,可與一千多柄魔化紫曜金飛劍碰撞的結果。卻是飛身碎骨。
噗——
性命交修的寶物被毀。想殺人的半仙猛噴一口鮮血。
“那是什麽東西?”半仙們震驚了,他們一開始以為這種能散發強烈紫光的飛劍隻是一種噱頭,卻沒想到如此鋒利。居然能將實力相差那麽多的人打傷半仙。
“我明白了,那個武修根本不是仙階！他和他們一樣,仗著法寶才贏得師叔！”哪都不缺聰明人,很快便有龍鼎門徒猜中玄機。
“原來如此！”經他提醒,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搶過來！搶過來！”許多人一起嚎叫:“別說武修死了。就算沒死,隻要搶過飛劍,我們也能殺死！”
“對！搶！”六百多半仙一起衝擊回音穀方陣,就連先前擔心受到侵犯的女修都是如此。
刷！
就在雙方即將接觸的時候,一杆標槍插在他們中間。
“是麽！那這槍送你,過來殺我吧！”
地下空間入口。轉出一個身穿破甲,背負女孩的身影。身影的目光冰冷,冷到徹入骨髓。
“我……”先前叫囂最厲害的人懦懦後退。當麵和背後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此刻什麽豪言壯語都忘了個幹幹淨淨,腦中想得都是彭滿斬傷自家師叔的場麵。
麵對這種人物,就算有了強力武器,都沒把握戰勝。
可彭滿卻在不斷逼近,那藏在冰冷鎧甲中的冰冷眼神。已經凍住所有人的力氣。
噗通！
半仙雙腿一軟的跪在地上:“武仙饒命！武仙饒命！”
彭滿不再說話。他已經將鬧得最歡的幾個人記在腦中,而跪下的這個。正是當初第一個開鬧的罪魁禍首。
他慢慢走到對方身前,然後輕揮大劍。
砰！
一顆頭顱,就這麽滾落在地,頸腔噴射的鮮血,更是將十米範圍,變成一團血霧。
他要殺,要將所有有邪心的人清除,才能保證對六百半仙的掌控。
“還有你！”
殺完,彭滿轉身,對著那個要和紫萱爽一發的男修。“你可以撿起武器反抗,也可以束手待斃,反正沒有區別。”
他沒有說什麽生不如死的威脅話,因為沒有必要。死,就是最好的懲罰。能夠真正掌控別人生死的人,不需要用任何多餘手段,折磨恐嚇。
男修自知必死,果然撿起地上的標槍。彭滿待他握緊,才輕輕揮出大劍。
他的劍速不快,看起來就像戲耍般的玩鬧,可結果卻是男修還未來得及格擋,腦袋便滾在地上。
“還有你！”這回彭滿對準的是猜中魔化材料玄機的聰明人:“我殺你,不是因為你看出材質的不同,而是因為你一口一個‘我龍鼎宗’！”
鏗！
穿著厚重鎧甲的腿邁出一步,仿佛踏在所有半仙心頭:“要記住,你們已經是我回音穀的奴隸,投降的奴隸就不要三心二意,否則早晚都是死。”
他說完,再次揮劍,斬下那人腦袋。
“還有你,喊搶聲音最大的就是你,可後來你卻躲在人群後麵,甚至女人後麵。你這種人,我很不喜歡。”
說完,也沒看彭滿動手,對方的腦袋便離開了脖子。
就這樣,殺完九人彭滿才收起大劍:“現在,男女分開,坐到角落,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許亂動,否則,死！”
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可聽在所有半仙耳中,都仿佛死神赦令。一股喜悅之花在眾人心中綻放,他們想歡呼劫後餘生,卻在冰冷眼神逼視下不敢有半分動作。
隨著第一個半仙走到角落老實盤坐,六百多人很快歸位,男女分開。
處理完半仙,彭滿這才麵向回音穀隊伍:“你們,很好！”
短短四字,將回音穀眾人聽得激動莫名。這是肯定,是領袖,是最強存在的肯定。在他們心中,這句肯定比任何物質獎勵都振奮人心。
“至於你！”彭滿目光轉向紫萱:“你本可以指揮殺死那個受傷的人,為什麽不殺?”
“我……”麵紗少女懦懦無言。
“如果你當機立斷殺了他,就能形成威懾。就不會鬧出後來的亂子。我不回來。按當時情況發展下去,你們必死！”
少女羞愧地低頭。
彭滿扭頭不再看她:“你還是心軟,不過沒關係,以後有的是辦法讓你變硬。”
哢哢……
密集的爆裂聲傳來,卻是魔化萬載寒玉裂紋加深。可這次沒有引起任何慌亂。就連心浮氣躁的半仙臉色都沒有絲毫變化。
“被壓死總好過被惡魔殺死……”這是他們的真實想法。
彭滿背著女孩走到僻靜角落,他倒不怎麽害怕塌方。有身上的仙階鎧甲配合邪魔特質,總能保證他和女孩不死。至於別人。隻能聽天由命。反正現在帶他們衝回地麵,隻會死得更難看。
不說蜂擁而來的無數怪物,就算仙三邪魔,伸個爪子都能將所有人虐殺十遍。
就這樣,所有人都在驚心動魄的碎裂聲中靜坐半天,地下空間沒有坍塌。頭頂怪物也沒有離去跡象。它們聚集在一起,將大地踩得嗵嗵作響。
彭滿知道,這是因為地下煉丹室中空,若是實心,便不會發生這種事。如此,又過了半天,所有人才徹底平靜下來。不是想著被壓死好過被殺死,而是他們突然發現自身的渺小。別說在地麵與怪物戰鬥。就算躲進地底,都會麵對死亡威脅。
這就是末日！
仙界已不再是人類可以橫行的地方。在從前。他們不管在蒼天還是中天,都是人上人。散修和宗門修仙者境界普遍不低,半仙修為在中天雖然不算什麽,但他們都還年輕,有的是時間衝擊更高境界,否則也不會被龍鼎宗納入內門。
可現在,在蒼天,曾經的驕子隻能像老鼠一樣藏於地底。別說他們,就連手持眾多法寶的仙二修為,一不留神都被抓成怪物。
“或許,跟隨強者不是一件壞事,起碼知道什麽時候可以打掃廢墟,什麽時候需要快速躲避。沒見那些修為不高的雜魚,都能活到現在?若是獲得足夠物資,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至於宗門,已經沒有存在意義,不如……忘掉。”
活著,比任何東西都更重要。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經過整整一天,半仙們終於大徹大悟。
怪物動靜也在一天之後,逐漸變小,至少地下空間碎裂的頻率越來越低,大地搖晃的幅度越來越輕。
彭滿抬頭,他終於等到了邪魔疏散,不過按以往經驗,疏散會持續很長時間。到時就不知道仙魔的位置在哪,若是還在附近,他都沒辦法將那麽多人帶出去。
如此,又過去半日,彭滿才從腦海“看”到踐踏大地的仙魔,開始向北偏移,可能是在搜尋食物,也可能是北方出現了吸引它的什麽東西。總之,在深入地底的地方,一切都是未知。
不過這倒是好事,彭滿準備等它遠離個千把百裏,再帶人回到地麵。到時,城池周圍可能隻有小群6、7階雜魚,迅速解決,才能帶那麽多活人撤離。
仙魔就算厲害,都無法察覺千裏之外的食物,否則還讓蒼天幸存者怎麽混?它移動的速度很慢,大約是沒吃到血肉心情不爽,一路破壞著前進,花了整整六天,才離開彭滿九百多裏。
“這樣,明天便可以出發。”彭滿暗暗盤算,這幾天女孩的情況一直都很平穩,再幾上先前獲得的大量補靈物資,足夠堅持到醒來。
誰知算盤雖好,卻難抵意外。當一天時間過去大半,眼看就能離開地底,女孩吸收靈氣的速度陡然加快。
那是一種恐怖的快,就連係統都差供應不及,還要彭滿取出大量中品仙晶貼在女孩體表,輔助補充。
半個時辰,短短半個時辰,便將他這些天收集的物資耗去八成,就這還沒停下的跡象。
“你們,將身上所有丹藥交出來！”彭滿回頭,對六百多半仙下令。來自中天的修仙者,丹藥品級應該比蒼天高很多。
“我們……我們沒有！”一個女修顫抖解釋:“我們帶下界的所有東西,都被師叔收走,每次使用都是集中發放。身上真的沒有剩餘！”
彭滿看了她一眼,又掃了其他半仙神情,知道這是真的。卡住物資供應,在末日無疑是控製修仙者的最好手段。事實上彭滿也是那麽幹的,隻是做得非常隱晦,也非常霸道。
可女孩怎麽辦?
上有未走遠的仙三怪物,搜索物資隨時可能被對方發現;下有死路一般的地下空間,毫無騰挪餘地;倉庫中的剩餘存貨,隻怕連半小時都無法堅持。
一秒！兩秒！三秒！
沉默的彭滿豁然站起。
“我不會讓你死！”
他看著女孩還顯稚嫩的臉,兩人共同經曆的危險,一幕幕從瞳孔閃過。
“我不會讓你死！”他將女孩重新綁死,然後踏上階梯。
紫萱明白他想幹什麽,檀口微張,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勸阻,女孩便會死去。不勸,兩人都有可能死去。
這是一道倫理難題,即便天地至善,都無法找到解決的辦法。
其實,彭滿又何嚐不知地麵有多危險?有仙三怪物,搜索物資無疑自尋死路。可他沒有選擇。有些事可以不做,有些事必須去做;有些人可以消失,有些人絕不能死。
這就是人和邪魔最大的不同。
“如果我回不來,你就在一天後帶他們回穀。”彭滿對紫萱說出最後叮囑:“作為宿命者,你不合格。但必須合格！記住,有些人不殺,死得就是自己,還有自己在乎的人！”
彭滿說完,動用極限速度朝地麵狂衝,眼看就要達到出口,耳中卻聽到一個極其虛弱的聲音:“我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