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寧不解的看著千墨:“姐姐,為什麽金嬸嬸要對你道謝呢?”
千墨看著富貴華麗的定文王府,看著昨夜風落的樹葉都未來得及清掃顯得很是淒涼的庭院。
她輕聲道:“她是為了保全定文王府的性命,才會言這個"謝"字。”
“可是叛國之罪如此大,就算回了皇城,逸哥哥也不會放過定文王府的吧。”
千寧看了一眼定文王府,雖然這裏很是華麗,卻讓千寧有一種很壓抑的感覺。
“隻要有金嬸嬸在一日,定文王府就不會死。”
千墨笑著搖了搖頭,她隨意在定文王府中轉了一圈,路過後院時卻停下了腳步。
“為什麽?”
千寧背著手,晃晃悠悠的跟在千墨身旁,就像一個小尾巴。
她原本以為今日又會是一場血戰,卻沒想到,這般輕易的就拿下了青溪城,直到現在,千寧還有一種不怎麽踏實的感覺。
“二十年前,金嬸嬸救了皇爺爺的命。”
千墨看著庭院中高大粗壯的銀杏樹,伸手摘下低矮處的一片葉子。
銀杏樹剛剛發芽,青嫩的葉子綴滿在枝條上,很是可愛。
“當年,金嬸嬸什麽賞賜也沒要,皇爺爺很喜歡金嬸嬸,就賞賜了她一枚金牌。”
“原來是這般緣故。”
千寧恍然大悟,眉間微皺,不開心的道:“那就這般放過定文王了嗎?”
“怎麽會。”
千墨好笑的看著千寧,點了點她皺起的小眉頭。
“若定文王拚死守住青溪城,金嬸嬸手中的金牌自然毫無用武之地,一旦青溪城破,整個定文王府定然會葬身在烽火之中。而現在,定文王護送王令前往皇城,就算加上了金嬸嬸手中的金牌,也不過是勉強保住定文府上下的性命而已,定文王府的尊榮,從定文王舉起謀反那天起,就已經不複存在了。”
“那就好。”
千寧這才鬆了一口氣,語氣低落下去。
“青衣城死去了那麽多人,罪魁禍首就是定文王,若是他繼續坐在定文王的位置上作威作福,怎麽對得起拚死守城的將士呢。”
“是啊。”
千墨站在銀杏樹下,抬頭望向天空,天空蔚藍,空中白雲如棉,潔白無瑕。
千墨眼中倒映著碧雲藍天,聲音清越:“我們不能對不起他們。”
走出定文王府,千墨腳踩在馬鐙之上,正待上馬卻突然停下了動作。
暗沙奇怪的歪頭看她,見千墨放下了腳,拿著馬頭就去拱千墨。
千墨伸手安撫的摸了摸暗沙的馬腦袋,就像什麽也沒發現一般,翻身上馬,口中輕喝一聲,暗沙就踢踢噠噠慢慢的小跑出去。
千寧和千墨暫時分開,她先行一步回去青衣城,收拾行李。
跑到一處僻靜處時,千墨手中韁繩微拉,暗沙就會意的慢慢停下腳步。
隻是暗沙沒有跑痛快,很是不滿的打了個噴嚏。
“主上。”
雲沫手中劍無聲無息的出了鞘。
“無事。”
千墨環顧一周,最後目光直直的看向某一處。
“閣下跟了一路,可不是為了暗中保護本宮的吧。”
“殿下神機妙算,聰明絕頂,一身武功卓絕,要保護也輪不到左前來保護。”
一個人站在樹枝上,樹枝很細他卻像是一片羽毛般輕輕落在樹枝上,沒有一絲波動。
“左公子?”
千墨語調微揚,笑意不達眼底。
“左公子不陪在元道主身邊,反而出現在這裏,又是為何?”
左神腳尖一點,輕飄飄的從樹枝上飛落在地。
他的裝扮和左聖一模一樣,除了身形微微有點不同外,幾乎可以說是相差無幾。
“殿下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青溪城,左還未曾向殿下道賀。”
“左公子這聲道賀本宮可承受不起。”
千墨坐在馬背上,看著左公子道。
“左公子莫不是想說,你在這裏麵也做了點什麽事情?”
左公子唇微勾,他從袖中拿出一封信,指間一用力,信就飛向千墨。
千墨也不怕信上帶毒,她微微揚眉,拆開信。
隻看到信上的筆跡,千墨就知道了左公子必定是有所求,隻是,他又有什麽是需要向她求的。
“左公子此舉,不怕元道主對你降罪?”
左神搖了搖頭,他看著千墨,聲音微低。
“青衣城,紅花處,紅顏恨,白骨枯。殿下,左隻想向殿下討一個人情,還請殿下應允。”
“喔?左公子是想討一個什麽樣的人情?”
千墨看著左公子,語中帶笑:“天行道中舉足輕重的左公子,本宮可想不出,有什麽是可以允你的。”
“殿下心中早已知曉,又何必左點明呢?”
左神微微躬身:“還請殿下讓薑先生高抬貴手,饒我弟弟一命。”
左聖雖然身上的毒被雅格月誤打誤撞的解了,可那藥隻隻有一粒再無其他,若是薑夢和不肯收手,繼續對左聖下手的話,就算左聖有十條命也不夠他拿來用。
要想治本,也隻能從薑夢和身上下手。
“左公子,你知道的,薑先生向來肆意慣了,也囂張慣了,本宮雖然和他有過幾麵之緣,卻也沒那般大的能力左右他的想法,你恐怕是找錯人了。”
“在薑先生心中,殿下從來就不是無足輕重的人,小小姐現在完好無缺,薑先生也已經懲罰了左聖,懇請殿下,幫此一次。”
“其實本宮很是好奇。”
千墨眼睛濃黑如墨:“真假左公子間的生死之爭早已不是秘密,就本宮所知,你弟弟也差點幾次死在你手上,現在為何,又要花費如此心力來救他的命。”
青衣城趙景舒的屍體早就被人動過,盒中的信也明顯少掉一封,千墨當初看到之時就已經知曉,隻是她一直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為,沒想到,那人會是左公子。
若左公子將盒中的信全部拿走,千墨也定然不會知曉陳雨薇和錦瑟之事,也不會知道皇城中和天行道密切聯係的人竟然會是左相府夫人。
左神沉默了一瞬,才開口道:“殿下,左隻能說一句,左與你並不會是敵人,其餘之事,還望殿下海涵,左無從告知。”
不是敵人嗎?
這句話,從左公子口中說出口,可真是有意思。
“好。”
千墨點頭:“本宮會寫信和薑先生說上一說,但薑先生如何想,本宮無法保證。”
左神微微躬身:“謝殿下,如此也就夠了。”
左神轉身,往林中走去,幾步間,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主上,此人是敵非友,主上不可信他。”
夜沫眉間微蹙,一臉擔心。
“我知道。”
千墨輕笑一聲,她伸手拍了拍暗沙,早就想痛快跑一場的暗沙立馬撒開蹄子跑了起來,興奮得直喘氣。
“我倒是想看看,他在這件事中到底是扮演怎樣的一個角色,天行道,看來也不是想象中那般無堅不摧啊。”
青溪城中的定文大軍全部被聚集在了軍營中,手中武器被繳,一臉失意的坐在地上。
趙元洲守在軍中,一條條指令果決快速的傳達下去,除了收歸定文軍外,又派人帶軍快馬加鞭趕去勒門城,與鎮國軍匯合。
趙元洲這時候也才找回了自己左相時的狀態,他在朝中幾十年,處理這些事情更是得心應手。
趙元洲剛剛停下歇息,就見千墨走了進來。
趙元洲連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對千墨行禮:“殿下。”
“左相不必多禮。”
千墨揮手,示意左相無需行禮,快步走到桌前,本想提筆,就看到桌上攤開的紙頁上趙元洲寫下的一條條舉措。
千墨暗中讚歎,果然還是薑是老的辣,這上麵所寫之事,收歸軍隊,官員調派,安置百姓,查收王府,幾乎無一遺漏。
“殿下,這是臣草擬的舉措,還請殿下過目。”
“左相思慮周全,一切按左相所言行事便好。”
千墨拿過一張新的紙,提筆蘸墨,快速寫出一封信。
“天金城戰事正憨,本宮要啟程前往天金城。安統領押送定文王回皇城,馬大人坐鎮青衣城,現在青溪城百廢待興,在朝中派遣新的城長來前,還請左相費心了。”
“殿下。”
趙元洲一驚,聽到千墨這句話,趙元洲卻覺得心中有點奇怪的感覺。
“趙大人。”
千墨封好書信放入懷中,她抬頭看著左相,眼中滿是信任。
“你與父皇之約,本宮也已知曉,你是父皇信得過的人,本宮與皇兄便也信得過你。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本宮分得清楚。”
趙元洲唇微動,到最後,他還是隻能合手躬身行了一禮。
“臣,定不負殿下的信任。”
這一刻,趙元洲才真正的覺得自己依然是南華的左相,他生在南華,長在南華,除了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外,其他一切都可堪稱完美。
“本宮今晚便會啟程趕往天金城,趙大人,這裏就交給你了。”
“殿下放心,臣定然會將青溪城處置妥當。”
“那本宮也就放心了。”
千墨對著趙元洲微微頷首,將一切交代好之後,才轉身離開這裏。
她現在,才要踏上真正的戰場。