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本王可從未泄露過分毫,現在如此境地,天行道拍拍手就將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定文王向來就是人中焦點,被眾星捧月簇擁著長大,聽聞左公子此言,更是大怒,拍桌而起。
隻是定文王在惱怒,還是有所收斂,他知曉左公子一身毒術的厲害,也親眼見識過他讓人神不知鬼不覺中毒的本事。
他現在雖然四麵楚歌,卻不是沒有一絲希望,他可不想在觸碰到這絲希望前,暗中被人算上一遭。
“王爺,請慎言。”
果不其然,左公子聲音微冷。
他站起身來,冷淡的看了一眼定文王:“王爺若要這般說,還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守住青溪城,鬱千墨已經率軍到了青衣城,不出幾日,就該兵臨城下了。”
左公子攏在袖中的手猛地握緊,強壓下胸口突然湧起的血氣。
左公子冷哼一聲,揮袖轉身就走,他快步離開的背影,在定文王府的眼中,卻像是對他們的嘲笑。
“真是太放肆了!”
鬱千柏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一臉惱怒的看向定文王:“父王,此人太囂張了!”
“哼。”
定文王揚手製止鬱千柏,他眼神冰冷:“讓他在得意兩日,膽敢如此囂張,他真還以為自己是天行道中那呼風喚雨的左公子嗎?”
這些天,跟在左公子身邊的隨從一個接著一個死去,他身邊,早就沒有其他人了。
留著他,也不過是想看看是否有天行道的援軍前來,可是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天行道的人。
這位左公子,看來也快要成為一枚廢棋了。
定文王揮袖,按捺住心中的殺意。
他看向鬱千榮,問道:“千榮,雅格月何時到?”
鬱千榮放下茶杯,站起身回道:“回父王,剛剛收到傳信,離城中還有三裏,再過片刻,他也該到了。”
“嗯。”
定文王點點頭,他困倦的揉了揉額頭,這幾天他一直便沒有睡好,剛剛一怒攻心,此刻更是頭疼。
他看了一眼天色,他們議事議了整整一夜,此刻竟然已天亮了。
定文王臉上滿是倦色,他坐在椅子上,微微閉目養神。
“父王,您先去小睡一會兒吧,現在大敵當前,您要保重身體才是。”
鬱千鬆走到定文王身邊,小聲說道。
定文王睜開眼睛,他眼中滿是血絲,站起身,輕歎一口氣。
“我去歇一歇,你們也回去歇歇吧,雅格月來了,先請他到院子休息休息。”
“是,父王。”
鬱千榮站起身,木工定文王離開。
鬱千鬆,鬱千柏也對鬱千榮微微拱手,行禮告別。
鬱千榮踏出壓抑的大堂,他看著外間破曉的天色,隻覺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幾月前,他們還相聚一起參加帝長公主生辰宴,現在,就已經變成了不死不休的敵人,世事又是何等的諷刺。
鬱千榮搖了搖頭,轉身回了大堂,靜靜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這偌大的定文王府,總要留一個主人在堂中坐鎮才好。
雅格月風塵仆仆的到了定文王府,他進了府,並沒有去見定文王等人,反而是去偏院房中睡了一覺。
又有侍女送上了熱騰騰的飯菜,等到雅格月休息好了他才慢悠悠的踏出門。
走到大堂,依然隻有鬱千榮一人在。
“世子安好。”
雅格月露齒一笑,雖然睡了一覺臉色卻依然慘白。
他手臂上纏繞的紗布故意露了一截出來,鬱千榮一眼望過去就盡收眼中。
“太子受傷了?”
鬱千榮站起身,回了一禮,一臉擔憂的問道。
“無事。”
雅格月苦笑了一下,走到另外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原本我被困在青衣城,若不是拚了命的逃出來,也不知道現在是何等下場。”
“太子辛苦了。”
鬱千榮臉上滿是憂切之色,見狀安慰道:“太子平安無事就好,原本我還想派人前去接應太子,可青衣城戒備森嚴,派去的人完全接近不了城中,太子竟然能夠平安逃脫出來,已經是萬幸之事了。”
雅格月裝作聽不出鬱千榮話中的試探之意,他搖了搖頭,滿麵愁苦聲音低落:“唉,還好我身上還留著一點救命藥,弄昏了守城將士,才得以逃出來,隻是可惜損失了太多的人......”
雅格月突然伸手捂住了身側,鬱千榮定睛一看,竟然看到他衣服腰間出染上了點點紅色。
雅格月無奈一笑:“世子,看來我要失陪一下了。”
鬱千榮站起身,關切的走到他身邊扶住他,一走近,就聞到雅格月身上的血腥味。
鬱千榮點點頭:“太子快回去好好安歇吧,待你身上的傷好一點,千榮再邀太子一敘。”
“多謝世子。”
原本站在外間的格萊看到雅格月這般,麵色一變,連忙走進來。
“太子。”
雅格月不著痕跡的避開鬱千榮的手,不悅道:“格萊,怎麽如此沒有規矩,世子還在這裏,沒大沒小的。”
格萊單膝跪地,低垂下頭:“格萊莽撞了,還請世子恕罪。”
鬱千榮神色微微一變,下一刻,就又恢複了正常,他笑道:“格萊兄弟忠心護主,一時情急情有可原,千榮又怎會怪罪,快扶太子回房吧。”
鬱千榮對著一旁的小丫鬟吩咐道:“請大夫為太子療傷。”
“是,世子。”
小丫鬟福身行禮,轉身下去尋大夫了。
“多謝世子。”
格萊也悶聲悶氣的道謝,然後站起身來,扶住雅格月。
雅格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在格萊的攙扶下慢慢走出去。
待雅格月消失不見之後,鬱千榮臉上的笑意緩緩收起。
他輕輕揉搓了一下指間,指間黏稠一片,鬱千榮看著自己指尖,上麵紅色血跡異常刺眼。
原本他對雅格月心存懷疑,青衣城中那麽多人駐守,憑借著他那麽少的人手,又怎麽可能逃得出來。
可是在看到他身上的傷口時,鬱千榮心中不由得信了一半。
竟然如此重的傷,難道他還真的是如此幸運,從青衣城中逃了出來。
雅格月走出大堂,眉間就皺了起來。
他腰間的傷是他故意震烈的,為的,不過是苦肉計三字而已。
可是現在,傷口卻也是真真切切的宣告著自己的存在。
走動間,傷口疼痛就更加深一分。
“格萊,等一下你去尋左公子,就說我傷勢過重,請左公子出手一救。”
雅格月眼睛微眯,聲音也不由低落下去。
“太子,您堅持一下。”
格萊一驚,也顧不得上下尊卑了,手一動,身子半蹲背上雅格月就往房中跑去。
“記得去找左公子。”
雅格月眼皮漸沉,他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黑暗中沉沉浮浮,雅格月眼前閃過很多人的麵孔。
鬼機王,鬼機王後,還有他的弟弟妹妹,到最後,無一例外的都定格在了一張僵硬無神的麵孔上。
雅格月猛地睜開眼睛,他看著藍色的床帳,眼中卷起了狂風。
“醒了。”
左公子悄無聲息的走到床邊,他微微俯身看著雅格月,唇邊勾起一個冰冷的笑。
“花煙,是誰?”
雅格月眼中情緒一收而盡,他撐著身子坐起來,看向左公子。
“她是誰,你不需要知道。”
“嘖嘖嘖,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
左公子嗤笑了一聲,話音剛落,他卻猛地捂住嘴巴低低咳嗽起來。
雅格月微一挑眉:“怎麽的?要死了?”
“嗬,你死了,我也不會死。”
左公子好不容易才壓下了咳嗽聲,他動作迅速的收起手中的手帕,放入袖中。
雅格月冷笑一聲,他眼中閃過一抹冷意,從懷中又掏出一瓶藥,倒出一粒褐色藥丸,吞吃入腹。
剛剛那般虛弱,也是他有意為之,為了,就是光明正大的引左公子前來。
左公子看著雅格月的動作,直接拖了一把椅子過來,他坐在椅子上,微微抖了抖袖子。
“說吧,叫我來是為了什麽。”
雅格月抬眼,看向左公子,他的身體被披風牢牢裹住,就連臉也隻露出了一點點下巴而已。
“小聖,你真的要如此和我說話嗎?”
左公子手猛地一抖,就算他沒有露出臉,雅格月也知道,他帽簷下的臉該是何等神情。
“我說過。”
左公子咬牙切齒道:“不要再叫我的這個名字!”
雅格月卻絲毫不將他的怒氣放在眼中。
雅格月看著自己的手,看著手心處的傷痕:“這麽多年了,你也該清醒了,我們,都該清醒了。”
雅格月看著左公子,眸中帶著一絲淡然。
“小聖,你想活下去嗎?不是作為左公子,而是作為左聖,活下去。”
左公子猛地抬頭,他手間顫動了一下,緊緊抿住唇,側開頭,表明無聲的拒絕。
雅格月卻不逼他,他隻將自己身上的一個小荷包拿出來,打開從裏麵取出一粒藥,向左公子一丟。
左公子接住藥,眼中掙紮了一瞬。
“吃吧,這是能救你命的神藥。”
雅格月微微向後,靠在床柱上。
他眼中神色幽深,看著那粒藥很是複雜。
左公子知道這藥對雅格月的意義,他躊蹴了一下,還是送進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